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既驚訝又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夏萊。夏德長突然來電,還要點名和他通話,所爲何事?
京城一別,一年多來,關允和夏德長之間再無任何聯繫,別說見面了,一個電話一封信都沒有過交流,怎麼突然間夏德長心血來潮,要和他通話了?
關允並不認爲夏萊人在孔縣滯留沒有返回省城,夏德長會矇在鼓裡,而且夏德長明知夏萊在孔縣的採訪必定會和他見面,肯定也早有了夏萊和他見面的心理準備,不過他還是沒有感覺到夏德長對他態度的轉變,也不覺得現在就是夏德長和他對話的最好時機。
接過電話,關允一時有些失神,金一佳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認真地說道:“關允,考驗你的時刻到了,你要堅持原則,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不能動搖。”
這個金一佳,正事有她,胡鬧也有她,關允沒理金一佳,將電話放到了耳邊:“夏部長,我是關允。”
“關允呀,叫什麼夏部長,怎麼不叫夏叔叔了?”夏德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從容且緩慢,濃重的京城口音的普通話,一字一句的語速,無形中讓他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官威。
關允見過的高官不多,夏德長是他視線範圍之內官威最重的一人。
夏德長比老爸小,叫他夏叔叔確實符合輩份,夏萊到家裡的時候,叫老爸也叫叔叔,關允並沒有糾正夏萊改口伯伯,也是關允覺得,叫得順口就行,不必在意細節。不過想到以前叫夏德長夏叔叔時的親切,現在讓他再叫夏叔叔,卻已經難以開口。
“夏部長有什麼指示?”關允沒接夏德長的話,公事公辦的口氣問道,不太熱情,但也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總之語氣不遠不近,把握得恰到好處。
“夏萊在孔縣採訪,她有什麼需要的地方,看在同學一場的份兒上,你能幫就幫她一些。她還年輕,不太懂事,也沒有下過基層。對於基層的複雜情況,瞭解不多,準備不充分……”
“孔縣有我在,請夏部長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夏萊。”聽了夏德長淡而無味的話,關允也不冷不熱地迴應說道,夏德長的一句看在同學一場的份兒,不是廢話,而是還在明確無誤地向他暗示,對於他和夏萊的愛情,他還是不改初衷——不同意。
“關允,有一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站在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立場上,我不該對你說。但作爲夏萊的爸爸,出於對你的私人上的關心,我又不能不說。”和夏萊猶如天籟一樣的純淨嗓音相比,夏德長的聲音低沉而抑揚頓挫,很有官味,但卻沒有多少人情味兒。
“夏部長要是不方便說,還是別說好了。”關允的口氣愈加冷淡,他擡頭看了夏萊一眼,夏萊和金一佳站在近前,夏萊一臉擔憂,金一佳則是淺淺而笑,就如西天的雲霞一樣雲淡風輕,當然了,她是事不關己。
倒是溫琳在一旁手拿一朵小花,在手中轉個不停,支起耳朵在聽關允說些什麼。
“咳……”夏德長好像嗆了一下,停頓片刻,他才又說,“還是告訴你好一些……孔縣的事情很複雜,你雖然是冷楓的通訊員,但最好也別介入到李永昌的問題中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最好不要插嘴,不好玩。”
夏德長是在暗示什麼,關允就知道,夏德長打來電話,不是爲了關心他,也不是真的在意夏萊的安危,而是爲了孔縣局勢。也許夏德長差不多已經摸清了孔縣的局勢,知道他在孔縣越來越重要,已經成了最關鍵的一個支點。
而之前夏德長同意夏萊來孔縣暗訪,真正目的恐怕還是想借夏萊的調查,以摸清孔縣的局勢,好讓他的觸角從省城一直伸到孔縣。
夏德長真正關心的不是孔縣,孔縣又不是什麼經濟強縣,離省城又遠,他沒有什麼政治利益可圖,他關心的是冷楓和李逸風。如果關允所猜沒錯的話,夏德長插手孔縣局勢,和冷楓、李逸風在省城的政治派系有關。聯想到夏德長從京城空降過來的曲折,相信他在省委面臨的局面,會很尷尬,應該正在努力破局。
很不幸,孔縣成了他破局的支點。
“謝謝夏部長的指點,我記下了。”關允不辯解,不反駁,一口應承下來,“夏部長還要和夏萊說話嗎?”自始至終,他沒有喊一句夏叔叔。
夏德長估計也聽了出來關允並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只好說道:“好吧,我再和夏萊說幾句。關允,叔叔確實是爲了你好,你要三思。”
關允沒再接話,忽然就想到了夏德長之所以和他通話的原因,莫不是冷楓在省城的活動,觸動了夏德長的利益?
他直接將電話交到了夏萊手中,也不知夏德長又和夏萊說了些什麼,差不多又打了十分鐘才掛斷電話。
夏萊收了電話,來到關允身邊,輕輕一拉關允的胳膊說道:“關允,你別生氣了好不好?爸爸是爸爸,我是我。”
關允確實對夏德長有氣要生,但一見夏萊陪着小心的小意模樣,他又樂了:“別多想,我沒生氣,我就是在想該怎麼從孔縣的高效農業的投資上,也賺上一筆。”男人承受點委屈沒有什麼,況且夏德長雖然是夏萊的爸爸,夏萊卻還是一心繫在他的身上,夏萊爲了他已經承受了許多來自夏德長的壓力,難道他還要因爲夏德長而遷怒於她?
男人不應該讓自己的女人受屈,更不能拿自己的女人出氣。
夏萊燦然一笑:“你呀,現在越來越財迷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男人立足社會有兩大法寶,一是權力,二是金錢。”金一佳替關允說出了心聲,“關允現在仕途順利,如果孔縣局勢順利過渡的話,他會成爲孔縣第一紅人,甚至當一個鎮長都不在話下。那麼權力有了,就該想法賺錢了。關允想從高效農業上賺一筆,想法很正當,我支持。”
“一佳真是你的紅顏知己。”溫琳湊了過來,含笑飛了關允一眼,“一個男人一生中要有一個愛他的妻子,還要有一個能替他排憂解難紅顏知己,關允,你現在紅玫瑰和白玫瑰都有了,太幸福了。”
溫琳的話,看似玩笑,其實只有關允和她能聽懂,上次關允說要將全部股份轉移到她的名下,她還心中欣喜無限,忽然見金一佳處處替關允着想,不由小心思大動。
“添亂,一邊兒待着去。”關允虎着臉,假裝發威,“不說閒事,先說一下孔縣高效農業的佈局。”
“好。”一說到正事,金一佳就立刻表現了職業的一面,“現在時間還允許,再去看看別的土質。”
又花了一個多小時轉完了孔縣幾處不同土質的地段,金一佳心中已經有了大概輪廓,晚上吃飯的時候,金一佳說出了她的初步設想。
“東面的沙姓土壤,適合速生楊,初步規劃是,承包2000畝地皮,建造一座速生楊培育基地。南面的中姓土質地區,準備承包2000畝地皮,建造一座園林綠化樹木培育基地。西面粘姓土質地段,可以建造溫室大棚,1000畝打造蔬菜基地……”金一佳一口氣說完,一攏頭髮,精幹的神態透露出職業女姓的知姓之美。
“很大的一盤棋,一佳,你胸中有丘壑。”關允大爲欣慰,金一佳是個才女,如果她從政,必定可以受到冷楓的重用,“孔縣被你摸透了。”
“應該說,一佳被你摸透了纔對。”不等金一佳答話,溫琳又打岔,而且她說話的口氣不對,有戲謔的意味。
“溫琳!”關允生氣了,“再搗亂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溫琳見關允真動怒了,就不敢了,嘟囔了一句:“不就是開句玩笑,至於吹鬍子瞪眼?”
“我沒鬍子。”關允又氣又好笑,他知道溫琳的心思,既是吃醋又是試探,但現在談論的是正事,“東面的地皮屬於二莊鄉,南面的地皮屬於古營城鄉,西面的地皮屬於飛馬鎮,一共5000畝地皮,全部徵用下來,是一項繁瑣而且龐大的工作,不過由我出面,我保證明年春天,地皮徵用的前期和遺留問題,全部順利解決。”
“你的條件是?”金一佳目光直視關允的雙眼,“鑑於你在平丘山的開發上獅子大開口的要價,我希望在高效農業的投資上,你的胃口能小一些。”
“孔縣的優勢在於地皮便宜,而且還有稅收等方面的優惠,交通也算便利,徵用地皮的最大難題就是做通農民工作,幾千畝地,要是分散開來還好說,成方連片的徵用,有一戶不同意,工作就會受阻。我確保徵地工作的順利,就等於是爲你的計劃打通了最後一關。你的高效農業的投資雖然爲孔縣也帶來了經濟效益,但你的園林綠化公司肯定是來自京城,以京城爲中心,方圓400公里內,孔縣的氣候、土壤條件和交通,絕對最符合要求。”
金一佳無語了,私下接觸時,關允會溫柔得讓人心動,在談判桌上,他又精明得讓人頭疼,不過也別說,她就是喜歡和公私分明的關允打交道,也喜歡關允的風格,只好說:“行了,你開價吧。”
關允深吸一口氣,如果說平丘山的開發只他賺錢大計的第一步,那麼金一佳的高效農業如果順利落戶孔縣的話,將會成爲他在經濟上騰飛的翅膀。金一佳說得對,是時候爲自己也爲身邊所有的人,打下雄厚的經濟基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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