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家的身後,跟着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雷鑌力和李理。
劉寶家風塵僕僕,穿了一件破爛的軍大衣,大衣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上面還有枯草和雪泥,一看就知道在雪地裡打過滾。臉上鬍子拉碴,幾天沒有刮過鬍子,而且眼窩深陷,應該是幾天都沒有睡覺了。
再看雷鑌力和李理,也好不到哪裡去,同樣一身破爛的軍大衣,雷鑌力頭上還頂着幾根草,李理胸前也溼了一大片,三個人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也不知道三人是怎麼混進了高幹病房,以三人現在的形象,絕對是社會盲流,平時連醫院的大門都別想進來。能混進高幹病房還沒人攔着,也不簡單。
一見三人的形象,溫琳“噗哧”一下就笑了。小妹卻沒笑,目光深沉了幾分。
關允也沒笑,眼眶頓時溼潤了。劉寶家三人落魄如斯是爲了什麼,爲了誰,他心裡清楚得很。他和劉寶家三人一起長大,太瞭解三人的脾氣了,聽說他受傷嚴重,又是被王車軍背後下的黑手,三人一怒之下,不找王車軍算賬就不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但王車軍狡猾如狐狸,不知道躲藏到了哪裡,有人說王車軍躲在西邊的鄰縣,也有人說躲在東邊的鄰縣,李永昌在孔縣經營多年,在周圍幾個縣都有關係網,王車軍狡兔三窟,孔縣周圍四五個縣,哪裡都可以去,想必劉寶家幾人爲了追查王車軍的下落,在周圍各縣轉了一個遍!
兄弟情誼,山高水深。不必多說什麼,只看劉寶家三人的狼狽就知道他們是怎麼的餐風露宿。聽到一個消息之後就又連夜趕路,雪後的縣級公路路況有多差,關允心裡有數,相信三人不一定摔了多少跤,跑了多少冤枉路,又遇到過多少次生死險情,才一路追到了黃梁!
一世情,兩兄弟,關允下牀,向前一步緊緊握住了劉寶家、雷鑌力、李理的手。只覺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劉寶家見關允的憔悴和傷痕,偌大的漢子頓時驚呆了,哽咽說道:“關哥,哥兒幾個沒本事,沒抓住王車軍。讓你遭罪了。”
“關哥……”雷鑌力個子最高,淚卻流得最多,“我對不住你。”
“關哥……”李理瘦了幾分,平常最愛乾淨的他,頭髮亂得跟雜草一樣,“沒能保護了你,是兄弟們無能,等找到了王車軍,一定廢了他。”
幾個男人之間的兄弟情誼。讓場中的氣氛無比凝重,溫琳才意識到剛纔笑得太不是時候了,忙閉了嘴,又被劉寶家三人和關允的感情而感動,紅了眼圈。
母邦芳見狀,輕輕咳嗽一聲:“是不是王車軍下的黑手。以公安機關的調查結論爲準,不要私自去打擊報復,寶家、鑌力、李理,你們聽到沒有?”
“聽到了。”
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雖然三人號稱無敵組合,在孔縣相當囂張,但在母邦芳面前,老實得跟好孩子一樣,不敢有絲毫造次。
“寶家、鑌力、李理,你們先找地方住下,不要亂跑,我還有事情要找你們。”關允聽劉寶家一說,就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王車軍在黃梁,不管他躲在哪個地方,在孔縣正在最後洗牌的緊要關頭,他肯定會在暗中關注和偷竊。
關允有辦法引蛇出洞,抓他個正着。
劉寶家以爲關允沒聽清他的話,又急急強調說道:“關哥,王車軍就在黃梁,你說該怎麼着……”
“不怎麼着,先不管他。黃梁這麼大,你能找到他藏在哪裡?先住下,養好精神才說。我估計明天就能出院,出院後,再看好戲。”
關允既然這麼說,劉寶家和雷鑌力、李理一點頭,三人就老老實實地地轉身出去了,走的時候,還不忘和關母打招呼。
“爸媽安排好了住宿沒有?”見劉寶家聽話地走了,關允才放了心,他很感動三個兄弟爲他付出的一切,但不能因小失大,爲了收拾王車軍搭進去自己的前途,就得不償失了。
“我已經安排好了,關主任不用擔心,到了黃梁,這點兒小忙我還能幫上。”冷舒終於有機會說話了,她微有侷促和緊張,或許也是被關母剛纔的氣勢鎮住了,小意的樣子讓她更顯清新。
“本來我說由我來安排,冷姐姐非不讓,說到了黃梁就得她來安排,我一想也是,就不和她爭了。”瓦兒小大人一樣說話了,“關哥哥,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有冷姐姐在,伯父、伯母到了黃梁就跟到家一樣。”
關允呵呵笑了:“謝謝冷舒,謝謝瓦兒。”
瓦兒只笑,不說話,冷舒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關主任,太客氣就不好了。”
“在外面就叫我關允,要不叫我關哥也行,一口一個關主任,太生疏了。”關允有意拉近和冷舒的距離,也確實冷舒對他還不錯,一直陪在他身邊,還十分照顧他的父母,不管冷舒是因爲冷楓或冷嶽的關係對他好,還是別的原因,他都要領情。
“嗯,關哥。”冷舒聽了關允的話,笑逐顏開,“關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母邦芳見關允這麼受歡迎,也心滿意足地笑了。
不一會兒,關成仁從外面回來了,拎了幾瓶罐頭,全是關允愛吃的糖水罐頭,父愛如山,雖然說得少,但一舉一動還是表現出對關允的疼愛。
又說了一會兒話,關允見父母累了,就讓溫琳帶他們去休息:“爸、媽,你們先休息一下,沒什麼事情,明天就回去吧。我明天就能出院,可能在市裡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什麼時候回孔縣還不一定。你們也看到了,我沒事。”
“不行,再等兩天再回去,你現在的情況還不好說。”關成仁不放心地說道。
“明天就回去,關允既然沒事,我們留下來只會防礙他。”母邦芳不容置疑地說道。
“……”關成仁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那就明天一早回去。”
父母爭論了一輩子,每次都以老媽的勝利而告終,關允早就習慣了二老之間不算爭吵的爭吵,就笑着說:“不要耽誤了學生,快放寒假了,要加緊複習功課。”
一提學生,老爸就歸心似箭了:“就是,明天一早就回去,落了不少課。”
小妹悄悄朝關允豎了豎大拇指,對關允的手法表示讚賞,關允笑了:“小妹,你要好好學習,爭取明年也考上京大。”
和家人在一起總是讓人心情愉快,關允送走了家人,心中也是微有失落,好在還有瓦兒和冷舒陪他。溫琳雖然也想留下,但她還是很懂事地隨關父關母一起走了,照顧關父關母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關允看出了溫琳的心事,想安慰溫琳幾句,但人太多,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只好看着溫琳依依不捨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處。
病房裡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關允、瓦兒和冷舒,冷舒又坐在一旁靜靜地爲關允削蘋果,她十指尖尖,輕柔而輕快的動作頗有美感。
瓦兒累了,斜斜地靠在關允的身邊打瞌睡,關允不忍吵她,就由她壓酸了胳膊。恍惚間,病房內靜可聽到幾人的喘息聲,彷彿時光停止了流動,關允靜臥牀上,瓦兒如小貓一樣伏在一邊,冷舒靜若處子,只細心地削一隻蘋果……難得的溫馨而怡人的時光。
就連關允也將市委紛亂的局勢拋到一邊,不再去想,只想享受片刻的寧靜。其實他知道,此時的市委不一定會有多大的動盪。
一個念頭閃過,老媽怎麼會知道京城三家金,真是奇了怪了。又一想,金一佳去了哪裡?纔想了一想,就一陣睏意襲來,不知不覺睡着了。
關允是酣然入夢了,金一佳卻步履匆匆來到了市委,在市委一間閒置的辦公室裡,見到了夏德長。
夏德長精神狀態不錯,臉上洋溢着喜悅之色,一見金一佳就說:“一佳,你來得正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姨父,夏萊怎麼還聯繫不上?”金一佳沒接夏德長的話,她有點擔心夏萊。
“夏萊不會有事。”夏德長喜形於色,先不管夏萊的問題,又說,“孔縣的盤子馬上就要定了,現在的問題是,怎樣利用冷楓迫切想要坐上縣委書記寶座的心理,從他身上榨取更大的政治利益。一佳,你對政治問題一向有見解,而且最近一直在孔縣,你說說看,應該從哪方面下手才能讓冷楓妥協?”
金一佳愣住了,直直地看了夏德長半天,冷冷地冒出一句:“姨父,夏萊已經有四五天沒有消息了,你不關心她,就只關心你的政治利益,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夏萊的人身安危?”
夏德長一臉愕然:“夏萊大活人一個,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是去暗訪什麼旅遊黑幕,她之前也說了,可能要一週不聯繫……一佳,你怎麼了這是?”
“沒什麼。”金一佳沒來由心中一陣厭惡,再也不想聽夏德長說什麼了,轉身就走,“我還有事,姨父,再見。”
離開夏德長的辦公室,金一佳心中有說出來的憋悶,匆匆下樓,走到門口的時候,差點撞到一人身上,站定一看,正是冷楓。
“冷縣長……”金一佳突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