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飛沒有料到自己方纔高高在上俯視待之的鄉巴佬駱志遠,層次竟然這麼高。不要說陳志飛了,他的女友孟蘭也是有些錯愕。
孟蘭雖然不認識董亦菲,也不知她的出身背景,但她在國家機關上工作,見識自然不俗,從董亦菲的氣質、打扮和談吐舉止來判斷,這八成是一個公主般的人物。而很顯然,駱志遠能跟董亦菲如此熟稔,肯定不是普通人。
只有陸小曼心知肚明。她靜靜地站在一旁,面帶恭謹的微笑,望着駱志遠和董亦菲談笑生風,心頭卻是百感交集。
她與駱志遠偶然邂逅相逢相識於火車之上,對他的印象頗佳。她是一個頗爲優秀的女孩,素日眼高於頂,一般的男子也看不上,乍一遇上駱志遠,她心裡便生出了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念想。在她這個年紀,正處在擇偶的時候,被優秀的異性吸引並不奇怪。
只是她隨後就知悉了駱志遠的身份,明白自己與駱志遠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能走到一起,這絲念想也就隨風而散了。
但儘管如此,實事求是地講,心裡還是多少有些悵惘和遺憾。
如果……可這世間,哪有這麼多的如果。在某種程度上說,出身決定命運,婚戀概莫能外。
當場,陳志飛面紅耳赤,搓着手、垂着頭,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遮羞。
如果是旁人,他可能早就拉着孟蘭“風緊扯呼”溜走大吉了,只是他認得董亦菲,有過兩面之緣——縱然董亦菲不怎麼瞧得上他,他也不敢對董亦菲失禮,大抵就是這麼一種心態,非常真實的心態,也是非常現實的心態。
“婉婷參加什麼活動?怎麼讓你一個人出來閒逛呀,而且還……”董亦菲笑吟吟地掃了陸小曼一眼,態度變得有些****。
駱志遠笑着,轉身爲陸小曼介紹:“這是在文化部機關工作的陸小曼科長,我們在這裡遇上——陸科長,這位是董亦菲-董總,我的朋友。”
陸小曼謙卑地笑着伸手跟董亦菲握手:“董總,您好。”
“你好。”看在駱志遠的面上,董亦菲也笑着跟陸小曼握了握手,簡單客氣了兩句。
趁着這個當口,陳志飛這才舔着臉湊過去笑道:“亦菲小姐,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你!”
陳志飛的父親陳紅磊也算是京城的文化大腕和社會名流,對於陳紅磊的這個小兒子,董亦菲在一些場合中見過兩次,只是並不熟,因爲以陳志飛的層次還觸摸不到董亦菲的小圈子裡,談不上過深的交往。
董亦菲似笑非笑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似是無意間迴避了陳志飛的握手動作,淡淡道:“我也一樣很意外。”
董亦菲是何等高傲的女孩,平時對男子不假辭色,當然,駱志遠是例外了。
董亦菲的冷淡態度讓陳志飛感覺非常尷尬,因爲當着女朋友孟蘭的面,尤其是當着駱志遠的面,自覺很下不了臺,但他又不敢發作,只好嘿嘿乾笑兩聲,掩飾了過去。
“你們認識?”董亦菲指了指陳志飛,轉頭望着駱志遠笑了起來。
她的意思很明顯,是在詢問駱志遠跟陳志飛等人的交情如何,這將決定着她對陳志飛的態度。
駱志遠笑了笑,“這位陳兄我也是剛剛認識,對了,陳兄是名門之後,聽說令尊大人的書法享譽京城,可否替我向令尊大人求一幅字?”
陳紅磊的書法在國內有些名氣,但還不至於讓駱志遠專門求字。之所以如此,無非還是爲了緩和尷尬沉悶的氣氛罷了。
駱志遠這般說,這般姿態,一方面是回答董亦菲的話,另一方面也是暗示陳志飛,對於剛纔他的“狂悖無禮”,自己並不放在心上,不會跟他一般見識,讓他不必忐忑不安。
駱志遠怎麼可能跟陳志飛較真呢。本就是陌生人,太較真也沒有任何意義。而像陳志飛這種年少輕狂的年輕人,他前世今生見得多了。
陳志飛果然不是傻子,他聽出了駱志遠的寬宏大量,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趕緊順着杆子往上爬,陪笑道:“駱兄太客氣了,你若是不嫌棄,我回頭讓我爸爸寫兩幅字給您送過去——呵呵,還沒問駱兄住哪一塊呢?”
這話其實就是一種試探。
駱志遠還沒有說話,董亦菲在一旁就笑眯眯地插話:“你送到燕山紫園05號可以,送到燕郊襄苑02號也可以,當然,你還可以直接送到京大,讓他的未婚妻謝婉婷代收了。”
董亦菲的話音一落,陳志飛臉色驟變,忍不住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更爲緊張地搓了搓手。
董亦菲說的這兩個地址雖然簡單,但京城稍有點背景的人無不清楚這是什麼存在。駱志遠能有資格將上述兩個地址作爲住址,這……這種顯赫的身份遠遠比陳志飛猜測的還要高出一籌。
而京大的謝婉婷,這個天之驕女的名字,在京城一定的社交範疇之內,知名度非常高。別看謝婉婷爲人謙和溫婉,行事低調,但她的身份擺在這裡,小圈子第一才女兼美女的名頭可不是吹出來的。最近一年來,謝婉婷所在的謝家與駱家再次聯姻,謝家小公主即將嫁入駱家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只是對於謝婉婷隱在幕後的未婚夫,瞭解的人不多,駱志遠的身上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
這是謝家和駱家刻意保護的結果,也是駱志遠很少在京城拋頭露面的結果。
陳志飛哆嗦着嘴脣,臉色有點發白,他難堪緊張地笑着,輕輕道:“原來駱兄就是駱少,小弟久仰大名,真是失禮了。”
駱志遠訝然:“陳兄,我一個無名小卒,基層幹部,談什麼久仰大名?你這話讓我承受不起喲。”
董亦菲微笑着暗暗扯了扯駱志遠的胳膊,輕輕道:“志遠啊,知道你的人不多,但認識婉婷的人可不少!京城四大才女之首,名聲在外呢。所以啊,你跟婉婷訂了婚,想要不出名都難吶。”
駱志遠這才驀然意識到,自己因爲家族和謝婉婷,雖然很少露面,但名頭在京城其實也不小了。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苦笑:“陳兄請坐下說話,別這麼客氣!”
這個時候,孟蘭和陸小曼兩女有點緊張地陪坐在一旁,不敢隨意插話。孟蘭暗暗扭頭望着陸小曼,壓低聲音問道:“小曼,你這個朋友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陸小曼默然搖頭不語。孟蘭皺了皺柳眉,卻是不敢再問。
陳志飛這才誠惶誠恐地坐回了原位,開始殷切地喊來服務員,又點了咖啡、水果和幾盤西式餐點,他似乎知道董亦菲的口味和癖好,投其所好地又爲她點了一杯果汁。
見董亦菲將果汁和咖啡混合攪拌在一起,駱志遠忍不住苦笑:“亦菲,你怎麼這種喝法?咖啡跟果汁混合,還真是頭一次見。”
董亦菲嘻嘻笑着:“這是我獨創的,我就好這一口。不過,你們可別跟着學啊,我覺得味道好,你們未必能接受得了!”
“那是,那是。”陳志飛陪着笑,又轉頭恭謹地詢問駱志遠:“駱少,咖啡喝得膩了,喝杯酒可以嗎?”
駱志遠眉頭一挑,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下來。
陳志飛這才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地親自跑到吧檯去點了兩瓶啤酒,然後又直接在吧檯點了幾個精緻的小菜,返回來。
對他來說,今天的場合偶遇,有駱志遠和董亦菲這兩個他平常想要結交都沒有資格的大人物,自然是極盡殷勤。他本來還以爲駱志遠會對剛纔的事心有芥蒂,但回頭來見駱志遠正根董亦菲、陸小曼和孟蘭說說笑笑,就放下心來,暗暗咒罵自己狗眼看人低,差點惹上惹不起的人。
“志遠,你在外交部掛職?”董亦菲聽到陳志飛說起這茬,就奇怪地放下手裡的咖啡杯,凝望着駱志遠。
駱志遠是駱家和謝家聯合培養的第三代掌門人,董亦菲早就知道,駱家和謝家一門心思將駱志遠放在基層鍛鍊——而駱志遠本人的志願也在此,怎麼突然之間就跑到京城掛職來了?
“工作需要吧,就是掛職鍛鍊,時間也不會太長。”駱志遠不願意解釋,就順口敷衍了過去。
董亦菲也知道今天這種場合不適合多問,就沒有繼續刨根究底。
“也成,難怪我上週聽婉婷說你出國去了,原來是當外交官了。”董亦菲笑着指了指陳志飛手裡的啤酒,“陳志飛,再點一瓶,我也喝一杯。”
駱志遠去y國的事,董亦菲只是聽謝婉婷順嘴說了一句,沒有太往心上記。
去y國算是比較隱秘的外交行動,駱志遠自然不能透露半分,只是呵呵笑着岔開了話題去:“董叔叔的身體現在咋樣?”
董亦菲笑了起來:“志遠,不能不說,你的鍼灸真是太神奇了,我爸的病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犯過,醫院的人說,這簡直就是奇蹟了,非常不可思議。”
駱志遠輕笑一聲:“主要還是董叔叔後面注意調養,調養得當,注重健身,比吃什麼藥都管用。”
“我爸前一段時間還在念叨着,說是等你回京來的時候,再去幫他鍼灸,鞏固一下療效,免得到時候老毛病再犯,可了不得!”董亦菲說着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張鍍金的名片來:“這個地方是我爸開了專門供幾個朋友和親屬休養的,你抽空也跟婉婷過去玩玩!”
駱志遠看也不看,就接了過去,“行啊,有空我們就過去。不過,最近可能不太行了,我過幾天又有工作任務。”
董亦菲訝然:“又要出國?哪個國家?”
駱志遠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