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醫生去上海蔘加一個學術研討會了。走之前,他已經決定,回來後就和江晨月正式完婚。
這一段時日,江晨月的腿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走在街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一點點跛的痕跡了。爲此,彭醫生帶着她去買了好幾套漂亮裙子,每一套都盡顯腿部的優美。彭醫生說,這雙腿太漂亮了,不展示給世人看太可惜了。
江晨月有些不好意思穿那樣短的裙子,自從出了車禍造成傷害,她就再也沒穿過裙子。如今突然穿起把兩截雪白的腿裸露在外面的短裙,着實地有些不適應和難爲情。但彭醫生逼着她穿,然後故意帶着她出去散步。身邊挎着這樣的一個年輕漂亮的美人兒,彭醫生自豪得很呢。
隨着這樣的生活的點點滴滴,兩個人的感情在日益增深。當身體沒了界限,心也自然地貼在了一起。江晨月已經適應了當一個男人的女人。她已經把彭醫生當成了自己的男人,天天照顧他,陪着他,與他共眠。從身體被撕裂的那一剎那,她已經決定真心地跟眼前這個男人過日子,不再想入非非。
彭博已經上小學,每天早上,江晨月把他送到學校,晚上放學再接回。彭醫生出了遠門,送走了彭博,江晨月倒顯得無所事事起來。突然好像有了自己獨立的空間,屬於一個重獲新生的女人的獨立空間,該做點什麼呢?
江晨月從學校回來,沿街慢慢地走着。突然想起彭醫生說過的話,兩個人結婚以後,他會讓她繼續工作,他不會讓她當全職主婦,彷彿她是他的附屬品。兩年多沒有教過學了,她一時很有些期待。不如揀附近的培訓中心走一走,看看是否有合適的位置?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江晨月就覺得幾乎迫不及待了,腳步也加快起來,眼睛東張西望四處搜尋着目標。走過了幾條街,終於看到一家,門面挺像樣,看樣子規模不小。她站在門前,掂量着進去該說些什麼。突然,眼睛的餘光裡,她覺得不遠處有一個身影好熟悉,那種高大挺拔實在是太熟悉了,是韓星嗎?怎麼那麼像韓星?還不等她緩過神來,那個身影就轉過街不見了。是眼睛花了吧?韓星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江晨月站在培訓中心門前愣了半晌,嘲笑了自己一遍,也檢討了一遍,怎麼又想他了呢?既然決定跟彭醫生過日子,就不該再想他了呀!
江晨月長吁一口氣,定了定神,推門走進去。一位看樣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女接待員迎了過來。
“你好,女士,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江晨月微微一笑,“你好,我叫江晨月,曾經是一名平面老師,有着十年的教學經驗。我想看看貴公司是否有適合我的職位?”
“哦,明白了,您是求職的。”接待員小姐笑容滿面,“這樣好了,江女士,您把您的聯繫方式留在這裡,如果有時間您可以寫一份簡歷送過來,一旦本公司需要人才,自然會通知您過來面試的。”
“好的,謝謝。”江晨月拿起筆,在她們的備忘錄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和電話。
接待員看着她的名字,突然饒有興趣地仔細看了看她,“江晨月?平面老師?”
江晨月很是詫異,“對啊,怎麼啦?”
“可是你的身體很棒啊,這就不對了。”
“你在說什麼?”江晨月突然心裡一驚。
“哦,是這樣,剛纔有一個小夥子來過,他問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叫江晨月的平面老師,腿上有一點殘疾。我們說沒有了,他又非得留下電話和姓名,說一旦有這樣的一個女子來找工作,一定通知他。他一個勁地拜託我幫忙,滿臉懇切的樣子,弄得我都不忍了。心想着他找不到,我又去哪找呢?”
江晨月幾乎暈厥,她扶住諮詢臺才鎮定住自己,“他是叫韓星嗎?”
“對呀,只可惜,你們沒碰上,他剛走。”接待員好奇地看着她。
江晨月呆了片刻,不再管女接待員和工作的事,轉身便往外跑。剛纔不是自己眼花,那個身影真的是韓星。他怎麼會來這裡?他怎麼知道自己來了這個城市?他去哪了?
站在大街上,江晨月茫然地四處張望着,人海茫茫,去哪裡找他?淚水不停地流淌,她的心緒再不能平息。獨在異鄉的他,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吃的穿的住的都還好嗎?她的心再次被韓星牽引,無法安寧,那種揪心的惦念讓她的心痛得發抖。許久,她才平復了自己,思想也清晰起來。剛纔那個接待員不是說韓星留了電話了嗎?自己怎麼這麼傻,站在這裡能找到什麼?
轉身意圖回去,剛走兩步,只聽後面一個聲音顫抖着叫道,“姐。”
江晨月猛一回頭,大約二十米開外,韓星一臉驚喜地站在那裡。江晨月使勁揉了揉眼睛,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韓星卻已經大踏步向她跑來,“真的是你嗎,姐?”
江晨月顫抖着,又哭又笑着撲進了韓星的懷裡,“真的是你嗎,韓星?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來這裡?”她使勁敲打着韓星的後背,號啕大哭。
韓星緊緊地摟着親愛的姐姐,哭道,“姐,你太狠了,你怎麼就把我扔下不管呢?”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江晨月哭問。
“剛纔我從這個培訓中心失望而去,轉彎的時候,突然就覺得有個人影特別像你,從來到B市我還沒有過這種感覺。可是她卻是健康的,走路不是你的樣子。我走了很遠,心裡一直覺得她太像你,太像。所以我折了回來,我想確定,我想看到,哪怕不是你,只要她真的跟你很像,讓我看上一眼,我也會很開心。”
姐弟二人抱頭痛哭。來來往往的路人都對他們投去了奇怪的目光,但是他們卻渾然不覺,只沉浸在重逢的喜悅當中。許久,江晨月終於止住了哭聲,捧起韓星的臉,“快告訴姐,這兩年你是怎麼過的?”
“我就是找你了,我的時間全用來找你了。沒有你的日子,我根本無法活下去呀。自從你走後,我就一直在找你,我幾乎快找遍了B市所有大大小小的電腦培訓班,我幾乎快要放棄了。可是老天還是有眼,它最終還是讓我們姐弟相見了。可是,姐,”韓星上下打量了一遍江晨月,“你是怎麼過來的?你的腿爲什麼好了?”
姐弟倆都有太多的問題要問,都有太多的話要說。一時間倒什麼也說不出來。韓星便建議去他的住處,好好聊聊。江晨月同意,她實在不想把他領到彭醫生家裡去。
韓星緊緊拉着姐姐的手,彷彿生怕再丟了她,打了一輛車,來到他的住所。那是一處男子公寓,只是要比江晨月曾經住過的女子公寓高級得多,每人都是單間,公用的廚衛和大廳。屋裡一牀一桌一椅,桌上有一臺電腦。
江晨月坐在牀上,韓星給她打開一瓶飲料,坐在她身旁,上下打量着她,“我實在太想知道,你的腿怎麼好了?”
江晨月就先將自己的經歷向他講述了一遍,只是她略去了和彭醫生已經訂婚的事實。韓星聽得目瞪口呆。
“姐,你真是太有運氣了,出門在外,竟會碰上這樣的好心人。”然後他把江晨月扶起來,前前後後地又看了一遍,“姐,你現在真是太漂亮了,我真爲你高興。”
曾經的尷尬隔閡早已經被久別重逢沖淡,兩個人都忘了爲什麼分離,只有說不完的話和道不完的情。
“我講完我的故事了,該你了,韓星,我真的很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就知道我會來這個城市呢?”
韓星一下子黯淡下來,回頭看了看她,“你不辭而別以後,我幾乎快要瘋了,什麼也做不下去,誰也不想理,我只想找到你,只想讓你回到我身邊。我請了一週假,躺在家裡,冷靜地思考了我和你的感情。之前都怪我,沒有理清我的感情,讓你受了傷害。你走了,我才知道,我離不開你,我不能沒有你,我對你的感情也絕不僅僅是姐弟之情。所以,我找到田園園,跟她說結束。我終於明白了,不管是誰和你競爭,最終我還會選擇你,你已經深入了我的血液,無法分清彼此。所以我要去找你,找到你,告訴你我愛你。我辭了工作,結束了與田園園的關係,踏上了尋找你的旅程。我仔細地回想了你的點點滴滴,還能記清你喜歡的城市。記得你說過,B市,D市,W市,都是你很憧憬的地方。於是我就撿最近的D市開始找。我知道你一定還會從事平面教學這個行業,你已經幹了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你還會幹什麼別的。所以我就一家一家培訓班找,一條街一條街地找,包括女子公寓我也全部打聽。在D市我幾乎用了一年時間,最後我失望了,你不在D市,不然你一定會感應到我的。於是我又來到B市,還是一樣,一家一家地找。我同樣給自己設定了一年的時間,如果一年裡我還是找不到你,我就再去W市。三個地方都沒有,我就再去別的地方找,沒錢了,我就一邊打工一邊找。姐,”韓星說到這裡已經抽泣,“我們之間是有感應的,對不對?你終於讓我給找到了?這很不容易,不是嗎?這就是說,我們還有緣,我們之間的緣分還沒有盡。我的選擇是對的,老天爺都同意我找你了。”
江晨月淚雨滂沱。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韓星竟然會對她如此執着,竟然會放棄一切來尋她,大海撈針般渺茫的機會,換作誰也會覺得徒勞,可是他居然就一找找了兩年多,由此可知他的對自己的心了。可是自己又如何面對他?自己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江晨月了,自己已經把自己期許給彭醫生,如今韓星找來,該如何跟他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