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0章栽贓(上)
秦主任表現出了充分的信任,但是陳太忠卻很不服氣,“那這失實報道咱也不能完全不計較吧?畢竟還有個政斧形象問題。” wωw ⊙Tтká n ⊙C○
“你跟它計較,反倒是給它面子,屁大個報紙,”秦主任不屑地哼一聲,“而且……涉及城中村小產權房的問題,一旦炒起來這個影響就太大了,咱宣教部也吃不下。”
其實……要我去抓國土和房地這一塊,這文章我照樣敢做,陳太忠悻悻地撇一撇嘴,別的省沒有先例就怎麼了?咱可以開創先例!
見他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秦主任笑一笑,“回頭我跟地北那邊招呼一聲,我叫你來,問的不是這個,而是……聽說警察把《新華北報》的一個記者抓了?”
大報和小報的區別就在這裡了,小報的話,配發血淋淋圖片的報道,也沒人在意,而大報的話,就算沒有報道,記者出了問題,都要引起省委文明辦主任的關注。
“嗯,那傢伙跟我索賄,我就報警了,”陳太忠點點頭,信口胡說,“後來是西城分局的人發現,那個人精神有點亢奮,可能有吸食毒品的嫌疑,就帶走調查了。”
“索賄……吸食毒品?”秦連成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下屬,事實上,他根本不相信小陳說的話,新華北已經栽了一個記者在天南了,就算還有索賄的膽子,但事先總要了解清楚對方的底細吧?
至於說吸食毒品,那就更是扯淡了,恐怕又是小陳栽贓的手段,不過怎麼說呢?新華北報這幾年名頭依舊很響,可正經做媒體的人卻知道,那報紙確實烏煙瘴氣得很。
大部分省份官場的人都清楚,新華北的屁股歪了,跳樑小醜的話真的不可信,但是人家自己不覺得,還是要不停地聒噪,確實惹人厭。
你覺得自己有資格綁架輿論,那就讓你們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發言權吧,秦連成點點頭,“你是出於公心的,這個我清楚,把一些事情都落實到實處,流程和證據都要拿準。”
“這個我知道,”陳太忠笑着點點頭,接着眼珠一轉,“那您叫我來,就是想落實一下新華北報的事兒?”
“是啊,”秦連成無奈地撇一撇嘴,“人家那邊說了,不給個明確的說法,明天的報紙上,就是記者在天南離奇失蹤,疑是被綁架了。”
“還真的有臉說,嘿,”陳太忠冷哼一聲,不過這種事情,他相信新華北報做得出來。
“是啊,人家疑是綁架,先把輿論造出去再說,沒下文的新聞多了去啦,而且他們還可以藉此炒作,”秦連成笑一笑,微微揚一下下巴,“所以,你的功課一定要做紮實了。”
“我現在就打電話,”陳太忠摸出手機,卻發現主任衝自己擺一下手,“這個……我只要結果,越快越好。”
秦連成還是比較愛惜羽毛的,他這是擺明態度,你怎麼搞我不管,做紮實了就行——有些東西確實是不知道比知道好。
嗯,合着你們都清高,就我是啥都敢做,陳某人悻悻地走出去,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方纔給老馮打電話,“馮局長,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凌晨破獲一起販毒案,以販養吸,同志們一直忙到這會兒,飯還都沒來得及吃,”馮局長也很無奈,他雖然不怕幫陳太忠栽贓,但這事兒也是做得說不得的。
而且這次韓忠給出的線索,還相當地勁爆,一下查獲了三千多顆搖頭丸,一百多克的海洛因——純度雖然不算高,掉個把人頭是足夠了。
幹警們一下子就幹勁沖天了,馮局長總不能說,大家把這個案子放一放,我們去栽贓吧?
當然,他也有他的想法和顧慮,“現在算是騰出手了,我正想問你呢,是不是等晚上人少一點的時候,再下手?”
“你們那兒沒受到新華北報的壓力?”陳太忠訝然發問。
“受到了,不過他們不敢來人,就是打電話搔擾,報警啥的,說是有記者失蹤了,”聽到這個問題,馮局長就笑了起來,新華北報連折兩個記者在西城分局,不可能記吃不記打。
“我告訴他們,人員失蹤最少要超過二十四小時才立案,他們那個社長啥的,說明天過來跟我面談……切,又是騙廷杖呢。”
敢不敢來西城分局和該不該來,還是不一樣的,新華北的人今天到西城,沒達到立案條件硬要報案,那就容易被人找個碴兒抓起來,但是明天夠立案條件了,人家就不怕來了——這時候你再找我的碴兒,就可以扯到政治迫害上了,想抓你儘管抓。
這些邏輯,新華北的人真的一清二楚,沒本事的人想作惡,都惡不到哪裡去,新華北沒有笨人——事實上,他們都清楚是西城的警方把童偉帶走了,但是眼下就是假裝不知道。
“你還真輕鬆,”陳太忠聽到這個答案,也禁不住要羨慕一下,“我這兒有點壓力,領導希望速戰速決,現在就去吧……對了,記得申請搜查令。”
“查別的地方,搜查令可能不容易,新華北辦事處的話,那真的太簡單了,”馮局長聽得就笑,“好了,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吧。”
這消息來得格外地快,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拿着搜查令的西城警方就在新華北報業集團的記者站裡搜到了三十多粒搖頭丸。
這個記者站位於東城區,租了一層寫字樓的兩間房,樓後的院子裡還租了兩套民房做員工宿舍。
搜查的警察爲了照顧影響,全是便裝,不過來了七個人,也算是興師動衆了,在辦公室裡大致搜了十來分鐘,又分出四個人,帶着記者站的兩個人去民宅搜。
辦公室這邊,就只剩下三個警察了,可新華北報的也有兩個人在,仨警察裡還得有一個看門,一個監督那二位不要做小動作,只剩下一個警察,在細細地搜索。
搜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辦公室這邊也沒搜出個什麼頭緒來,搜民宅的那四位回來了——民宅那邊也一無所獲。
然後大家又在辦公室裡細細搜,終於在幾分鐘之後,有人在一個裝了阿莫西林的藥盒裡,發現了搖頭丸。
這藥盒所屬的小櫃,是調度小於的,這個結果,真的讓報社裡的諸人無法接受,就算站長販毒,也不可能是她啊。
報社的人都知道,小於這女孩兒,最喜歡的就是抱着電話跟男朋友聊天,小於自己是燕京的土著,而她的男友雖然是外地人,畢業後卻是進了石景山電廠,現在也是科室副主任了,以這兩人的條件,至於來天南販毒嗎?有門路在天南販毒嗎?
那麼,這既然就是有人栽贓了,然而做出這個判斷之後,另一個問題就擺在了眼前:這七個人裡,誰的嫌疑最大?
有人說,在辦公室檢查的這三個人嫌疑最大,這話真的是太扯淡了,去居民區檢查的四個人,此前也在辦公區搜查過一陣的,有栽贓的機會。
至於說發現這個搖頭丸的,纔是嫌疑最大的,這個假設……倒也不是不能成立,但是,也僅僅是比較合理的假設而已。
馮局長也是多少年的老幹警了,要是安排這麼點事兒都被人查出來,那也真的太沒面子了。
沒錯,栽贓是門技術活,而且他也不能吵吵得衆所周知,只能安排個把人來艹作,但饒是如此,也能佈置一個水滴不漏的局出來。
甚至在場的大多數幹警,都表示出了一些興奮——一天內破獲兩起吸販毒的案子,好大的業績呢。
但是真相,往往是在你來我往的交換中敲定的,是的,真相併不等於真實,於是就有人反饋回了信息,“張站長說了,這是他不瞭解的,但是同時他也表示……相信自己職員的艹守,這件事一定要追查到底,絕不姑息手軟。”
絕不姑息嗎?陳太忠心裡暗暗冷笑,擡手給馬小雅撥個電話,“你跟新華北的人說一聲,不服氣就上,我不稀罕他們姑息。”
“那就是一幫耍嘴皮子的玩意兒,也就是他們自己……把自己當回事,你跟他們叫真,不是閒得蛋疼嗎?”馬小雅的回答很直截了當。
“是啊,我那裡還真有點疼,你過來給我揉一揉吧,”陳太忠嬉皮笑臉地回答。
“揉完了,還得幫你含一含吧?看把你美得,”馬小雅嬌笑一聲,“好了不說那些扯淡的話了,要是沒事,過年來燕京吧,咱們去委內瑞拉玩去,那裡的女孩兒可是有名,然後去紐約時裝週,再然後去阿拉斯加,然後巴黎時裝週就該開始了。”
“你這個想法不錯,但是太小資了,這不現實,”陳太忠覺得有點跑題,說不得將話題拉回來,“反正我就是這個意思,新華北那邊,愛怎麼搞怎麼搞。”
上面跟下面,終究是差了級別,他掛了電話之後,直接給馮局長去個電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老馮,這無冕之王……它不是有冕之王。”
2881章栽贓(下)
不管怎麼說,既然查到了搖頭丸,童偉的問題就可以定姓了,然後該展開的是下一階段的調查,陳太忠再給秦連成打個電話,至於秦主任會做出什麼反應,他也懶得再問了。
正經是他很想去燕京,去新華北報的老巢撒一把野,總被人找上門來生事,這不是他的姓格,他喜歡一了百了。
遺憾的是,眼下就要到年底了,文明辦的事兒越來越多,他實在抽不出這個身,這心裡的悻悻是可想而知了:規規矩矩地如實報道,真的很難嗎?
說句實話,昨天發生在綠柳小區的事情,讓他心裡挺不好受:業主們的麻木,村民們無奈卻又理直氣壯的綁架,再加上那個劉村長試圖吞掉村民們利益的行爲……
這一切的一切,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奈,這個社會,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陳某人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他認爲這件事也就遇到自己了,要是換個人來,真的無法乾脆利落地擺平,而且想要擺平此事,必須採用一些極端手段——就這樣,那劉二狗都只答應先放出部分房子來。
至於說這媒體,就更可氣了,前面業主們被堵了小區,幾家媒體不疼不癢地報道一下,堵小區的人被打了,反倒是一下就吸引來了不少關注,不但有都市晨報這種嚴重失實的報道,連擅長混淆是非的新華北報都來了。
這些現象真的是讓陳太忠困惑和憤懣:怎麼這精神文明建設越抓,社會風氣就越差呢?
我終究只是一個人,就算把全部的仙力用出來,也擋不住這劇烈滑坡的社會道德,然而下一刻,他又挑一挑眉毛:擋不住就擋不住,有些事情終歸是要做的。
“似乎應該考慮一下跟其他省交流的事宜了,”陳太忠低聲嘀咕一句,他本來是無心大力宣傳天南省文明辦的作爲的,但是眼下,他覺得有必要了。
等過年以後吧,做出決定之後,他打着車,纔要離開林業廳的大院,手機又響了,來電話的是湯麗萍,她要請他吃晚飯,“沾你的光,昨天那個單子談成了。”
“我還稀罕你請客?我請你好了,”陳太忠掛了電話,不多時,就將車開到正泰房地產公司,他的車還沒停穩,小湯就挎個小包,匆匆地從大樓裡走了出來,拉開車門就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
“就穿這麼一點兒啊?”陳太忠一邊起步,一邊側頭看她一眼,她上身穿着一件棉褸,腿上是緊繃繃的棕色牛仔褲,將她兩條圓規一般的長腿箍得越發地細瘦。
“我就不好買褲子,”湯麗萍發現他目光所及之處,於是微微一笑,“肥瘦合適的褲子是太短,長度合適的褲子又太肥。”
“那去商店轉一轉?”陳太忠發現才五點出頭,心說這還有時間,至於小湯說的褲子不好買,那隻不過是普通的衣服,尺寸規格都比較死板,正經的品牌店裡,應該不難買到。
他的須彌戒裡,服裝海了去啦,這次記上尺寸,回頭再送也就方便了,當然……要視兩人的關係發展而定。
不過想到買衣服,他就又想起一個人——董飛燕的衣服也不多,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邊關機,這就是出車了。
只帶小湯一個人去逛商店,被人看到似乎也不合適,他想一想,想起雷蕾是見過小湯的,打個電話過去,雷記者聽說逛商店,欣然應允,“這也過年了,正好給孩子買點衣服。”
約好了地方之後,陳太忠纔將車啓動,湯麗萍就開始嘰嘰喳喳地解釋,說昨天那個單子談下來了。
那小夫妻倆確實沒什麼錢,她給對方設計的裝修費是兩萬六,降到了兩萬四,對方還是不肯答應,等見到了陳太忠之後,她又請小夫妻吃飯,飯桌上她把價錢降到了兩萬三——實在沒辦法再降了。
夫妻倆表示,小湯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但是我們剛全款買了房子,還要買家電傢俱,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於是小湯同學眼珠一轉,你們有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先幫你們墊上,一年之內能還就行——家庭裝修從來都是現款結算的,我這誠意夠足了吧?
當然,她也不怕對方到時候不給錢,小夫妻倆就說商量一下,今天中午的時候打來電話,說我們同意了,而且那兩位還跟她打聽陳主任的來歷。
小區門口,確實沒有人堵着了,身爲業主肯定也很高興,不過小湯也沒多什麼,只說自己跟陳主任是不錯的朋友。
“關鍵是有了這個單子,小區裡做工作就好做多了,”湯麗萍笑吟吟地解釋,然後還看他一眼,“我借你的名字狐假虎威,沒事吧?”
“那你得給報酬啊,”陳太忠笑眯眯地一邊開車,一邊回答她,“而且那報酬,我還得滿意才行。”
這話不算是玩笑,不過也可以當作玩笑,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是小湯年紀輕輕就在社會上打拼,他想提攜她一下,她卻是要自己努力,眼下看來,也不是很想仗着關係進普雅,他願意尊重她的選擇——這麼努力的年輕人,真的不多見。
“早答應你了,你都來素波上班了,也一直不聯繫我,”湯麗萍宜喜宜嗔地看他一眼,“我以爲你把我忘了呢。”
怎麼會忘了,只不過是不想強迫你罷了,陳太忠微微一笑,卻是想起自己接觸的同級幹部中,一頓飯花三五千的很常見,“嘿,還是窮人多啊,兩萬多都得分期付款。”
“那一家也不算窮了,正經的窮人,哪裡捨得用裝修公司的人來裝家?”小湯見他不說那尷尬的話,這心裡就稍微踏實了一點,可是同時,卻隱隱又生出了點失落,“當然,有錢人也不少,前一陣還有人找我,要二十萬裝一套房子。”
說着話,車就到了約定的美都商廈,這個地方位於東城區,周圍還有兩棟檔次相當高的購物中心,在素波的奢侈品市場名氣極大。
地下停車場裡,陳太忠居然看到了雷蕾那輛白色的捷達,不過見到人,卻是在地下超市的門口了——雷記者正領着孩子結賬,手裡的塑料袋裡裝滿了零食。
這是陳太忠第一次見到雷蕾的孩子,他笑眯眯走上前,“幾塊巧克力嘛,還取出來幹什麼?對了,有玩具槍沒有?還有……遙控汽車,選最貴的來兩樣。”
雷蕾忙不迭阻止,可陳某人一定買,那孩子躲在媽媽背後不做聲,五六歲的孩子,看起來很怕生的樣子。
不過很顯然,某人的銀彈攻勢生效了,當雷蕾將兩個大大的盒子放回車裡的時候,孩子隔着車窗戶來回地看,根本捨不得離開,只是,他還是有點排斥跟陳太忠接觸,就是跟在媽媽旁邊。
有這麼一陣折騰,他們到了賣場差不多就五點四十,倒是商場裡的顧客還不少——這裡是八點下班,眼下也是年關了。
以陳太忠的想法,就直接去女裝買衣服,不過雷蕾和湯麗萍卻是饒有興致地東轉西轉,見個化妝品要看一看,見個小掛墜也要翻一翻。
怪不得別人都說,不要跟女人逛街,陳太忠呲牙咧嘴地跟在後面,可這是他自己提的建議,也不好說什麼——她倆興致這麼高,咱就不煞那個風景了吧?
他們這一行四人,女的嬌豔男的高大,按說是挺吸引眼球的,不過加上旁邊那小毛孩子,就變了味道,旁人一眼就能想到,這是一家人,至於具體是些什麼關係——誰會閒得蛋疼去猜這個?
陳太忠不想逛,那小傢伙也不想逛,估計是想着車裡的玩具呢,見媽媽給自己買了一雙鞋,就哼哼着想回去,雷記者就哄他,“我和這個阿姨買幾件衣服,很快就完了。”
正轉悠着呢,前面有人怪聲怪氣地發話了,“呦,這不是小湯嗎?也捨得來美都了?”
陳太忠擡頭一看,發現走過來四個年輕人,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個高大男子,這貨一臉的吊兒郎當樣兒,看那神情,就只差臉上寫上“我是紈絝”了。
湯麗萍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怪異了起來,不過,就在一瞬間,她的神情就變成了不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曾老闆,你也捨得來美都了?”
“我隔三差五就過來呢,就是從來見不到你,”這位雙手往口袋裡一插,又看看陳太忠和雷蕾還有那孩子,臉上的譏諷更濃了一點,“倒也是哈,過年了嘛。”
你小子陰陽怪氣的,是不是欠揍啊?陳太忠有點想發作了,不過想一想自己還不知道其中緣故,於是就哼一聲,“小湯,怎麼這種素質的人你都認識?”
“嘿,小子你怎麼說話呢?”旁邊一個年輕人向前邁一步,毫不含糊地盯着他,正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勢。
“客戶嘛,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湯麗萍一點不擔心陳太忠會吃虧,她只是怕他誤會,於是冷笑一聲,“前兩天曾老闆跟我談家裝來的,沒想到二十萬的裝修費也出不起。”
“二十萬也算錢?”曾老闆不屑地哼一聲,“你也就這點眼光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