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區長聽到這個消息,好懸嚇掉魂,昨天發生口角,今天就把人帶走,啥也別說了,這絕對是省委馬老大的手筆。
而馬老大出手,可能只爲一個小小的鎮長嗎?這纔是天大的笑話,捎帶個區長甚至分管副市長,那都是輕輕鬆鬆的。
撞正大板了,林區長馬上再次聯繫人,找李強說情,到現在爲止,他都不知道,此事跟陳太忠沒什麼關係,他只是猜到,京潮是鐵下心思要收回這六千萬了,而不是假巴意思地動怒,好討價還價。
而非常糟糕的是,京潮的這筆錢,給了很有一些時間了,別說胡營鎮這裡發出去的錢收不回來,他挪用的錢也收不回來,這真是要命的事情。
李強給的答案,自然還是那樣——你刁難我陽州辦事處的設立,我還沒跟你計較呢,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說情,這不是欺負人嗎?
“區裡心慌就對了,”陳太忠微微一笑,“鎮裡班子家裡我挨個拜訪,如果還不夠錢,那就只能找區裡的班子了。”
以李強這市委書記之尊,聽到這裡,眼皮都要抖一下,因爲工作的關係找上家門,也只有你小子敢這麼肆無忌憚了,而且這明顯是殃及家人的態度。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要勸說一句,“這麼搞,動靜太大了吧?”
“是他們先欺負咱們,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陳太忠淡淡地回答,雖然他對“激起衆怒”四個字比較敏感,但是現在看來,激起衆怒的應該是青禾區和胡營鎮。
也不看看我們這邊多少大佬和利益集團,不管比社會能量,還是比體制內的等級,差着不止兩三個數量級,純粹是自己找死的節奏。
而且他搞大此事,也有跟馬穎實相同的心態,“書記,這一次不狠狠地殺雞儆猴,以後土地開發還有麻煩,我就算整出他尿來,也要把六千萬一分不少地要回來。”
土地開發是你、孫淑英和馬穎實的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李強很無奈地想着,不過陽州坐收一億五千萬的紅利,倒也不是毫無關係。
於是下一刻,他就將話題轉移了開來,“對了,徐瑞麟的身體,最近恢復得怎麼樣?”
“腦瘤小了一多半,精神好多了,”陳太忠本來正想着快意恩仇呢,聞言警惕地看他一眼,“他的身體足以支持全部的工作,我是體諒他,才幫他照看幾個項目……北崇現在的發展,離不了徐區長。”
你小子鼻子倒是靈,李強笑一笑,他心裡也清楚,弄走趙根正不用商量,讓徐瑞麟這干將病休,還真是要考慮北崇的想法。
“去年他病重,我都沒換他,今年怎麼可能動?”李書記很乾脆地發話,“我想的是,徐瑞麟完全可以勝任黨羣書記一職……他終究是身體不太好,黨委的事務,相對輕鬆一點。”
“黨羣書記?”陳太忠低聲嘟囔一句,他真是沒想到,李強能想出這麼個任命,黨羣書記的人選他也考慮過,只在霍興旺和陳文選兩個常委中來回選擇,卻是沒琢磨,其實幾個副區長也有這個資格——步子是稍微大了一點,但並不是讓人無法接受。
而且李書記說得不錯,黨委的事情確實是要少一點,徐區長現在有病在身,卸掉副區長的擔子,來黨委任副書記,這個安排不能說不合理。
當然,以陳太忠看來,徐瑞麟放棄農林水的口子,是有點可惜了,從徐區長曾經婉拒常務副一職看,此人也未必捨得交出手上這一攤,但是不管怎麼說,從副區長到副書記,這是進步了,而且這是組織的決定,由得了你嗎?
陳某人算是很大能了,被組織從鳳凰送到素波,又從天南攆到恆北,他能反對嗎?
所以陳區長連反對的話都說不出口——這是組織對徐瑞麟的提拔,要是明升暗降,他還可以幫自己的助手據理力爭,但是這個任命……他只能說:老李你狠。
想到前幾天,自己爲這兩個位子,曾經摺騰到夜裡一點半,那麼李書記能畫出這神來一筆,想必也得白掉好幾根頭髮吧?
老李你不容易啊,陳太忠摸出煙來,敬李書記一根,自己又點上一根,抽了兩口之後,才悶聲發問,“那徐瑞麟的位子,誰來接手呢?”
“這個……你不能光佔便宜吧,”李強大有深意地笑一笑,“趙根正提了縣長,徐瑞麟提了副書記,好事兒不能都給了北崇。”
“徐區長管的那一塊兒,是非常重要的,”陳太忠淡淡地吐一口煙,將自己的表情隱藏在煙霧後——本來以爲白鳳鳴這個位置會被人惦記,不成想,居然是徐瑞麟。
事實上,北崇現在幾個副區長,每個人手裡的項目和資金都不少,個頂個是肥缺,白鳳鳴不用說了,劉海芳手握交通局和計委,葛寶玲更是常務副。
徐瑞麟看起來弱一點,其實他手裡有農業扶持項目,移動大棚和大棚,以及娃娃魚、苧麻和捲菸,煙炕和剝麻機的貸款也是由他負責,更別說還有退耕還林和清陽河水庫。
唯一弱一點的,是譚勝利,但就是科教文衛這個口兒,資金的充裕也遠超陽州任何一個縣區,老教師返聘、星火計劃和火炬計劃,這都是錢,區裡甚至在建設圖書館。
李強將徐瑞麟調離這個位子,固然是高升了,但是……黨羣書記,一年才能花幾個錢?
最要緊的是,徐瑞麟負責的這個口兒,需要很強的接地氣功底,一般人玩不轉,要是給了外人,他還真是有點不放心。
“總是要給你派個合適的人過去的,有你坐鎮,還擔心什麼?”李強哼一聲。
其實他也清楚,北崇的幾個副書記位子,遠沒有副區長的位子吃香,有一個強勢到不能再強勢的區長坐鎮,副書記能幹什麼?無非就是書記會和常委會上舉一舉手。
但是副區長能做的就太多了,就算陳某人一手遮天,大事都要上會,甚至還有公示,但是那麼多大項目過手,油水也是沒多有少,而且北崇發展得這麼快,做好本職工作,政績就鐵鐵到手了——到時候你想賴在北崇,都有人催着你往上進步。
更別說,陳太忠還有個喜歡放權的名聲,這個名聲的真假不好論,但既然有這個傳言,想必不是那種事必躬親的主兒。
因爲以上種種,盯着北崇副區長位子的人更多,而且徐瑞麟要調去的,是什麼地方?是黨羣副書記,管黨羣工作的。
若陳太忠僅僅是區長的話,這個位子或者也還算不錯,但是陳區長要兼任陳書記了,有這麼強勢的一個書記壓在頭上,黨羣書記……還能有多少存在感?也就是名義上的三把手,熬資歷的地方而已。
可是不讓陳太忠兼任書記的話,李強又不甘心,北崇近來發展得固然很好,但是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層出不斷,若是[***]不是這麼及時的來臨,戚志聞沒準就給北崇帶來大麻煩了。
而李書記相當看重北崇的發展,又跟陳太忠有了默契,他絕對不能容忍別人破壞自己的政績,想來想去,索姓趁陳正奎疲軟的時候,直接讓陳太忠主持黨委事務。
出於這種考慮,他不介意將徐瑞麟推到黨羣書記的位置,他的思路很簡單,陳太忠掌控局面的能力很強,現下又是準黨委書記了,那麼,黨委由陳系人馬把持,政斧這邊,就可以夾帶點私活了。
政斧這邊安置的人,肯定是衝着求財去的,當然,也有刷政績的需求,但是以小陳的掌控能力,政斧這邊就算安插了新人,也只能規規矩矩辦事,求點小財——雖然這點小財,看在大多數陽州幹部的眼裡,已經十分令人眼紅了。
不過這些都是他的私心,就算陳太忠猜到了,他也不可能承認,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說出來就沒意思了,於是他微微一笑,“等徐瑞麟身體好一點,也可以關注他原來的口子嘛,黨委可是管宏觀的……什麼都能管。”
這就又是活話了,徐區長……哦不徐書記,他身體什麼時候能“好一點”,在於李書記和陳書記的認識了,不過這總是個態度——萬一新副區長令陳太忠不滿了,副書記干涉一下自己原來的口子,也是可以的。
陳太忠愣了好一陣,才點頭笑一笑,“倒也是,老徐家裡那倆雙胞胎,也正需要人照顧,他做了黨羣書記,就有點時間了。”
“對嘛,他真的需要靜養了,”李強笑着點點頭,“太忠我不怕跟你說句實話,對於北崇的發展,我的關心一點都不差於你。”
“包括把趙根正調到北郭?”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發問。
“北郭那邊,我跟小巨說了,要形成敬德和北崇的關係,”李強慢吞吞地回答,“花城有三角,北崇難道不能有三角或者四角嗎?”
這個倒也是,陳太忠能理解這個說辭,要是北郭只有巨中華的話,跟北崇的聯盟怕是不太保險,但是再加上趙根正這個北崇人,就比較容易溝通了——哪怕趙區長跟陳區長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好。
不過……第四角?會是哪個地方呢?陳太忠想一想,覺得自己沒必要亂猜測,於是問一句,“書記,我這個區委書記,應該坐得穩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