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來畝田地自然是沒有的,但爲了促成這樁婚事,宋婆子自然要把話說得誇張些。要不是杜家有個小郎君在書院裡唸書,又認識嚴岑,她還想把嚴岑的年紀降一降,容貌誇一誇,再將他成過親的事實瞞一瞞呢。
她不待陳氏說話,又道:“那位先生既能以秀才的名頭到書院裡做先生,那學問自然是極好的。今年秋天他還準備去參加秋闈,到時候中了舉人,你家大姐兒就是舉人娘子了。這不比嫁個十五六歲、連個童生秀才身份也無的毛頭小子來得強?這女人啊,總得嫁的丈夫有出息,日子才能過得好。同時,還能幫助孃家弟弟。”
杜錦寧並不知道嚴岑的具體情況,也沒時間去打聽,不過她曾跟陳氏說,嚴岑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跟宋婆子所說的正好情況相符。陳氏聽了這番話,心裡便越發篤定了。不過沒聽到名字,她還是沒露出端倪,只微笑地聽着。
其實說完這些宋婆子就沒什麼話說了,見陳氏面上竟然沒有驚喜的表情,她只得又把嚴岑的善良與脾氣溫和誇了一通,然後問陳氏道:“不知杜太太對這樁婚事意下如何?”
陳氏卻笑道:“藏頭露尾的,連個名諱都不敢說,我還能意下如何?只能多謝宋嬸子的好意了。”
聽得這話,宋婆子也不慌,這問題嚴岑早就幫着找好了理由。
她道:“不是不敢說。你家小哥兒是書院的學生,要是親事成了倒好;要是親事不成,你家小哥兒在書院裡萬一漏個口風,那位先生的處境豈不是尷尬?我自然得看看你對這門親事有沒有想頭再說。”
說着她便盯着陳氏,想看看陳氏是不是故作姿態。
陳氏卻是一笑:“這樣啊,那就算了。你回去轉告這位先生,我們家小門小戶的,高攀不起。”
“呃,這……”宋婆子也有些尷尬,她也知道連個名字都不說,人家肯定是不會冒然答應親事的。只是這陳氏也太過淡定了吧?聽了這樣的一門好親事,不應該興奮起來嗎?感興趣地問這問那,或是再繼續追問嚴岑的名字,纔是正理吧?她這反應怎麼有點不對呀?
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陳氏的脾性古怪些也是有的,她也沒多想,張嘴還想繼續勸說:“這是爲什麼呀?這麼好的人家……”
陳氏實在沒耐心聽她胡扯了,直接打斷她的話:“再好的人家也白搭,我可不會答應把女兒許給個連名字都不說的人。行了,您請吧,我還有一大堆活兒要幹呢,可沒時間陪你閒聊。”說着就站起了身來。
宋婆子這下沒法子了,只得訕笑道:“不是不是,你既這樣說,那我把他的名字告訴你了了。他叫嚴岑,是城裡嚴家的人。嚴家你知道吧?世家大族,現在還有許多人在京城和外地做大官。”
嚴岑?果然是他!不光在杜錦寧第一天上學時就爲難於她,還想來打杜方菲的主意,真是黑了心肝的狗東西,簡直是上門來噁心人。
陳氏便再也裝不下去了,指着大門對宋婆子喝道:“出去,給我馬上滾出去。”
宋婆子實在沒想到她一說嚴岑的名字,陳氏立馬就跟她翻臉。
“哎,杜太太,不是我說你,孩子在書院裡調皮被先生說幾句,這是先生爲了他好。你怎麼反而怪起先生……”她還想調和調和,勸上幾句。
卻不想話還沒說完,陳氏就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掃帚,朝着宋婆子就掃了過去:“給我滾。”
“哎呀,你幹什麼?”宋婆子連忙跑了出去,一邊往院門外退,一面嚷嚷道,“有話好好說,怎麼打起媒婆來了?你這樣,誰還敢上門?你家可是有三個女兒,你這名聲傳出去,還想不想嫁女兒了?”
杜方菲三人聽到聲音,都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宋婆子看到杜方菲,眼睛頓時一亮。
杜方菲的皮膚本就不是那種容易曬黑的,以前整日干農活,也挺白皙。如今捂了一個冬天,從杜家搬出來後又一直呆在家裡,這段時間吃得又好,皮膚越發顯得細膩白淨。她的五官又長得極好,身材亭亭玉立的,再穿上陳氏給她做淺綠色的細布長裙,往那裡一站,就讓人移不開眼。
陳氏見宋婆子還敢往大女兒那裡瞧,心急如焚,恨不得把這些人活撕了去。她原先還只是裝裝樣子,並不真往人身上打,這會子卻是絲毫不客氣,一掃帚就打在了宋婆子身上,把宋婆子嚇了一跳。
“杜太太,杜太太,你聽我說,聽我說……”宋婆子一面躲閃,一面還想再勸說勸說。這樣的大美人兒,她要是幫嚴岑說成了,沒準還能再多得幾兩銀子。掃帚打人也不疼,即便捱上幾下,能把事辦成,那也值了。
可杜方菲三姐妹先前得了母親叮囑,腦子裡就繃了一根神經,覺得宋婆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這會子見母親連掃帚都用上了,杜方蕙在杜方菲的指派下一溜煙的去了董大成那裡叫人,杜方菲和杜方苓則在屋檐下各抽了一根木柴,就上前來幫母親的忙,齊齊朝宋婆子抽來。
宋婆子嚇得膽都快破了,急急退出院門,往書院方向跑去。卻不想只跑了幾步,就被董大成和董嬸子攔住了。
“冤枉啊,我是來說親的,哪有這樣對待媒婆的?”宋婆子見有男人來了,生怕吃大虧,捂着頭不管不顧地大叫起來。
董大成夫婦聽杜方蕙急急來報,還以爲是什麼壞人。現如今看到是一個老婦,還說是來說親的,便猶豫着望向陳氏。
有人來提親,卻被掃帚打出去,傳揚出去實在不好聽。陳氏除了杜方菲,還有兩個女兒要嫁,還真不敢落下這樣的名聲。
她把杜方菲姐妹倆攔住,先跟董大成夫婦道:“這事一會兒再說。”轉頭對宋婆子喝道,“你回去轉告那什麼嚴岑,齊大人的孫子是我家寧哥兒的好友。他要這樣想方設法地來算計我家,我非得拉着齊大人憑憑理不可。想來關家也不會對這事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