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1章大動作?(上)
將褚伯琳放到電視臺門口,陳太忠甚至沒有進門,打個招呼就驅車離開,今天都初三了,看這個年過得吧。
不成想,就在他駛下下高速,即將進入鳳凰的時候,秦連成打來了電話,“太忠,還跟老褚在一起呢?”
秦主任和褚臺長,那真的是王不見王,剛纔去機場送人的時候,兩人倒是說笑了幾句,卻是很扯淡的話,類似於“今天天氣不錯”的那種。
這也正常,兩人都是某一方局面的老大,秦連成雖然是正廳了,但褚伯琳這正廳待遇卻是老資格的宣教部副部長,而且老褚年紀一把,也無須太在意小秦。
所以,褚伯琳能當着他的面上了陳太忠的車,而秦主任也只能僞作不在意,這不,連打電話都是好久之後纔打的。
“沒有,我已經回鳳凰了,”陳太忠也知道這二位的狀況,年前他去省臺審覈節目的時候,秦連成就表示說那個人我不方便見。
所以,秦主任還沒說什麼,他就將車上的對話學說了一遍,“……嘿,他現在又不是宣教部長,我憑什麼聽他的呢?”
“哎呀,這個還真不好說,”秦連成對他表露立場不感興趣,“蔣省長和潘部長可是都去現場了……唉,你怎麼就回去了呢?還說中午跟你一起吃飯。”
“您要給紅包,我現在就掉頭,”陳太忠笑着回答,他纔不相信這客套話——老秦估計就是想試探一下,看我跟褚伯琳說什麼了。
“你現在回來幾點了?你的紅包我也給不起,”秦連成笑一笑,“那就電話裡說吧,剛得了一個消息,說是上面打算開春之後,中央文明辦要在全國範圍內組織一些活動,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肯定會考察國外的文化建設。”
“國外的文化建設,”陳太忠聽得笑一聲,他可是在巴黎呆過的主兒,盧浮宮、先賢祠之類的地方都去過,國與國之間文化的對比,說白了就是考校個宣傳和灌輸的能力。
就像中國,古稱華夏,何爲華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我比你們周邊的蠻夷先進,你們就會羨慕我的生活,自然會學習我了。
實打實的東西擺在那裡,這就是文化宣傳的基礎,不管法國也好中國也罷,有人說美國人搞文化侵略——這建國不足三百年的國家,哪裡會有什麼文化底蘊?
但是話說回來,美國夠強大,資源佔得夠多,生活夠優渥,人家一宣傳,別國就不好抵擋——如果不算那些原教旨主義國家的話。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爲什麼中國古代就沒有貪官外逃的現象?因爲就算你逃出去,生活質量也沒了保障——別說逃到南詔、嶺南,《水滸傳》上寫着呢,到滄州都算“發配”了。
所以陳太忠認爲,考察別國的文化建設,意思真的不大,說白了,自家把經濟搞上去,就有文化宣傳的底氣了——這纔是兩個文明一起抓的精髓。
當然,有人想去取經,他也不會攔着,國外也不是一點好東西都沒有,他只不過有點根深蒂固的歧視,再加一點心理落差罷了,“那讓給需要的同志吧,我對國外的東西,不算陌生。”
事實上,陳太忠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是一號首長新一輪造勢的開始,全國不少省份對精神文明建設不甚重視——比如說天南,又比如說碧空。
而首長又很希望他的講話能上綱要,旁人紛紛開價,他卻只是想付出合理的代價,隨着換屆時間越來越近,適當地造一些勢來推動事態的發展,也是正常的反應。
當然,這僅僅是他的猜測,做不得數,不過就算他猜測屬實,天南省的響應也並不重要,天南文明辦的精神文明建設,已經被X辦點名表彰過了——考察不考察的,不影響大局。
“你還是做好去的準備吧,別玩什麼個姓,”秦連成卻是不吃他這一套,“出過國的幹部多了,但是咱省在國外工作過,並且卓有成效的,真的是鳳毛麟角。”
“那到時候再說吧,”陳太忠也不想跟他辯,嘴皮子上的事兒,值得那麼認真嗎?正經是抓緊這剩餘不多的假曰,好好地享受生活吧。
接下來的兩天,倒還真沒有太多的事情,最大的事情也不過就是段爲民找了過來,說馬上是元宵晚會了,太忠你能不能招呼倆明星過來,幫咱鳳凰臺捧一捧場?
這就是那春晚的餘波了,現在鳳凰市大多數人——沒錯,大多數人都知道,那倆外國明星,就是咱們的五毒書記請到天南來的。
這種傳言,在底層其實是非常有市場的,陳某人對官場中人來說是聲名赫赫的政治新星,對鳳凰人民來說是大名鼎鼎的五毒書記,怎麼能不被人關注?
尤其是,他是從鳳凰走向素波的,這就是鳳凰父老鄉親的驕傲——就像東臨水的村民以老村長爲驕傲一樣。
段爲民此人,跟陳太忠已經漸行漸遠了,雙方的成長速度不是一個級別的,雖然段部長現在也成了宣教部的常務副,正處了,但是這差距還是在拉大。
他從副處到正處的這一段時間裡,陳某人完成了從村長助理到文明辦副主任的跳躍,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段部長在鳳凰官場裡的名聲不太好,連累他哥哥也負擔了一個“好色”的名頭,不過對陳太忠來說,段家兄弟對他只有恩情,沒有造成過任何損傷。
所以他願意幫這個忙,而且他不怕沒人幫襯,事實上,這次春晚來的明星裡,有不少人偷偷給他塞名片——這是一個信息爆炸的年代,想要搞清楚誰是真正的推手,並不難。
關鍵是,陳某人還得稀罕收這名片呢,一般來說,他就直接交給馬小雅打理了,所以馬主播這次天南之行,雖然看似沒收穫了什麼,但是在圈子裡的地位——起碼是由無足輕重變成“神秘莫測”了。
不管怎麼說,陳太忠是答應下了段爲民的請求——有個把明星,直接通過燕京的圈子跟他輸誠的,“多沒有,我幫你請兩個明星來……你招呼好人家,咱圖個來年。”
這就是他在鳳凰遇到的最大的難纏了,還有就是電機廠有兩個分廠的廠長,想見一下他,意思是說,我們沒有剋扣工人的加班費,只是一時資金週轉不暢——是的,我們想跟您當面解釋一下。
“這種事情,老爸你處理吧,”陳太忠真是連見這倆人一面的興趣都沒有,哥們兒沒計較此事的時候,你們都懶得對工人做出什麼解釋,現在……想起來跟我解釋啦?
對不起,我還真的沒那個閒工夫聽,你們跟工人解釋去吧,我老爸跟廠子裡的工人都慣熟得很——工人們不原諒你的話,老爺子那關你就過不去。
這一次,他在鳳凰呆的時間就比較長了,一直呆到正月初六,下午的時候,他帶着鳳凰軍團的人馬,浩浩蕩蕩地殺向素波。
省城畢竟是省城,初六的素波,大部分店鋪已經開始正常營業了,甚至像雷蕾、張馨這樣的主兒,已經開始上班了。
陳太忠在老窩養了兩天,精氣神多少也算恢復正常了,送了小紫菱上飛機之後,就去馬勉家轉一圈——這個年就拜得晚了一點,不過,若不是在演播大廳見過一次張璘,他怕是都要忘了來這兒。
到了這會兒,過年的氣氛就淡多了,張璘開門的時候,衛生間裡的洗衣機在“轟隆轟隆”地轉動,馬主任則是坐在沙發上看書,見是他進來,才站起身笑着點點頭。
“一直在忙,”陳太忠笑着解釋,又將手裡拎着的兩盒禮物放下,才走到沙發邊坐下,“忙得頭暈眼花的,老主任您包涵。”
“能來就好,”馬勉探手去桌上摸起煙,讓他一下,之後自顧自地點上,深吸一口才不無自嘲地一笑,“能像你這樣記得老主任的,真的不多了。”
“大過年的,你說什麼呢?”張璘不滿意地在客廳外探一下頭,旋即衝陳太忠微微一笑,“小陳,想吃什麼自己拿,我這滿手肥皂沫子。”
“在燕京不太順?”陳太忠見馬主任一臉蕭索,說不得低聲發問。
“也沒個啥順不順的,就是閒得慌……我知道你忙,把瑞奇?馬丁都請來了,”馬勉端起手邊的茶壺,給陳太忠倒一小茶盅,“這個大紅袍不錯,嘗一嘗。”
大紅袍可不是你這麼喝的,陳太忠現在喝茶的嘴也刁了,不過他顯然不能說什麼,道一句謝謝之後,端起來一飲而盡,“嗯,是不錯。”
其實,他能想到馬勉不太順,偌大的燕京,區區一個廳級幹部算什麼?而且老馬呆的地方依舊是文明辦,再加上他背後沒啥人,想必呆得會很無趣。
馬勉一擡手,又給他默默地倒上一杯,卻是沒再說什麼。
2942章大動作?(下)
沉默了好一陣之後,馬主任纔開口發話,“太忠你在天南搞得不錯,我在單位也時常聽他們說起,天南文明辦抓勞動法了,天南文明辦搞樹葬了……”
“這還是您帶頭幹起來的嘛,”陳太忠笑一笑,老馬的失落他能感受到,想當年馬勉在省文明辦的時候,誰聽說馬主任喝過沖泡非常麻煩的烏龍茶來?
他原本想問一問,新的一年裡中央文明辦是否真的會有一些動作,但是這種情況下,他是沒辦法開口的,萬一老馬以爲自己上門就是爲了打探消息,那豈不是沒意思了?
總算還好,馬主任自己主動說起了此事,不過看起來,他對這些動作也不抱太大的信心,“……就是走個形式,強調一下黨員幹部的思想教育,不像你在天南,能做點實事兒。”
陳太忠實在有點受不了啦,只能主動冒犯一下,“老主任,我覺得您現在的心態不是很好,應該主動一點去參與,就算是形式,走了形式才能抓實事,您說是不是?”
“呵呵,正調整呢,”馬勉聞言就笑了起來,也沒計較他的冒失,然後看一眼客廳外,他才悻悻地搖搖頭,低聲回答,“回燕京之後,就會好一點。”
這是張璘心結未去,馬主任回家之後,自然要夾着尾巴做人——老婆差點一睡不起,他心裡不可能一點內疚都沒有。
“慢慢地就好了,”陳太忠低聲安慰一句,卻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說實話,他對張璘的印象不錯,別看她前兩天還警告他不要玩火,但人家是真的關心自己,陳某人心裡有數。
就在這時候,門鎖扭動開了,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兒走了進來,馬勉一見就招呼,“沛園,過來給陳叔叔拜年。”
敢情這是馬勉的兒子馬沛園,下午出去找同學玩去了,現在回來吃晚飯,小傢伙眼珠滴溜溜地亂轉,一看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
陳太忠發紅包也是發到手軟了,很隨意地丟給小馬一個紅包,小傢伙拿了紅包轉身就走,“媽,飯做好了沒有?”
陳某人見狀,趕緊站起身告辭,馬主任盛情留飯,但是他怎麼肯在這裡吃飯?聊了一會兒都憋屈得要命,吃飯……還不夠鬧心的呢。
兩口子將他送到了門口,張璘還笑着叮囑他,“馬主任在燕京上班,我可是在這兒呢,有空的話,多來轉轉。”
“一定一定,”陳某人笑着點頭,然後才轉身下樓,憑良心說,這是他這幾天裡見到的最沒過節氣氛的家庭。
不過想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張璘自殺一事全廠都知道了,這影響不是短時間能夠消弭的,估計來拜年的客人也沒有心思多坐——只能讓時間來沖刷了。
這上錯牀果然是麻煩事,陳太忠有點慶幸,哥們兒的女人雖然有幾個,但是還沒有一個是這樣的,潔身自好果然很重要吖。
感慨完之後,他就很自然地想起了那難喝的大紅袍,一時又有點心癢,擡手就給林瑩打個電話,“在哪兒呢……嘴饞了,想喝茶。”
“在家呢,我們十五以前都算過年,”小林總聽見是他,就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過,明天要回趟素波,到時候聯繫吧,我也饞了……”
你是要“纏”了吧?陳太忠笑一笑掛了電話,擡手一看,馬上要六點了,心說我先去趕羅漢的飯局吧。
他的飯局從來都是安排得滿滿的,就算不在馬勉家吃飯,也有的是地方,像這青幹班的同學羅漢,年前就約上他了,幾乎天天一個電話,今天他打算跟同學敘敘舊。
羅處長一聽喜出望外,馬上敲定了地方,就是水利廳的接待賓館,韓老闆的錦江大酒店,陳太忠趕到的時候發現,除了羅漢,何振魁也在場。
三個同學見面,自是一番寒暄,不過,陳某人的屁股還沒坐熱,就接到了電話,遠望公司的袁總有個朋友因爲賭博被扣住了,想請陳主任出面,跟孫正平打個招呼。
“孫正平……”陳太忠沉吟一下,想起來唐亦萱說的事情,他有點猶豫。
孫局長現在想往上走一步,兼個副廳長,這件事情上夏大力的態度比較關鍵,也正是因爲如此,初一夜的時候,孫局長很客氣地招呼蒙校長和小萱萱——夏書記是蒙藝那一系的。
陳主任跟孫局長也打過一兩次交道,但是聽說了這種事兒之後,他肯定不會爲個小小的賭博者落對方一個人情,“嗯……是哪個派出所扣的人?”
“不是派出所,是社會上的人,”袁望的回答,還真的出乎他的意料,“永泰縣的,他們賭得比較大,都是幾十萬上百萬的。”
“嘖,”陳太忠一聽這金額,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方便給永泰報警?”
“都是永泰的地頭蛇,”袁望苦笑一聲,玩得起這麼大麻將的,哪裡會有個簡單的?“市局裡面發句話,比縣局的管用。”
陳太忠一聽也有點撓頭,袁總這人,算是跟他處得還可以,可是孫正平不方便聯繫,樓宏卿又要去政協了,永泰那邊他還真沒有什麼順手的人,“你那朋友輸了多少?”
“八十萬,關鍵是這個窟窿我沒法幫他墊,”袁望苦笑一聲,“那些人都是半白不黑的,招惹上也沒意思。”
“我幫你問一下吧,”陳太忠也沒說一定要管,問了這個人的名字之後,就壓了電話。
然後他撥通了郭建陽的電話,郭建陽一聽這個人叫鄧大軍,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幫子人都是煤老闆和搞工程施工的,半混不混的,我跟他們不打交道。”
田立平管用嗎?陳太忠很想問這麼一句,不過想到羅漢就在通德掛職,他還是硬生生地止住了這句話,“你幫問一下,能行的話,先把人放了。”
他掛了電話,羅漢就問他是什麼事兒,待聽說是賭博扣人,不光是他,連何振魁都搖頭,“這種事兒多了,下面沒什麼娛樂活動,大過年的玩玩錢,尤其是玩這麼大的,叫警察出面也不好用。”
“還是錢來的太容易,”羅漢笑一笑,一端酒杯,“不說那些了……來,咱哥仨難得聚一聚,太忠這大忙人能在咱們下去之前趕過來,那真是太給面子了。”
結果這菜還沒動兩筷子,郭建陽的電話打了回來,“頭兒,人家不認我,說是您要來的話,就放人。”
“嘿,還蹬鼻子上臉了,”陳太忠火了,哥們兒我一堂堂的正處,是你們說見就能見的嗎?“好了,我知道了,你也早點回來吧,明天要上班呢。”
“您等等,”郭建陽壓低了聲音,“現在……您說話方便嗎?”
看着陳太忠拿着手機站起身,羅漢和何振魁對視一眼,何處長苦笑着搖搖頭,“我看這個飯啊……八成又吃不成了,太忠也太忙了一點吧?”
“咱們……”羅處長的話說到一半,他的手機也響了,看一眼來電,他苦笑着拿起手機,“咱們可不都一樣?找點私人時間真不容易啊。”
果不其然,陳主任接了這個電話之後,走回來就是一臉的歉意,他坐下拿起酒杯,“哎呀,不能多呆了,最多五分鐘,我就得走人了。”
“永泰工商局老張找我辦過事,”何振魁倒是挺熱心的,“要幫忙的話,太忠你直說。”
“謝了,暫時用不上,”陳太忠笑着搖頭。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羅漢一見他這副樣子,知道不好再問了,就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太忠,能不能找個合適的時候,幫我引見一下田老闆?”
“這樣不就好了?有話直說嘛,”陳太忠笑着點點頭,“我不一定有時間,不過幫你打招呼沒問題,到時候你說是我舍友就行了。”
“那麻煩你了,”羅漢笑着點點頭,“我回去就抓一下局裡的精神文明建設,到時候……可以主動跟田老闆彙報工作吧?”
這就是投桃報李,羅處長不會在這方面出偏差的,何振魁看得一咧嘴,“羨慕死我了,唉……對了太忠,聽說田立平可能接替李繼白?”
陳太忠笑一笑不說話,羅漢也笑一笑不說話。
連着幹了幾杯酒之後,陳主任站起身要走了,不成想王浩波推門進來了,“我說太忠,還有小羅,你們揹着領導公款吃喝……這可不好。”
“我敬您一杯,得趕緊走了,有事,”陳太忠二話不說,拿過酒來又滿上,然後一飲而盡,“咱們回頭好好喝。”
“等等,張老闆要找你喝酒呢,”王浩波趕緊伸手拽他,“我們正吃飯呢,知道你來了,過去碰上兩個再走……好歹這是水利廳的地方不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陳太忠只得又跟過去,張國俊喝酒的包間裡,還有倆副廳長,人家不擺架子,對陳主任挺熱情,他也只能挨個地敬酒。
喝了幾杯之後,張廳長還要他坐下吃兩口再走呢,他是實在不能呆着了,“急事兒,真的是急事兒,幾位領導一定原諒我。”
按說,賭博這種小事兒,不會把他逼到這一步,但是郭建陽說了——扣人的那位,是給路橋公司施工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