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運
是夜,關允、劉洋陪崔同一起吃了一頓別開生面的飯局,應該說,飯菜倒沒有出奇之處,就是黃梁最常見的家常菜,地點也不是黃梁最高檔的酒店,但意義卻是非同一般,關允和劉洋身爲市委的一秘二秘,卻同時出面陪同市委三號人物吃飯,事件本身比飯局更耐人尋味。
幸好,由於崔同的刻意安排,市委並沒有幾人見到三人一同出去吃飯的情形,才讓事情沒有流傳開來。也是市委現在人心惶惶,被京城突如其來的大風迷了眼睛,又被黃梁接踵而至的大事弄得暈頭轉向,誰也沒有心思注意到市委的微小動向。
但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往往許多大事都由不起眼的小事引起,風起於青萍之末,一件不被人注意的小事,卻成爲呼延傲博政治生命中的滑鐵盧,導致最後呼延傲博和蔣雪松的決戰出現了不可預料的後果。
崔同雖然並不十分贊成關允幫助劉洋外放的釜底抽薪的做法,但在和關允、劉洋會面之後,在聽了劉洋幾乎聲淚俱下的控訴之後,他動了惻隱之心。儘管他知道劉洋看似真情流露的背後肯定有表演的成分在內,但在關允的推動下,他還是說了一句話:“組織部提名的話,我原則上不會反對。”
作爲市委副書記,主管人事的市委三號人物,通常情況下說話不會這麼直接,但有關允在場,再加上劉洋爲人確實有過人之處。崔同也沒再拿捏,直截了當地爲劉洋的外放開了綠燈。
而且崔同也清楚一點,如果劉洋最終外放成功,劉洋一輩子都會記住他的恩情。官場之上有時只需要在對方最困難的時候伸出一次援手,就有可能讓對方終身難忘。現在就是劉洋最困難的時期,如果下有組織部的提名,上有蔣雪松的放行。他何必夾在中間做橫加阻攔的壞人?
關鍵此事的幕後推手又是關允,他擡手放行,既落了劉洋的恩情。又賣了關允的人情,還不得罪蔣雪松,唯一不滿的一人是呼延傲博。權衡之下,呼延傲博的怒火就無足輕重了。而且崔同還清楚一點,劉洋的外放,必定會讓黃梁的局勢火上澆油。
隨着蔣雪松和崔同接連對劉洋的外放點頭,預示着劉洋的外放進入了實質性階段。結束了和崔同的飯局之後,送走了崔同,劉洋緊緊握住關允的手,無限感慨地說道:“謝謝你,關大秘,從今以後。我劉洋視爲你一生的朋友。”
和劉洋揮手告別,關允迎着濃濃的夜色回到家中,心情輕鬆而淡然。雖然家中空空蕩蕩,既沒有小妹的俏影,又沒有了金一佳的溫柔和溫琳的溫存。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平靜了半天,忽然寧靜致遠的感覺就被一陣電話鈴聲打亂了。
是蔣雪松來電。
“小關,你近期可能需要去一趟京城,有件事情需要你出面運作一下。手頭有什麼事情,就暫時先放一放。”蔣雪松淡淡地說道。語氣無喜無悲,聽不出來他在省委召開的緊急會議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我辦公室左邊第三個抽屜裡有一個檔案袋,裡面有一些資料,你明天看了後,給我電話。”
關允一口應下,雖然不知道蔣雪松派他前往京城有何貴幹,但聯想到在現在的黃梁風起雲涌之際,蔣雪松不讓他鎮守黃梁,還要讓他前往京城運作,可見京城之事必定事關重大,而且肯定和黃梁的局勢息息相關。
這麼一想,關允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莫不是蔣雪松的最後一擊要自上而下開展?讓他前往京城,就是爲了最後一擊拉開序幕?
正想得入神時,電話又響了。一看來電,是楚朝暉。
“領導,我和戴堅強、屈文林發現了一處可疑的地方,懷疑是鄭天則的藏身之處。”
上次接到鄭天則的傳畫之後,關允表面上對鄭天則的死活漠不關心,私下還是讓楚朝暉暗中去打探虛實,不料楚朝暉還真不簡單,竟然查到了蛛絲馬跡。
若是再早一些,在奧迪汽車專賣店事件沒有發生之前,在京城沒有突起大風之前,關允肯定會集中精力深挖鄭天則失蹤一事,但現在,他卻無暇顧及鄭天則了,不提黃梁眼見就要大風起兮雲飛揚,就是他有可能隨時前往京城爲蔣雪松運作,就讓他沒有精力分心。
“先放一放再說,現在時機不對。”關允下了命令,“朝暉,你和戴堅強、屈文林去調查奧迪汽車專賣店的事情,務必查清奧迪汽車專賣店洗黑錢的內幕。鄭天則的問題,過了這一陣兒再說。”
有時候人不信命不行,如果不是黃梁接連失火的局面,或許鄭天則的下場還不會太慘,又或許他還有可能被關允救出,但人生沒有假設,終究在陰錯陽差之下,他錯失了一次寶貴的機會。
“是。”楚朝暉儘管心中稍有不解,不明白爲什麼關允會放手對鄭天則的營救,但他的職責就是無條件服從關允的命令。
“對了,戴堅強和屈文林現在情況怎麼樣?”其實關允暫時放手營救鄭天則,也有對戴堅強和屈文林最後一次試探之意,他的原則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過在完全信任戴堅強和屈文林之前,他必須做到對戴堅強和屈文林的絕對掌控。
況且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和戴堅強、屈文林親自面談過一次,所有的事情都是通過楚朝暉中轉。關允不是不相信楚朝暉的忠心,是擔心楚朝暉會被戴堅強和屈文林一時矇蔽。
“一切安好。”楚朝暉語氣篤定地答道,“對於是不是營救鄭天則,他們表示完全聽從領導安排,不會擅作主張。”
關允放心了,說道:“時機成熟的時候,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營救鄭天則的機會,但現在時機不成熟,出手的話,有可能落入圈套。”
“是,我明白。”楚朝暉對關允絕無二心,也不會懷疑關允的任何安排,他微一遲疑又說,“請領導替我謝謝郭秘書長,我家那位的工作也安排好了,孩子上學的事情也解決了,謝謝領導,謝謝郭秘書長。”
關允一時感慨,其實他只是出面救下了楚朝暉,所有的善後問題,包括楚朝暉和萬小虹的工作,都是由郭偉全一手操辦。而郭偉全放下市政府副秘書長的架子,親自過問,才得以在短短時間內就爲楚朝暉一家人都安排妥當。
關允承認,就算是他出面,也未必有郭偉全辦事利索,主要是郭偉全在黃梁有關係網。和在孔縣時相比,郭偉全一到黃梁,確實變化不小,不但成了他的同盟,而且還爲他解決了不少後顧之憂,郭偉全此人,可交。
“好,我一定把話帶到。”
夜色漸深,冷氣襲人,關允來到書房,打開臺燈,心中一片寧靜。他鋪開宣紙,將白天心中涌動的幾副對聯一一寫下,飽含了感情的筆墨果然不同一般,筆墨酣暢,意態縱橫,是他寫字以來最得意境的一次運筆。
寫完字之後,關允見時間不早了,心想恐怕溫琳今晚不會過來了,拿起電話正要打給溫琳,手機卻又響了,一看來電,不由搖頭一笑。
“昂洋,到燕市了?”
是齊昂洋的電話。
本來關允還要和齊昂洋敲定投資大計,然後會安排一次齊昂洋和蔣雪松的對話,不料突發大事,京城大風一起,齊昂洋就接到了齊全的電話,要求他立刻返回省城。
省委已經接到上面通知,暫停一切娛樂活動,一些和娛樂、文化有關的投資項目,也暫時壓下。基於老人離世之後,政局可能會有局部動盪,齊全出於長遠考慮,就要求齊昂洋即刻回燕市,停止一切投資活動。
關允理解齊全謹慎的態度,作爲省委的三號人物,京城的風雲動盪,說不定會波及自身,在如此情形之下,穩妥第一。
“到了,一切順利。”齊昂洋也一改以前懶洋洋的口吻,一本正經地說道,“李夢涵連夜回京城了,家裡讓她回去,我估計一佳也得回去。墨虞也和夢涵一起去了京城,她不想留在燕市,估計是不想面對我吧。”
“一切順利就好。”關允放心了,“你還是先老實一段時間好,在家裡看看書,練練字,等過了風頭再出來。”
“說得好像我是多喜歡惹事生非的人一樣。”齊昂洋輕笑一聲,“有件事情要我提醒你一下,據可靠消息,夏德長和木果法關係密切。”
“這事兒我早知道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的是,木果法也不知道怎麼就搭上了陳恆峰的線,現在和陳恆峰頻繁走動,不但引起了省委不少人的注意,聽說也引發了省委一號的不滿。”齊昂洋打來電話,不僅僅是向關允報一個平安抵達燕市的音訊,還有省委的內幕消息透露,“木果法和夏德長今天晚上陪同陳恆峰一起進京了,有傳聞說,陳恆峰和木果法不僅僅是爲了那位老人的事情進京,還要見一個夏德長介紹的關鍵人物……”
關允心頭一驚,夏德長終於鹹魚翻身,要攪亂燕省的一池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