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熱得邪乎,冷起來也是驟冷了。回到京裡沒有幾天,溫度就下降了十度左右。
如音帶了人把秋天的衣服都一一的翻了出來,青芝從外面走了進來,幫了翻找衣服,近了如音悄聲笑道:“那位惹禍的郡主怎麼又來了?王妃好性子還會她,要是我,攆了她出去。”
如音也悄聲笑道:“我也想了,她還好意思來。現在是規規矩矩的拜王妃了。”
兩個丫頭嘴裡說的是淮王府上的淮陽郡主,正坐在房裡同妙姐兒悄聲說了話:
“。。。。。。是一個不能寂寞的人,三,五天就要同人廝會去,王爺在京裡了,才收斂一點兒。”說的是韓國夫人。
這個答案當然是不會出乎沈玉妙的意料之外,表哥幾年不在京裡,不信她能忍得住,也不信她會爲表哥守節。
她纏了表哥不放,不過是爲了權勢罷了,表哥除了給了她銀子錢、首飾以外,應該還有別的好處,相信韓國夫人不會是那種只要中看而吃不到好處的人。
沈玉妙眼睛在榻旁窗臺放的一個小小紅漆匣子上看了一眼,那是朱祿剛收回來的各項股息,田莊上的收息,這錢不少從來是花不完。
所以不是爲了表哥在韓國夫人這些人身上花了錢計較去,沈玉妙微微沉思了,我到底是計較的是什麼呢?還是在封地上,表哥只陪了我,我一回到了京裡就會覺得眼前到處是釘刺。
對面坐着的一身藍紫色繡了花鳥衣服的淮陽郡主還帶了笑悄聲在說話:“聽說今年手頭寬裕的很,一輛新的翠幄馬車倒得幾百兩銀子。平時又喜歡去逛廟會看法事什麼的,一年到頭,光是這些僧尼去領了的賞錢就不少。”
淮陽郡主說話時也看了對面的南平王妃,今天她是家常衣服,看了比盛裝的時候還要好看。族兄淮王交待了這些話,讓來告訴她,淮陽郡主就來作了一個傳信的使者了。
沈玉妙往外面看了看,如音在收拾秋天的衣服,就是聽到了,也當自己和郡主在說閒話,背地裡誰不談論別人一句、兩句的。
“都愛去哪幾家廟會,一定都是好玩的地方?”沈玉妙含笑問了這麼一句。這些平時沒有事情做的夫人就是愛去逛這些地方,僧尼大多也都是愛巴結富戶的,只怕裡面還有穿針引線渡鵲橋的事情吧。
淮陽郡主這一會兒又看了王妃身後的榻角上放的一個紅漆鑲角的大木箱子,上面擺了一套白瓷的茶具,隔了這麼遠看了,也是油潤如玉一樣的感覺。亦笑着回了話:“說是城裡的安國寺,城外的普渡庵都喜歡去呢。我想約了王妃得了閒兒也去逛逛去,今天是特地來先約了王妃,再問了王妃愛吃什麼,先備下了。”
這也是族兄淮王讓問的,淮陽郡主這樣想的時候,沈玉妙也聽得明白,心裡也是這樣想了。笑道:“我是不挑食的,”這樣說的時候,未免有些臉紅,幸好不是對了表哥在說。然後繼續笑着對了淮陽郡主道:“只是不愛吃大葷就是了,郡主愛吃什麼,吃的還是我來備吧。”淮王想讓我去寺院看一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突然微微一笑了,想一下淮王對自己說了三次:“不要孩子氣。”想來權且可以相信他一次,如果他是想約了我私會什麼的,可就不客氣了,下次見了他也不理了。
奉了淮王命來探問王妃愛吃什麼的淮陽郡主當然不肯讓王妃備辦了,又笑着問了:“我看了王妃這裡喝的是普洱茶,我們只有香片是地道的,不知道王妃平時用不用?”
這樣的殷殷探問,這隻傳話筒做的很不錯,沈玉妙忙笑道:“我一向身子不好,吃了東西克化不動,所以才經常喝這個茶助了消食,平時我倒是什麼茶都用的。”提了茶突然想了起來,表哥許久沒有烹茶了,今晚讓他烹了來,只是家裡沒有好水,表哥一定要說水不行,未必今晚就肯烹茶來。
“那我就有數了,已經打聽過了,後日或是大後日普渡庵裡有一個法事,這就和王妃約下了,因要出城去呢,等定下了是哪一天,就來請了王妃一起去逛逛。”淮陽郡主笑臉迎人了。
沈玉妙一口答應了,地點,日子都看好了,我就跑一趟吧。在封地上隨了阮玉照,隨身只帶了鍾林和烏珍,苗寨都敢去。一個尼庵當然是敢去的。
諸事都約停當了,淮陽郡主就告辭了,如音這才走了起來,笑道:“王妃要出城去看法事,還有兩天呢,先和王爺說一聲,讓朱祿先去收拾了靜室,到時候也有一個歇息的地方。”
沈玉妙把玩了針線籃子裡的一把水紅色繡花線,笑道:“晚上我回表哥吧,朱祿先不要去了,郡主說了也許是後天,也許是大後天,還不一定呢,她來約了的時候再說。不然又驚動了別人。”
淮陽郡主特意地小聲說了一句:“我來安排,王妃請不要驚動了別人。”沈玉妙莞爾了,淮王辦事還是挺快的。
推說了身子有些不快,一個人在房裡歪了一會兒,把淮陽郡主說的話連起來想了:愛同人廝會,手頭寬裕,新的馬車,愛逛寺廟。。。。。。沈玉妙微笑了,果然是要纏着表哥不放才行,表哥出銀出人又出力了吧。
才歪了一會兒,睡着的人耳朵比較靈,聽了房外的說話聲音:“如音姑娘,王妃不在房裡?”是太夫人房裡劉媽媽在說話。
如音正在回不舒服,聽了房裡王妃喊了自己:“請了進來。”劉媽媽進來的時候,沈玉妙已經站了起來,走出來了,笑道:“母親喊我是不是?”
劉媽媽看了頭髮略蓬鬆了,身上衣服也有些皺,笑道:“王妃不舒服?”沈玉妙忙笑道:“昨天夜裡沒有好沉,我剛歪了一會兒,這就可以去了。”
如音忙又送了一件衣服進來給王妃換了,看了王妃同劉媽媽去了,青芝帶了人跟去了。這才把手裡略皺的衣服交給了小丫頭:“去拿酒噴了,用熨斗燙了再掛起來,小心着些做事,也要學一學了,天天就淘氣去了。”
這裡如音繼續收拾了王妃的秋、冬天衣服不遲。
太夫人一看了妙姐兒是興高采烈的道:“還是我的主意靈吧,你來看看,這裡一堆東西送了來。”榻上擺了幾個包袱都打開了,裡面不是鞋腳就是男人的衣衫。
“這是什麼?”沈玉妙走過來好奇的拿了一雙鞋看了,這也是雙男人的鞋,看了榻上的衣服,又是男人的衣服,笑道:“有拿這個送禮嗎?”透了怪。
太夫人笑道:“我先問你,說針腳兒怎麼樣?”沈玉妙把手裡的鞋放下來,再看了別的包袱裡,笑道:“針腳兒都細密着呢,這是做什麼的?”肯定不是表哥的,這衣料雖然不錯,可是表哥也不會穿。
聽了太夫人高興的不行,又是自誇了:“我說做媒我最在行吧。那位徐先生啊,在你的園子裡,幾家姑娘們相看了他,一直都相中了。這幾天裡,鞋和衣衫就趕了出來送了來,我的意思啊,一起都給他,讓他自己說一家去。我們就不是惡人了。”
房裡響起了妙姐兒的輕笑聲,道:“母親說的是,就依了母親。”這榻上一堆鞋和衣衫原來都是給徐先生的。
見妙姐兒也同意,太夫人更上心了,喊了一個人進來了笑道:“你拿了這些個,去世子院子裡送給徐先生去,不用說什麼,他應該心裡明白。”妙姐兒笑眯眯坐了下來,看了那個人一個拿不了,又找了一個人來一起抱了出去了。
一片癡戀可是也應該有一個家,身邊有一個陪伴的人。太夫人這樣辦,婆媳兩個一個是不知道徐從安的情事的,覺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一個是知道徐先生的情事的,覺得太夫人這樣辦了,實足是辦了一件大好事。
院子外面兩棵老槐樹都合抱那麼粗,風一吹葉子就一片一片往下掉,沈玉妙往外看了,笑道:“母親這院子也應該修整一下才是。”
太夫人笑道:“你覺得這樹不好,比新栽的樹好多了,毅將軍沒事就爬到樹上去了,這樹長了幾十年,能經得起孩子們玩耍。新種的不好,根不深。”然後喊了劉媽媽進來:“昨天我看的那些料子,拿一匹進來。”
劉媽媽搬了料子進來,太夫人笑道:“這是給小王爺們做衣服的,老侯爺說了給小郡主也做一套去,和閔小王爺穿得一樣,帶了出去從來讓人猜男孩女孩。”
婆媳兩個人正在房裡說了小孩子說得有來有去的,外面有人回話了:“徐先生來了。”太夫人含笑與妙姐兒回看了一眼,笑道:“請先生進來。”
徐從安後面跟了一個小子,搬了那些東西又送回來了,讓抱東西的小子放了下來先出去。這都是秋涼的天氣了,徐從安還急得一臉是汗,進來就長揖了:“多謝太夫人爲從安操辦,多謝了王妃的盛情,只是這親事的嘛,是萬萬使不得的。”
太夫人一定是見過不少推推託託的人,一聽了就笑道:“先生坐了說話吧。”然後喊了人進來:“把前兒我得的那個好茶泡了來給先生。”
然後滿臉帶笑,在榻上看了坐下來的徐從安,笑道:“知道你要怪我多管了事情了,不過這男大當娶是規矩。先生這麼大的學問,從來這件事情上不着急。這裡就有了爲了着急的人了。”
徐從安急得話都快說不清楚了,正在看了世子寫字,太夫人房裡來了兩個人,一進來就:“徐先生大喜了。”然後丟了東西下來傳太夫人的話:“請徐先生好好挑選一家,給太夫人一個回話,太夫人等着呢。”
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的徐從安趕快拉了他們問,他們是沒有講清楚,徐從安自己看清楚了,這些鞋啊,衣衫啊,上面都寫了是哪一家,就是在西山園子裡分批纏了自己,弄得那一個晚上自己沒有喝好酒的那幾家。
徐從安這一下子着急就非同小可了,王妃操辦還好推脫一點兒,太夫人操辦就不好推開了。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止住這件事情。徐從安立即就喊了人抱了東西過來了。
看了微笑坐在一旁的妙姐兒,還在滿面堆笑看了自己的太夫人,徐從安穩了穩焦急的思緒,對了太夫人道:“請太夫人容稟,這親事的事情,還是再緩一緩的好。”
太夫子笑容滿面的看了徐從安,心裡犯了疑惑,笑道:“你跟了王爺一場,王爺從不只拿你當個幕僚。你先是護持了妙姐兒一場,現在又是世子師,幾位小王爺都跟了你,我也拿些大,拿你當我自己的子侄輩來看待了,聽老人一句話,你老大不小的了,就是今年成親也是晚了。”
徐從安對了太夫人這樣的熱心腸,聽了話當然心裡是暖和的,可是這親事是不行的。徐從安站了起來,陪了笑臉勸了太夫人道:“先有功名後再成家,等我跟了王爺軍功再多一些,厚厚的備了重禮,再來拜求了太夫人。”
沈玉妙坐在一旁,裝作喝茶在茶碗後面偷笑了一下,太夫人認字不多,對上徐先生這樣的才子,也是有話說。
可是這親事必竟是別人的,徐從安執意不同意,太夫人也只得作罷,但是最後交待了一句笑道:“這是先送了東西來,沒準兒家裡還有人來,徐先生自己看着說吧。”
說動了太夫人鬆了口,徐從安大鬆了一口氣,王爺至孝,妙姐兒至孝,太夫人要是硬作保山,還真的是沒有辦法。
徐從安滿口裡答應了,走出了太夫人的房門,這才擦了擦頭上的汗,真是嚇了一身的汗出來,可憐的我招誰惹誰了,不就是心裡想了一個人,不想成親嗎?
朱宣晚上回來了,聽了妙姐兒講完了,也是笑了一笑,道:“隨他去吧,母親這樣辦,也算是我們心意到了。真的不想成親也沒有辦法。不能押了進洞房去。”
沈玉妙腦海裡想了表哥用寶劍架在徐先生脖子上,押了徐先生進洞房,亮閃閃的寶劍和徐先生的苦臉,就撲哧一笑。
引了朱宣問:“什麼好笑的事情,這一會兒還在笑?”聽了妙姐兒笑着說了出來,朱宣笑着摸摸妙姐兒的頭,笑道:“難爲你想來的。徐從安那個傢伙也不是個好惹的。”
看了妙姐兒笑得小臉兒都微紅了,朱宣把這個話題岔了開來:“今天在家裡做什麼,看你一天沒有去書房坐着,家裡來了什麼客人?”
沈玉妙這才把話回了,笑道:“淮陽郡主來看我,說約了我後天或是大後天去看什麼寺的法事,”朱宣隨意地問道:“什麼寺?”看了妙姐兒皺了眉想了一下,重又展顏笑道:“說是要是出城的。到了那一天,她來約我,我馬上就去回表哥去。”
看了朱宣沒有再追問下去,沈玉妙微笑了一下,繼續道:“然後去看了北平王妃,她剛進京裡來,正在收拾房子,我幫了她出主意收拾房子呢。。。。。。”
朱宣原本在牀上坐了,往後靠了一靠,招手道:“到表哥懷裡來說,今天會了一天的人,人都變呆了。”
懷裡摟了妙姐兒,聽了她嘰哩呱啦的絮語了,朱宣漸有了睡意,這才抱了妙姐兒躺下來,在她胸前摸了一把,有些遺憾了:“今天居然不行。”
沈玉妙一雙妙目看了朱宣,本來以爲表哥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昨天晚上他就應該知道我不能陪他了。伸出了雙臂摟了朱宣,閉了眼睛道:“嗯,腰痠背疼的,還要去看北平王妃。”
朱宣用手在她在後背上給她隨意拍了拍,道:“不會身子舒服再去看,要這麼着急的去。”聽了懷裡的妙姐兒煞有介事的一聲輕嘆息:“所以我想了啊,表哥纔是最辛苦的那一個。”這麼動聽的話換來了朱宣一聲笑哼了:“小馬屁精。”
沈玉妙這才把話說完了:“這會人的事情,我寧願早一點兒做完了,至少我明天可以輕鬆了,不然象背了債一樣。我由已推表哥了,纔會覺得表哥辛苦。”
“那你以後多多的由你推表哥幾次,”朱宣微笑了,手在妙姐兒腰間輕輕捏了幾下,問了:“這會兒舒服了吧。”
被拍得熨貼的沈玉妙嗯了一聲,然後道:“再拍一會兒,我就快睡着了。”朱宣沒有說話,就是輕輕在妙姐兒身上拍了,過了一會兒,又輕聲喊了一聲:“妙姐兒,睡了沒有?”
沈玉妙發出了嚶嚀的一聲,半睡半醒的問了:“快了。”朱宣輕聲說了一句:“給淮王訂的那門親事,過幾天給你來請安,讓你好好看看她。”
“知道了。”沈玉妙說完了,這才真正的睡過去了。
第三天早上,接到了淮陽郡主先發來的一封信,說了半個時辰後就來約了一起出去,然後是歉意了,昨兒有事在城外了,所以今天到這一會兒才約了。
看完了信,沈玉妙總是覺得有幾分陰謀詭計的味道,但是莫名的,妙姐兒有些興奮了,趕快喊了如音來換了衣服,往書房裡來回表哥。
今天是好日子最後一天,還是覺得腰痠難受,動一動或許會好一些,就自己出來了。遠遠沒有到書房,就看到廊下站了跟的人。
朱壽先迎了出來,交待了廊下的人:“低頭回避了,王妃來了。”這些大多是裡面候了王爺的大人們的親隨,也有幾位是官職小的官員們,裡面沒有他們坐的地方,只能廊下候了。一聽是王妃來了,就有嚇了一跳,趕快跪伏了的。
眼睛看了那彩裙飄過去,門簾又是輕響了放下來,還沒有站直了身子,旁邊就有人低聲笑話了:“這位大人,王妃已經進去了,您還跪着也沒有人看啊。”
這位職位小的芝麻官居然跪伏了廊下振振有詞了:“王妃總是要出來的吧,我這樣就省得一會兒再跪下來了。”引了旁邊的人都是掩口笑了。
朱壽引了王妃進去,房間裡候了的大人也都早站了起來躬了身子,沈玉妙繼續往裡走,這才表哥會人的地方,看了外面這許多人,有些後悔自己剛纔爲什麼不從後面進來呢。
這樣想了已經進來了,房裡不知道在做什麼,一位大人跪伏在了地上,象是獲了罪的樣子。而表哥也從書案後站了起來,一旁還有兩位大人一起彎了腰。聽了王爺聲音柔和多了問王妃:“找表哥有什麼事情嗎?”
“是。”沈玉妙低了頭行了禮,輕聲道:“淮王府上的郡主約了我一會兒去普渡庵看法事,我來回表哥一聲兒。”
朱宣聽完了就說了一句:“下次讓她早些兒約,還可以事先讓人去庵裡收拾準備了,這一會兒怎麼來得及。”沈玉妙微笑爲淮陽郡主分辨了一句:“她說昨兒在城外沒能進得城來,所以這信才送過來。我多帶了人去,累了我就回來。”
朱宣這才答應了道:“早去早回來,讓朱祿跟了你去吧。”彎了身子的官員們看了王妃彩裙卻是往裡面去了。聽了王爺這才吩咐了:“都起身吧。”這纔想了起來,裡面應該是另有通道。
苦了外面廊下跪着的那一位大人,朱壽出來了才解開了,朱壽驚奇了,聽完了長跪不起的原委忙笑道:“王妃後面院門出去了,大人請進來候着吧。”
這位大人這才起了身來,重新在廊下候了。
沈玉妙慢慢逛回了房裡,看了如音已經麻利的在打點出去用的茶碗和吃食,一面也看了王妃笑道:“下一次要請郡主早些約了,這些東西都可以提前一天讓朱祿送到庵裡去,歇息的地方也收拾了,要睡要坐一去了就是方便的。”
聽了王妃微笑撫慰了:“難爲你這麼經心,下次讓她早些約。”然後找了朱祿來笑問了他道:“今兒約的晚,你不用再安排人去收拾了。等我們到了,一邊玩,你一邊收拾也來得及的。”淮陽郡主不是一個做事沒有頭尾的人,約的這樣急,一定有她的道理。
如音看了王妃一笑,吩咐了小丫頭繼續收拾東西。朱祿雖然是答應了,等王妃車駕出了門的時候,還是安排四、五個人馱了茶碗坐墊等物快馬先去了城外。
淮陽郡主是坐車來的,可是與王妃坐在了一輛車上,兩個人坐在車裡說着話,馬車不緊不慢的到了城門口,城樓上下來了一位將軍,剛纔已經見到了王府的人出城了,知道是王妃出城遊玩。
守這座門的將軍下了來,在馬車前行了禮,這才送了王妃馬車出城去。淮陽郡主只聽說了四門上的將軍都是南平王帳下的,這會兒親眼看到了,才知道不虛。
再看了對面坐了閒閒往外看的沈王妃,一點兒感覺也沒有,象是平時享受慣了的。想想族兄淮王交待了自己約了王妃往城外去,淮陽郡主自己也不明白,隨身跟了兩個是淮王的親隨,想來他們是知道原因的。
荒郊野外不時可見地上一叢叢黃花,細碎成片看了讓人感懷西風。沈玉妙看了眼前這位才貌雙全的郡主,再看了地上在西風裡,在馬蹄下,在車輪下受到了摧殘的小黃花。
風中黃花的瑟縮,馬蹄下無情的踐踏,車輪下的碾壓,這官道上的黃花還是一片片的叢生了,這強壯的生命力真讓人感嘆。
又有如自己見過的這些女子, 一位兩位三位郡主,四位五位六位夫人,除了京裡一害之外,都象這黃花一樣受大自然的摧殘。
兩個容貌一等一的女子相對坐了,一個人在心裡感嘆了這世事的無常與殘酷,感激了自己的幸運與幸福;另一個人則看了對面這位眉眼兒時時都是舒展的王妃,心裡一會兒羨慕一會兒又嫉恨了。
出了城有半個時辰左右就到了普渡庵,顧名思義,這裡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一下了車,看了庵門,淮陽郡主就先念了一聲“菩薩。”原來也信佛。
前面行走的人已經到了,淮王也早早派了家人來安排了靜室,備了各色的精細點心和茶水候了。
庵主空靜是個四十多歲的尼姑,眉目有幾分清秀,可見年青的時候一定很美。早就一臉是笑的迎在了馬車旁,接了這兩位麗人往裡走,一面誇口了道:“小庵在城外,雖然小,可是來的達官貴人們不少。
平時也想往王府裡去給王妃,郡主請安去,只是苦於沒有人引見,小尼姑自薦上了門,怕打擾了王妃與郡主去。”
沈玉妙一面看了兩邊的幾株樹和庵內的大香爐,笑道:“果然是你們出家人常收拾的好看。我是不常在京裡的人,所以沒有請過師父去家裡坐坐談談經過。”
空靜立即就雙手合十唸了一聲“南無觀世音菩薩”,然後才笑道:“王妃這樣一說,小尼姑也是常往城裡走動的,以後就有了臉面去給王妃和太夫人請安了。”南平王府從來不怎麼信佛,過年節香油錢也不比別家少給,只是太夫人見了僧尼都是淡淡的,王妃又常年不在京裡,京裡各處有名的寺院裡也想過去巴結了,一次兩次見到的大多是管事的,就淡了下來。
今天財氣從天而降了,身邊這兩位,淮王府上的郡主倒也罷了,淮王的府邸並不在京裡。另一位南平王妃卻是灸手可熱的貴夫人。
不由得空靜不打起了精神來巴結了,笑道:“有收拾好的靜室,王妃和郡主請坐一坐兒去?”沈玉妙看了淮陽郡主,今天全由你來安排;淮陽郡主卻看了淮王先一步安排來了的家人,才笑道:“坐了一路子馬車,倒是和王妃先走走的好。”
空靜呵呵笑了道:“還是小尼來帶路了,我這庵裡倒有幽靜的去處,管保王妃和郡主喜歡,以後會常來逛。”自己親自帶了在庵內走了一遍。
到了後園有一個小小的月洞門,空靜就笑了道:“這裡是不中看的,要收拾了才行,請王妃和郡主隨了我這邊來,還有好看的地方呢。”
淮陽郡主身後走出來一個家人,笑道:“師父,這裡藏着什麼寶嗎?不給我們看。”說着就伸了手推開了門,只聽了“卡嚓”,然後是重物墜地的聲音,空靜目瞪口呆了,這門後面可以上了門閂的,這些人倒象是有備而來的,可是和那位也沒有什麼怨仇啊。
到了此時,沈玉妙與淮陽郡主都明白了,這門裡有熱鬧可以看了。沈玉妙看了那推開門的家人,是一個孔型有力的男子,原先還存了一絲擔心,淮王不要象個浪蕩人,約了自己在這裡玩,他一旁偷窺了,現在放下了心了。
淮陽郡主往月洞門裡看了,轉了臉來笑着對了王妃笑道:“這裡也好,咱們逛逛去。”兩個人不用空靜再說什麼,手挽了手進了月洞門。尷尬的空靜只能後面跟了來,一面賠罪道:“小尼該死,沒有對貴人說了實話。。。。。。”
下面本來是想編了什麼有經上的忌諱,這園子今天不能給人看,所以才關起來了,空靜再一想,如果這假話再穿幫了,可就會實實在在的得罪了南平王妃了。空靜就只是賠罪說自己該死。
果然這園子比外面還要好,裡面擺了若干的盆景兒,都養得好看。沈玉妙與淮陽郡主一面看,一面腳下不慢的跟了前面引路的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剛纔格開了園子門的人。
耳邊聽了一聲驚呼,小徑到頭是一排靜室,門前站了一個丫頭,一看了這一堆人來,就嚇得驚叫了一聲,怎麼會這麼多的人過來,那園子門是她親手插上的,除了空靜叫門,別人叫門是不開的。
而走在前面的這一個人,偏偏丫頭又認識,南平王妃是見過的。沈玉妙眼眸一閃,迅速在丫頭身上看了,先是沒有認出來,如音悄聲在耳邊說了一句:“這是韓國夫人的丫頭。”
一行人已經走到靜室前,淮王的家人手一格就把意欲阻攔的韓國夫人的丫頭給摔到了一邊去了,聽了她哀哀呼痛,然後尖叫了一聲:“有人來了。”
淮陽郡主這個時候也明白了,微笑了看了那個尖叫的丫頭,笑道:“你鬼叫個什麼,還來得及嗎?”這才目視了帶路的家人,看了他不用吩咐了,上前去雙手推了靜室的兩扇木門,這一次沈玉妙用力觀看了。
看了他雙臂上肌肉暴漲了,然後又是“卡嚓”一聲,再就是“當”的一聲,裡面的門閂也斷裂開來墜地了。
淮陽郡主迫不及待的先一步進了去,笑道:“我來看看,這裡有什麼西洋景兒,哎喲。。。。。。”掩了面出來了,罵了一聲:“無恥之徒。”
朱祿笑着搶在了王妃前面進了去,不由得也笑了,裡間是擺了牀的靜室,收拾得潔淨。可能是剛纔那丫頭一聲尖叫提醒了房裡的人,一個男人光脊樑正在穿衣服,想來淮陽郡主就看到了這光脊樑。
牀上一個人也正在穿衣服,**半露了,凌亂的頭髮下面那一張面孔,正是韓國夫人。韓國夫人當然認識朱祿,朱祿也當然認識韓國夫人,兩個人一打照面,朱祿笑着避了開來,但是已經把韓國夫人一身褻衣的模樣兒看了一個精光。
韓國夫人漲紅了臉,普渡庵也是她會情人的一個地方,從來這裡安全可靠的,不想今天撞到了鬼。她急忙穿好了衣服,不及整理了頭髮,還是凌亂着出來一看。
外面房裡條几下是一張八仙桌,兩張太師椅,這一會兒坐了兩個人,嫺雅端莊的擡了眼睛看了她,只看得韓國夫人恨不能這一會兒死了纔好。
其中一個人是自己的情敵南平王妃。看了她一身冰綃宮衣,好整以瑕的坐在了那裡,象平時一樣面帶了微笑,不得不承認,她笑得一向是好看,貝齒暈頰。這一會兒笑得象是諷刺了。
沈玉妙與淮陽郡主相視一笑,都是欣賞了韓國夫人的窘態。衣服凌亂,頭髮凌亂,臉上的表情則是抓狂的了。
朱祿一個人退到了門外對了廊下的盆景兒無聲的笑個不停,如音看了韓國夫人,走到了朱祿身後悄聲追問了:“你剛纔看到什麼養眼睛的?”
朱祿剛說了一聲:“沒有。”腰上一疼,被如音緊緊擰了一塊腰肉。立即就治好了朱祿剛纔的壞笑,眼前都是人,朱祿掙脫了開來,聽了如音先小聲的罵上了:“不長進的東西,你看她衣服穿的都不整齊,這一會兒才穿好,你剛纔看到了什麼,回去你洗洗眼睛去。”
這個時候,房門關了起來,是韓國夫人關的。看了那扇關緊了的房門,朱祿這才嘻嘻重新笑了起來,如音看了那壞笑,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朱祿忍住了笑悄聲道:“什麼也沒有看到。你信不?”
然後往後一跳,躲瞭如音的一巴掌,小聲罵了:“瘋婆娘。”又走開了幾步。
裡面這個時候情勢扭轉了,沈玉妙和淮陽郡主微笑了看了韓國夫人,看了她漲紅了臉關上了門,看了她在面前雙膝跪地,跪了下來,然後掩面輕泣了。
裡面的那個男人雖然穿好了衣服,只是不敢出來,聽了外面只有韓國夫人的輕泣聲,伸了頭看了一下,嚇得又把頭縮回去了,不知道外面這兩個人是什麼來頭。
聽了外面良久纔有了一句話,是沈玉妙含笑說了出來,她覺得韓國夫人也跪得可以了,這笑話也看足了,這才笑着說了一句:“夫人請放心,我與郡主都不是多口的人。”
然後看了一旁微笑的淮陽郡主,兩個人輕笑了一聲,攜了手站起來出來了。不敢得罪韓國夫人的空靜早就退到了月洞門外去,只是嘆氣了,今天是徹底得罪了韓國夫人,要是能巴結上南平王妃倒也值得。
空靜這纔想了起來,韓國夫人一向對了人炫耀過與南平王少年就相識了:“我對了王爺說的事情,王爺都會有關照。”看來南平王妃今天是有備而來的,只是這位淮王橫插了一槓子,又與韓國夫人有什麼過節呢。在京裡官宦人家走動,就是要明白他們之間的私人內幕才行,空靜很是想了一會兒,只是沒有想明白。
空靜不肯放王妃走,說了賠罪,請了王妃用了這裡的好齋點,休息了再回去。南平王妃也不肯就走,總要好好想一想,我帶了跟的人一回去,表哥就會知道。我往淮陽郡主身上推,壓根兒就瞞不了表哥,沈玉妙樂夠了之餘,也要好好想一想,表哥知道了後,就能猜得出來是淮王布的局。
表哥緊接着就會想了,淮王是爲了討好 ,可是淮王討好我先拿了韓國夫人開刀,那麼接下來答案就是一個,就是我對了淮王或淮陽郡主表露過了什麼。總得想明白了再回去。
進了早就淮王派人早就安排好了的靜室,自己的坐墊和茶碗都擺好了,空靜不時來看了,南平王妃與淮陽郡主都歪在錦榻上娓娓低語了。
不一會兒說累了,各自找地方去睡覺。空靜單獨引了南平王妃進了房裡,幫了丫頭們服侍了,自己蹲下了身子爲王妃脫了繡鞋,這才誕了臉笑道:“小尼有幾句下情要對王妃說。”
如音等人退了出來,空靜站在了牀板上,一面爲沈玉妙捏了腿腳,一面輕聲笑道:“有幾位大人的女眷想去給王妃請安去,只是官職太小,見不到王妃。都是一心裡要孝敬王妃的人,要是小尼有這樣天大的面子,能引見了她們,也是小尼修功德一場。”
沈玉妙被她捏得實在是舒服,這尼姑倒象是足療師傅的手藝,微笑了說了一句:“是哪些人?”心裡突然閃過了,韓國夫人愛逛寺院,韓國夫人最近手頭寬裕了,韓國夫人保不準兒做了買官賣官的事情,而她求的一定是表哥。
聽了空靜小聲的報了官職和名字,沈玉妙笑道:“這些人我是不見的。有什麼事情你問了來說一聲兒就是了。”
空靜喜歡的渾身都發癢了,感覺南平王府的大門就象爲自己開了,忙更用心地爲王妃捏了腿,腔調更是柔和下氣了道:“多謝王妃給小尼這個天大的面子,小尼以後天天在菩薩面前爲王妃燒高香纔是。”
沈玉妙心裡撇了小嘴,這就是你修的功德,吃十方供奉,修行賄受賄、幫人撮合風月的功德不成。
空靜聽了王妃問了一句:“韓國夫人幫你辦了幾件事情,都是什麼,你如實的告訴了我,不然我查出來,你以後就別上我的門了。”語調淡淡,並不用力也不加嗓門,空靜聽了卻有如炸雷一聲了,忙笑着把韓國夫人的一些事情說了出來。
到了此時,空靜已經知道了,今天來捉姦是王妃的意思了。
沈玉妙閉目養神,耳朵則聽了空靜說出來的事情,然後笑道:“下次再說吧,我要睡了。”下次再說讓空靜喜歡的離去了。
房裡沈玉妙側了身子微笑了,剛纔說到的這幾件事情,官員名字個個都是見過的。在表哥書房的章程或是摺子上,這些升遷的官員原來都是韓國夫人求的。
至此韓國夫人的小秘密,南平王妃瞭解得八九不離十了。
韓國夫人是倉皇掩面離去了。留下的這兩位女眷卻是悠然自得的又玩賞了一會兒才離去,這兩位今天才是十足十的來玩樂的呢。
經過了城門的時候,守城的將軍又一次過來行禮了,而且面帶了微笑道:“王妃回來了,末將可以去對王爺覆命了。”
淮陽郡主低頭笑了一下,這樣的安富尊榮,還要去和外面不相干的女人計較去。以前覺得南平王妃聰明,現在發現了她也有弱點,就是王爺外面的那些女人。淮陽郡主決定多去打聽這樣的事情,族兄眼前要討好王妃,正好是一個打聽去的好人選。
在路口淮陽郡主上了自己的馬車,與王妃道別了回到了家裡,來見淮王。
淮王聽完了這段故事,也是失笑了道:“真不錯。”看我這個局不錯吧,韓國夫人的事情太多了,都不用安排人去勾搭她,只要看住了她就行了。
至於事先約時間,當然要事先才約,總不能打草驚蛇了。派去的兩個家人從來氣力驚人,格斷了門閂也是輕鬆的。
正在自得的淮王聽了淮陽郡主笑着又說了一句:“王妃象是對這樣的事情不反感呢,族兄與王爺相得,這樣的事情可以多打聽了,我也聽了,見了王妃有說話的材料兒。”淮陽郡主把淮王的這一點兒心思說得冠冕堂皇。
淮王微笑了道:“你說的很是,我打聽了來,當然還是你聽了,進去看了王妃閒兒要聽古記兒,說給她聽聽。”然後笑了道:“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一個人坐着的淮王一個人笑了,南平王知道我這樣獻殷勤,一定又要找我來算賬了。這一次我等着他。淮王覺得朱宣這一次犯糊塗了,牡丹花看的人當然多,草根有人看嗎?偏要看一眼。
與此同時,在王府門前下了馬車的沈玉妙也正在想了淮王,表哥在我心裡千鈞重,當然我不會喜歡別人。而且淮王今天沒有出現,讓沈玉妙放了不少的心,以後有事還可以相托與他。
然後嘆了一口氣,今天晚上表哥會是什麼表情出現在房裡?
朱宣如平時一樣進了來,先看了妙姐兒笑道:“你在等表哥呢?”坐在牀上,伸了頭往外看的妙姐兒笑盈盈地道:“是啊。”
朱宣梳洗了過來,上了牀先攬了妙姐兒在懷裡,如平時一樣半歪着也是閉了眼睛在養精神。
“表哥,”妙姐兒推了推朱宣:“和你說件事情,不過你聽了未必會高興。”朱宣嗯了一聲道:“說出來我聽聽。”
一五一十地說完了,朱宣是睜開了眼睛,也笑了一下。然後道:“以後不好看的事情不要看。”就這麼一句繼續閉上了眼睛。
沈玉妙不是沒有擔心的,至少擔心表哥一想了淮王就要來火,這會兒朱宣不問了,反倒有點兒詫異了,但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淮王今天辦得不錯,可是爲了淮王吵架就沒有必要了。
“表哥,”縮在朱宣懷裡的妙姐兒又輕聲問了一句:“你與韓國夫人象是認識很久了?是表哥少年的時候就認識的吧?無錯”
朱宣淡淡回答了道:“表哥少年時認識的人可多了,不能他們做錯了事情,表哥聽了都要不高興。”
閉了眼睛的朱宣不用看,也知道妙姐兒聽完了自己說的話以後,臉上會是詫異的表情。摟在懷裡,就習慣性的輕輕拍了妙姐兒的朱宣,一面享受了懷裡這柔軟的身子,一面想了,妙姐兒這孩子,做事情這麼狠。
聽聽她的描述,園子門推開了去看盆景兒,房門推開了想去坐一會兒 ,那庵主就是個死人,妙姐兒去遊玩,哪一家寺廟的主持敢不陪着。而且那門,韓國夫人再笨,與人在房裡幽會,會不插上嗎?
就算是不聽朱祿、如音回來說了,聽一聽這孩子說話破綻一大堆兒。朱宣一個人脣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手裡繼續拍了妙姐兒,今天一定是玩累了,捉了韓國夫人的奸,高興的不行了。這才拍幾下就睡着了。
再想了淮王這個混蛋,這樣討好妙姐兒,真是一個混蛋。朱宣側了身子,在睡着了的妙姐兒臉上親了一口,心裡想了,明天應該可以讓表哥好好疼疼了吧。朱宣微微一笑,這樣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