楊曉麗把女常委送給她那盒護膚品拿回家,仔細看了那小得不能再小的價格商標,不禁嚇了一跳,這麼幾瓶小東西,竟一千多塊錢。她忙打電話給女常委,說,這怎麼好讓你破費呢?她說,這錢一定要還給你。女常委說,還什麼還?你試着用用,用得合適再說吧!不合適那不是消費錢嗎?她說,你就當我收買人心,收買你好好爲我幹事。你就當我獎勵你,獎勵你對我工作的支持。說着,她把電話掛了。
李向東見楊曉麗在擺弄那幾個小瓶子,看那些字兒很小的說明書,就問:“這都是什麼破玩意?”
楊曉麗說:“什麼破玩意?這一小瓶就值好幾百塊。”
李向東說:“不會吧?”
他拿起收臉水搖晃着,說,這不會是普通蒸餾水吧?楊曉麗說,你不識貨,不跟你說。李向東問,這都是女常委送給你的?他笑了笑又說,本來,應該是你給她送東西送禮纔對,這倒掉過來了,要她給你送禮。
楊曉麗白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想說我沾了你的光?”
李向東說:“你不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楊曉麗就說:“我稀罕沾你的光嗎?”
李向東說:“我知道你不稀罕,但這現實就擺在眼前。你不稀罕人家也要送,還是市委常委送的。”
楊曉麗說:“得想辦法買些合適她用的東西送還她。”
李向東“嘿嘿”笑,說:“這送來送去,大家關係就融洽了。”
經他這一提醒,楊曉麗便明白女常委的用意了,如果,自己只是把錢還給她,這交往就一次性中斷了,但像李向東說的那樣送來送去,這種形式就形成了一種維繫彼此非工作關係的交往,必然就增進了彼此間的關係。何況,這花的又未必是自己的錢。
楊曉麗說:“我還是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李向東說:“其實,也不復雜。”
他說,與你搞好關係,其實,也是間接與我搞好關係。
他說,興建體藝場館的事已經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如何實施。大家都很清楚,這項工程能定下來,除班長有那意思外,也離不開她的爭取,至少,她爭取班長支持指定由她負責這項工程。
他說,在實施的過程中,錢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在經費上卡她,她找班長解決就會得罪我,所以,她就跟你拉好關係,讓你來控制我,遇到經費問題,她就可以不必超心了,讓你來直接找我了。
楊曉麗說:“前段時間,媒體上的那些宣傳也是她搞的嗎?爲爭取班長的支持,先大造輿論給自己鋪路。”
李向東搖頭說:“那是班長的主意。”
楊曉麗說:“班長已經決定了,還有必要那麼炒嗎?”
李向東說:“他也擔心常委會上通不過。這事賈保煥提出過,被大家否決了,所以,他要給自己造勢。”
楊曉麗問:“你不會站在他的對立面吧?”
李向東笑起來,說:“你放心,我始終與他保持高度一致。”
楊曉麗疑惑地說:“你跟他保持高度一致,他會那麼造勢嗎?”
李向東說:“他是不放心,不放心我會搞小動作,會暗中與他作對。”
這麼說時,楊曉麗也感覺到了他的難言之隱。她問:“你老實說,你願不願意?”
李向東說:“會願意嗎?這財政經費向文化方面傾斜,就削弱了招商引資?消減了其他方面?但是,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呢?我不支持一把手的工作,就是自持自己是人大代表選出來的市長無組織無紀律。”
楊曉麗想起了自己正在忙着的那個方案,想起女常委說過的話,這是爲市委制定五年發展計劃提供依據的重要方案。她不禁擔心起來,問:“我發現,班長很重視文化這一塊。市委書記這麼重視文化建設,是非常非常少見的。他會不會全盤否定大書記制定的發展戰略?”
李向東搖頭說:“他不會否定。”
他說,記得,我剛當市縣書記的時候,就曾想全盤否定前任的發展構思,結果,遭到各方面的反對。大書記告訴我,否定上任未必就要說出來,只要不再提,不照着辦就行了。
他說,班長比我老謀深算得多,他不會否定三足鼎立,可能還會叫得更響,但只要政策上不支持,在經費上收緊就能起到否定的效果。這還潛藏着一個玄機,也否定了我。
他說,我是人大代表選上來的,大家希望我當市長後,能加快青山市的經濟發展,現在,經濟發展不但停滯不前,還有可能退步,這就證明了當初大家選我當市長是錯誤的。這也正好合了上面的口味。
楊曉麗問:“那你還會跟他保持一致嗎?”
李向東反問:“你說呢?”
楊曉麗說:“保持也不是,不保持也不是。兩難!”
李向東說:“不談這些了。”
他說,看看你這些護膚品是怎麼用的吧?楊曉麗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就不能告訴我嗎?李向東說,我什麼都沒想,也不想去想。他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吧!別人怎麼看我就怎麼看我吧!他說,我只能調整心態,只能適應現狀。
楊曉麗說:“你不會那麼容易服輸的人!”
李向東苦笑了笑,說:“這不叫服輸,這叫蓄勢待發。”
楊曉麗想了想說:“我負責那個體藝場館的興建,是不是對你更不利?好像有一種雪地加霜的感覺。別人認爲,經濟發展不上去主要是你把經費投到體藝場館建設了,支持老婆了。”
李向東點點頭說:“這應該也是班長的意思。”
這太像他的所作所爲了。這會兒,李向東似乎明白,班長爲什麼把這項工程交給女常委了,或許,他交代女常委要楊曉麗具體負責這項工程。
楊曉麗說:“他怎麼是這樣的人?”
李向東說:“這也不奇怪吧?或許,也是一種報應。你也知道,當初在市縣,我是怎麼對鍾市長的?現在也該輪到別人對付我了。”
楊曉麗說:“這怎麼一樣?當初,鍾市長處處爲難你,明裡暗裡跟你鬥。現在,你卻跟班長保持一致處處維護他,而且,你們還是大學時的同學。”
李向東笑了笑。
楊曉麗問:“你笑什麼?”
李向東說:“我感到很安慰。”
楊曉麗說:“你有沒搞錯?班長那麼對你,你還感到安慰?”
李向東說:“至少,你沒有再跟我吵,聽說我與班長有分歧,沒有幸災樂禍。”
楊曉麗說:“你怎麼把我看成那種人?誰幸災樂禍,我也不會幸災樂禍吧?”
李向東說:“前不久,你不還幸災樂禍嗎?還嚷嚷着活該嗎?”
楊曉麗說:“那是你把我惹急了。”
李向東問:“現在不生我的氣了吧?”
楊曉麗說:“你和表妹幹出那種事,我可能不氣你嗎?一輩子都記住你的帳!”
李向東就說,找點事幹幹吧?總這麼坐着說些無聊的事。楊曉麗很警覺,問,你想幹什麼事?我是可憐你,看你不順心纔可憐你。別以爲我不生你的氣,你就想爲所欲爲,也分個時間地點的。李向東說,你想哪去了?你以爲我要什麼爲所欲爲?我只是想去游泳。他說,趁着沒事幹,把身體鍛鍊好。
楊曉麗問:“不會是想去見米米吧?”
李向東說:“你又來了,就是去游泳也不去她去的那個游泳池啊!”
楊曉麗說:“你這個人,就是要時不時提醒提醒你。”
說着,他們便收拾衣物去樑明山那所學校的游泳池。當然,再不會在那裡遇到樑明山,遇到什麼麻煩了。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