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爹,你打他有什麼用?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算了,就這樣吧。反正供那小兔崽子唸書,雲翼那裡還不知道怎麼說呢。現在不用唸了,正好,也不用讓雲翼爲難了。”
“爲難什麼爲難?老子現在才爲難。”杜辰生狠狠地瞪着杜雲年,恨不得把他給吃了,“你怎麼敢借別人三十兩銀子?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孃的棺材本都沒有三十兩?如果賣不了苓姐兒,你打算怎麼辦?”
“我沒借三十兩,我只借了十五兩,結果賭場直接翻了番,叫我賠三十兩。”說起這個,杜雲年也很委曲很絕望。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趕緊詳細說說。”牛氏一聽這話,趕緊問。
十五兩和三十兩,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就算賣了杜方苓,還了十五兩,家裡還能再落下十五兩不是?
杜雲年便把事情的經過跟二老說了。
牛氏氣道:“這賭場也太黑心了,原本只欠十五兩,哪有直接翻番的,要還三十兩的?這事兒,說到天去都沒道理!”
杜辰生則若有所思。
牛氏見狀,忙向杜辰生問道:“老頭子,你有什麼好主意?”
杜辰生瞪她一眼,沒好氣道:“我能有什麼好主意?”
牛氏見他沒甚主意,乾脆就自己出了個主意:“你看,要不去找找雲翼,讓他想想辦法,把那十五兩減掉?咱們雲年既欠十五兩,咱們也認了,就還十五兩。至於另外十五兩,那不是咱們該還的,憑什麼要翻番?便是告到老官老爺那裡也是咱們有理。雲翼那裡不行,咱們就叫雲昌寫個帖子給縣令大老爺,讓他給咱們評評理。”
杜辰生被她這沒見識的話給氣笑了:“人家賭場就是靠這個吃飯,豈會隨便哪個人去說兩句,他就把銀子給免了的?能開得起賭揚的你知道是什麼人嗎?黑白兩道通吃的那種,有後臺的,便是縣太爺都不敢隨意去碰。就憑雲翼一個賬房先生,雲昌一個普普通通的秀才,人家就幫你得罪人,你想的倒美。”
杜辰生在城裡做了二十多年的賬房先生,自然熟知這些事,牛氏一聽就信了,發愁道:“難道咱們就這樣認栽了,果真還他們三十兩銀子?”
杜辰生想了想,拿了主意:“這樣,我明兒個跟雲年去城裡打聽打聽,看看那賭場能不能通融通融,要是能少還些銀子,那自然是好。到時候不管要還多少銀子,你先拿出來還上,把這個坎先過了再說。”
他頓了頓:“先這麼着吧。”
牛氏瞪大了眼睛:“什麼?你是說,這三十兩銀子咱們出?這可是咱們的棺材本兒,你是想死了連個棺材都混不着嗎?不行,這錢我是說什麼也不能掏的。”說着她用力拍了一下杜雲年,“有本事欠錢,自己解決去,別找我跟你爹。”
她手頭不光有三十兩,便是五十兩也有。但錢進了她的口袋,就休想讓她拿出來。
杜雲年抱着頭,生生地受了老孃一巴掌,眼睛卻巴巴地瞧着他爹。
杜辰生嘆氣,耐心道:“老婆子,這只是暫時,你暫時把錢拿出來墊墊。日子緊,馬上就到還錢的日子了,就算是要賣苓姐兒,這遠水救不了近渴,也解決不了問題。你可知道那賭場養着一批打手,就是專管shàng mén去要債的。要是不還錢,鬧shàng mén來,不光銀子還得還,咱們家的臉面都得丟光了。所以,這銀子先還上。等過了年,老大家的走了,咱們再想辦法,看看是把菲姐兒許出去,還是賣了苓姐兒。”
窗外的杜方苓原先聽杜辰生說讓牛氏拿銀子出來,心裡還生出了些希望,可現在,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臉色變得慘白慘白。
杜錦寧怕她再在這裡呆下去,太過失態讓人發現,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將頭擺了擺,示意她跟自己回屋裡去。
杜方苓點了點頭。
杜錦寧又作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率先起身,躡手躡腳地貓着身子,竄回小三房的窗下。她回頭看了一眼,見杜方苓悄沒聲息地跟在身後,放下心來,到了窗下,先將她扶上窗臺,自己再一翻身,進了屋裡。
“怎麼樣,聽到什麼沒有?”陳氏見了兩人回來,連忙上前。
先前杜錦寧把杜雲年欠債的事說了,聽到外面院裡的動靜,就拉着杜方苓去聽壁角,陳氏幾人就一直懸着心。現在見兩人平安歸來,這顆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娘,祖父和祖母同意把三姐給賣了。”杜錦寧臉色難看地道。
雖說杜雲年沒有說清楚賣去府城做什麼,但想想就知道,三十兩銀子,這樣的價錢只能是賣往青樓,而且還是比較高級的那種青樓楚館,否則也不會專門挑上杜方苓而不是杜方菲。
她的目光冷了下來。
陳氏臉色一白,看向顫抖個不停的杜方苓,她咬咬牙,問杜錦寧道:“我連夜把你三姐送走?”
這句話,是詢問的語氣。杜錦寧表現出來的一切,讓她不自覺地把她當成了主心骨。
“送去哪兒?”杜錦寧問,“沒有了三姐,他們不會把大姐賣掉嗎?大姐、三姐不在,還有四姐呢。”
杜雲年之所以看中杜方苓,是看中她的發展空間。杜方蕙在容貌上也不比杜方苓差,年紀雖小兩歲,但最多不過是少賣幾兩銀子罷了,並不影響杜雲年還債。
“那、那怎麼辦?”陳氏囁嚅道。
她並不是那等沒主意性子懦弱的女人,但她真是沒辦法了。
“不急,祖父打算先拿他們的銀子把欠債還上,賣人的事等過了年再說。大概是怕咱們鬧起來,過年都不安生。”杜錦寧說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地笑。
“他們有銀子?有銀子爲何還要賣咱們?”杜方蕙最是天真,睜着迷茫地大眼睛問道。
儘管dá àn殘忍,杜方菲還是苦笑着摸摸mèi mèi的頭:“因爲他們捨不得銀子,而咱們在他們眼裡卻不算什麼。”
杜方蕙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