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徐東昇作爲一個主政地方的領導官員,是一個有思想,有主見,有謀略的人,多年的從政生涯,使他並不缺乏決策的魄力和應變的能力,能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縣長的位置,雖然有領導在背後支持,但他能夠成長起來絕不是偶然。只是近些年,徐東昇私心漸重,沉浸在爭權奪利上,把重心都放到了轉化矛盾的手段上,說的好聽一點是有政治智慧,說的難聽一點是專於權謀之道不幹民生正經事。
出任縣長以後,徐東昇暗暗告誡自己眼光要長遠,心胸要寬廣,因爲一些個人恩怨而罔顧大局,是一種不成熟,不理智的行爲。徐東昇一向認爲自己是一個成熟理智的人,但偏偏在對待嚴寧的態度上,他卻過不了心裡那一關。嚴寧有如一根橫在他心中的刺,讓他寢食難安,這不僅僅是對嚴寧釋放出來的能力和高調做事的原則引人側目,更多的是錢立運的迅速掘起讓徐東昇在內心裡感到了不安,如果再不展開應對,既使自己出任了縣委書記,也勢必走上李慶隆的老路。
李志縣長的話,再一次讓徐東昇把思路轉到了嚴寧的身上。從目前的情況看,沒有什麼比從東海鎮截留錢款更方便、更快捷的解決途徑了,不但解決了上訪教師的工資問題,還扯了嚴寧的後腿,把東海鎮的公路建設遲緩下來,讓嚴寧長點教訓,知道一下什麼叫做尊重領導。只是這麼做合適嗎?嚴寧能夠乖乖就範,任憑自己牽着鼻子走嗎?東海鎮的工程就這麼停下來嗎?徐東昇猶豫了,雖然他知道這麼做不合適,但牽涉到嚴寧這根刺,實在讓他有些爲難。
“李縣長的建議我不同意。”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徐東昇的沉思,孫啓望面帶不氛的看向李志,如果眼神能夠殺人,估計李志已經死上千百回了。
“東海鎮的公路建設,小了說是東海鎮自己的問題,但實際上是盤活榆林,甚至雙江西部的重要舉措,省市領導要是看不到這一點,任憑嚴寧再有能力,也別想從省裡要到一分錢,現在這個項目廣泛受到各級領導的關注,這個時候把工程款截留,使工程停下來,弄不好會引起一定程度上的政治責任。因此,作爲工程建設的總指揮,我不同意李縣長的建議。”成功的把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孫啓望提出了自己的理由,事實也正是如此,誰要截留東海鎮的工程款,就要爲此承擔相應的責任。政府常務會議都是有記錄的,到時候別把我推出去頂罪,這個黑鍋孫啓望可不想背。
“只不過暫時挪用一下,又不是不還了,等到下個月財政上有了進項,自然會還給東海鎮,至於這麼小題大做嗎?”孫啓望的話引來了李志的強烈不滿,舉重若輕,不痛不癢的補充了兩句。
“李縣長的意思是讓工程停工一個月,等到下個月財政有錢了再開工?那各建築公司怎麼打發?是留在原地等着,還是哪來哪去?停工的機器設備怎麼辦,是拉走還是留在工地現場?還有,我們做決策也要考慮一下基層部門,工程款截留了,東海鎮會怎麼辦?陳至亞和嚴寧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把工程款划走?我不認爲李縣長的建議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孫啓望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一眼李志,輕蔑的神色盡顯於臉上。
“我剛纔說了,東海鎮的工程款縣裡只是暫時借用,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還給東海鎮,這是政治需要,是大局,難道陳至亞和嚴寧這點政治覺悟都沒有嗎?縣裡有了困難他們幫着分擔一下有什麼不對嗎?難道只能是他們向縣裡伸手,不能反哺一下縣裡嗎?”孫啓望的態度這讓李志大爲惱火,發出的聲音都變的尖厲起來。這也難怪李志生氣,在他的印像裡孫啓望就是一個擺設,一個軟柿子,什麼時候只是擺設的透明人孫啓望也敢跟自己叫囂了,這榆林的天難道已經變了嗎?
“好了,東海鎮的工程款不能動。慶隆書記早有交待,東海公路建設是全縣的重點工程,工程款由東海鎮自行支配,任何單位和個人都不得對其伸手,這事沒得商量,你們也不用再爭下去了……谷局長,說說水利局的情況,我記得年初省裡拔下一筆二百萬元小河流域治理的款項,這才五月,你別告訴我這筆錢已經都拔晚了……”聽着李志和孫啓望的爭吵,思來想去的徐東昇始終拿不定主意,不過,在徐東昇的眼光掃過會場,看到水利局的谷局長帶着一絲微笑以後,徐東昇想起了一碼字事來,心裡立刻有了定論,直接拒絕了李志的提議。
嚴寧的背景深,能力強,同時也是一個不安份的人。早在嚴寧主持修建順橋公路時,谷仁有暗中伸了手,把錢給截留了下來,結果引來了嚴寧的強烈反擊,一番運作之後,省裡市裡的拔款全都停了下來,整個榆林的財政陷入了停擺的狀態,逼迫着縣裡領導讓谷大郎吐出錢來。這還不止,雙江反貪局緊隨其後,利劍直指谷大郎,若不是李慶隆出手攔了一下子,谷大郎又知識務,否則如今這谷大郎哪有機會到這裡來開會,值不定在哪個號房裡蹲着呢。
嚴寧收拾谷大郎的事,榆林知道的人不多,但徐東昇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情,嚴寧才納入他的視線,讓他起了招攬之心,奈何嚴寧認準了錢立運,一條道走到黑,甚至還打了自己的弟弟,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留,這才讓徐東昇把嚴寧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時刻記着等到自己掌權的那一天,直接把嚴寧扔到大山裡去,讓嚴寧在哀號空渡餘生。
不過谷大郎的經歷也給徐東昇提了醒,嚴寧是個不安份的主,真要斷了他的工程款,值不定會鬧出什麼妖蛾子來,真要把狀告到秦部長那去,自己還真擔不住這個責任,眼下正是非常時期,徐東昇可不想節外生枝,因爲一點小事斷了自己的前途。是以,幾經猶豫之下,徐東昇還是放棄了截留的想法,把思路又放回到了會議室中的各個部門領導上。
“呵呵,縣長好記性,省裡是下拔了二百萬的小河流域治理工程款。但你也知道,這裡面的說道挺多,東扣西扣的,真留到水利局的還真不多,這不,天氣也轉暖了,我們前期工程也開展了,款項逐批的即將發放到各個施工現場。但是縣裡現在有困難,我們水利局不能看着縣裡難過,剛纔李縣長不是說了嗎?要講大局,講政治,我剛纔算了一下,在保證小河流域正常施工的前提下,我能拿出四十萬,先借給縣裡應應急……”早在李縣長提出截留東海鎮的工程款的時候,谷仁有就知道會有好戲上演,曾被嚴寧收拾了一把的他,自然對嚴寧進行了深入的瞭解,得到的結果是朦朦朧朧的,不甚清楚,但越是看不清,谷仁有越感到嚴寧深不可測。此時更是巴不得有人能跳到嚴寧的坑裡去,奈何徐東昇一口否決了提議,也讓谷仁有知道了自己這錢不出是不行了,與其被人牽着鼻子打東打西,不如自己主動一點,倒顯得自己支持徐縣長工作。
在徐縣長挨個的點人頭的高壓下,在經貿委、水利局的帶頭示範下,各個職能部門的領導再也挺不住了,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或多或少的放了一把血,總算把拖欠教師的工資款湊足了。一次會議解決了難題,雖然這錢要的有些牽強,但總算是圓滿解決了不是,這讓徐東昇老懷甚慰。
會議收到了預期的效果,徐東昇還是比較滿意的,目光從財政,建設。交通,水利、國土等部門的負責人身上一一掃過,以異常嚴肅的語氣做着最後的總結髮言:“今後榆林的發展,必須依靠全縣各部門上下一心,共同努力,財政方面固然要嚴格把關,杜絕各項不合理支出和投入,其他各部門也要從自身做起,節省開支,合理分配資源……”
徐東昇的聲音在會議室裡不停的迴盪着,各部門局長主任們不禁稍稍坐直了身子,一一側目。徐縣長髮威的勢頭讓這些官場老油條們心中一凜,齊齊的想道:“看樣子,這次募集資金只是一個開始啊,以後自己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會議結束,各部門的領導三三倆倆的退出了會場。副縣長孫啓望走到門口時正好跟李志碰了個對面。李志毫不掩飾的一聲冷哼,沒有一點的謙讓,率先搶出了門,留給了孫啓望一個寬厚的背影。
李志是出名的小心眼,擺出這一套蠻橫的姿態來,自然是對剛剛會議上孫啓望對他駁斥進行的反擊,一向自大的李志,可不考慮孫啓望說的在理不在理,也不會把透明的孫啓望放在眼裡,這讓同爲副縣長的孫啓望從內心裡感到無比的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