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買宅子,因爲沒有分家,杜辰生也擔心兒子不給他養老,那處宅子是落在杜辰生名下的。現如今杜雲翼要換宅子,差價還是岳父補的,房契不可能還寫杜辰生的名字。
想來小大房想換宅子,不夠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把宅子落到杜雲翼自己的名下吧?
杜辰生和杜雲年心裡跟明鏡似的,姚氏也不糊塗,故而纔有了這句問話。
張氏可一點也不怵,神情自若地道:“自然是落相公的名字。”
杜雲年和姚氏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了杜辰生。
杜家沒分家,那城裡的宅子就有小二房一份。現在怎麼可能任由哥哥嫂子把宅子獨佔了去?除非他們拿出七、八十兩銀子來,補償小二房的損失。
至於小三房,大家就沒想過家業還有那一羣孤兒寡母的份兒。
杜雲翼的臉色也不好。他不知道妻子爲何忽然說起這個。雖說他們也商量過換宅子的事,但當時說的是讓杜辰生拿一點錢出來,他們再湊一湊,換個宅子。這事跟張家可沒關係,也沒說過房契落在他的名下。
畢竟沒有分家,他這樣做,杜辰生是不會同意的。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杜辰生,杜辰生卻只沉着臉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姚氏見狀,忍不住開口道:“大嫂,這不好吧?那宅子可是公中的,落的是爹的名字。”
要是以往,張氏說話還會委婉些,可自打知道小叔子喜歡賭錢還欠了一屁股債,她就沒啥顧忌了。如果杜辰生生氣,正好鬧一鬧,把家給分了。否則,他們小大房有多少錢都不夠給杜雲年填窟窿的。
她微微一笑,正要說話,門外卻跑來一個孩子,正是杜錦福。
他奶聲奶氣地道:“叔祖父,我祖父說,時辰差不多了,勞請你們過去祭祖。”
杜辰生看看屋裡的滴漏,果真是到了時辰了,連忙站了起來,道:“這事以後再說吧,先祭祖。”說着,揹着手往外面走去。
張氏忙叫屋裡的兩個兒子出來,姚氏也趕緊去喚杜錦壽。
二房的祭品,早已在牛氏的指揮下,由陳氏和姚氏搬到大房去了。臘八節不需要去墳地祭拜,只需在家裡燒香祭祀就成。女眷也不需要參與。
杜寅生跟杜雲昌已在家裡等着了,見到二房人進來,掃了一圈,沒看到杜錦寧,眉頭一擰,問道:“寧哥兒呢?”
杜辰生茫然地回頭看了一眼,這纔想起沒通知杜錦寧。
杜錦壽站到他爹身邊,聽到這話,他嘴快地道:“杜小四以往不是不參加祭祖的嗎?找他做什麼?”
杜雲翼父子三人也很疑惑。
今天回來,看到小三房的人去了房吃飯,他們就想問了,只是陳氏她們一直出出進進的,杜雲翼也沒找到機會問。這會子三人便都盯着杜寅生,想知道這段時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杜寅生一聽頓時心頭火起,問杜辰生道:“寧哥兒現在還是沒有資格參加祭祖嗎?”
杜辰生也知道大哥對杜錦寧的看重,連忙道:“我叫壽哥兒去找他。”說着對杜錦壽揮了揮手。
杜錦程和杜錦德原先回家時,已查問過,知道在林婆子家的是杜錦寧和杜方苓了。
杜錦德正要告知杜錦寧在哪裡,卻被杜錦程拉了一下,示意他別出聲,他雖不解,卻仍閉了嘴。
杜錦壽不樂意去尋人,但見伯祖父和祖父的臉色都不好看,父親也沒反對,只得嘟着嘴去了。
既要尋人,這祭祖就得稍等了,杜雲翼趁着這個空當開口問道:“怎麼今年的祭祖,讓寧哥兒參加了呢?”還不惜耽擱時辰等他。
說起這個,杜寅生的臉就滿是驕傲與得意:“雲翼你還不知道吧?寧哥兒他有過目不忘之資,昨兒個博閱書院的山長要收他爲親傳弟子呢。”
說着似想起什麼,他臉的笑容斂了一斂,不悅地瞥了自家弟弟一眼,轉頭又和言悅色地對杜雲翼道:“一會兒祭完祖,我跟你詳細說說寧哥兒的情況。”
說着,他又嘆道:“咱們家出了這麼個讀書的天才,不容易啊,連見多識廣的書院山長都稀罕得不行,搶着要收他爲徒,偏咱們家還不知珍惜。你祖父在地下有知,還不定怎麼生氣呢。”
這話是半點臉面都沒給杜辰生留,杜辰生的臉頓時黑得跟鍋底似的。
杜雲翼父子三人一聽書院的山長要收杜錦寧爲徒,一個個都瞪圓了眼睛。
他們在城裡,對書院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
灕水縣,就一個書院,而且還是京裡的大官資助興辦的,師資也厲害,即便在整個省府都是有名的。可以說只要書院願意收你,那麼你一隻腳就算跨入了秀才行列。那些落弟秀才們辦的私塾,連書院的一根寒毛都比不。
杜錦程和杜錦德讀這麼多年的書,一心就想進書院。託了杜雲昌好幾次,想讓他引見引見。但終究因爲他們資質不好,成績不佳,杜雲昌已經很盡心幫忙了,他們仍然沒辦法進去。
連個普通學員都沒辦法做,更不用說讓山長看中,收爲親傳弟子了。
那可是關家人啊,京中大官的弟弟,多少人想巴結他。能得他一聲誇讚,中秀才的概率都要大很多,畢竟縣令大人也要看他的面子不是?更不用說他的親傳弟子。
沒想到在杜家跟個透明人一樣、完全沒有存在感的杜錦寧,竟然入了博閱書院山長的眼。
想到這裡,杜錦程和杜錦德眼睛都要紅了。
杜雲翼尤以爲自己聽錯了,問了一句:“伯父,你是說,山長看中了杜錦寧,要收他爲徒?”
“可不是?那孩子過目成誦,他本想拜黃澄明先生爲師,可山長不允,死活要收他爲徒,而且還說了,讓他過了年就去書院唸書。”
說到這裡,杜寅生頓了頓,轉頭又瞪了杜辰生一眼:“可你爹說沒錢!”
杜雲翼和杜錦程兄弟倆便又看向杜辰生。
杜辰生的臉色很不好看,板着臉道:“這難道不是事實?每年四、五十兩,我哪拿得出那麼多錢供他念書?”他轉向杜雲翼,“你可拿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