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找的西餐廳不大,牆壁上的油畫、桌上擺放的鮮花,還有純銀的餐具。坐下後,身上擺着巨大的餐巾,對面坐着漂亮的女孩,氣氛頓時浪漫起來。哪怕花費不菲的費用,很多人也心甘情願。
來此就餐的大多是洋人,他們用外語低聲交流着。胡孝民與顧慧英找了個安靜的角落,不虞被人聽到。
作爲一名特工,每到一個新環境,總會下意識選擇最有利的位置:便於觀察整個餐廳,能看清入口,同時,又不會被人打擾,也便於撤退。
胡孝民與顧慧英選的就是這樣的位置,他們沒有選靠窗的地方,而是在角落,還是靠近後面廚房的角落。一旦有情況,他們可以第一時間從廚房撤離。
胡孝民手裡拿着刀叉,“費力”的對付着身前的食物,動作顯得很笨拙:“知道嗎?蘇光霄馬上就要走了。”
作爲一個從寧波來的,他必須不太會吃西餐。其實,在臨訓班時,有過這方面的教學。
顧慧英的動作則很優雅:“你這是在哪裡得到的消息?”
胡孝民篤定地說:“張揮今天告訴我的,蘇光霄一走,陸實聲肯定會接任。到時候,張揮很有可能會是副處長。”
顧慧英不以爲然地說:“副處長哪那麼好當?我們科長也有機會,三科的科長資格也很好。”
胡孝民篤定地說:“那就拭目以待吧。”
顧慧英問:“蘇光霄會去哪裡?”
“不清楚,估計會去南京。”胡孝民搖了搖頭,他希望送蘇光霄上西天,只不過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自從蘇光霄來特工總部後,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先是潘憲文要殺自己,然後是黃也文也要動手,再後來是林偉達。
躲過三次追殺後,只是換來一個副科長。而且,這個副科長,還是胡孝民拿命換來的。如果他在惠爾登舞廳動手除掉曾柏山,恐怕現在也活不成。
爲了潛伏,胡孝民必須容忍,但他心裡早就把蘇光霄活剮了一萬次!
顧慧英好奇地問:“蘇光霄爲什麼要走?”
“蘇光霄來情報處,主要是策反萬千良,另外,可能是執行一次重要行動,估計與中統有關。”胡孝民突然壓低聲音說。
“與中統有關?”顧慧英心裡一動。
胡孝民將頭伸到顧慧英面前,悄聲說:“中統最近應該會有一次重要行動,趙仕君和蘇光霄都在等,等着給中統致命一擊!”
他們隔着桌子,否則胡孝民會趴在顧慧英耳邊說出這句話。
顧慧英搖了搖頭,不以爲然地說:“中統早就元氣大傷,還能有什麼重要行動?”
然而,她心裡卻非常震驚。胡孝民的消息,再加上她掌握的情況,很快得出一個結論:趙仕君和蘇光霄已經知道暗殺孫墨梓的計劃!
這個結論讓她瞬間驚得說不出話來,她連忙低着頭,用叉子上的食物送進嘴裡,掩飾自己的驚詫。
胡孝民一直在對付着身前的食物,似乎沒有注意到顧慧英的窘態。但他的餘光,早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知道這頓飯的目的達到了。
胡孝民輕聲說:“我懷疑,讓我除掉曾柏山,也是爲了這次行動。”
吃了飯,胡孝民去了九風茶樓,而顧慧英則藉故回了家。她得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傳出去。
就在胡孝民與顧慧英吃飯的時候,萬千良與蘇光霄,也在謝記飯館的包廂內用餐。兩人是老朋友了,現在一起共事,點了壺好酒。
“跟你說個笑話,胡孝民想派人打入利昌隆五金商行。”蘇光霄一邊給萬千良倒酒,一邊輕笑着說。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萬千良大笑,軍統是隨便什麼人能潛伏進去的嗎?況且胡孝民還是個外行,哪怕當了情報一科副科長,也只能算半個特工。
蘇光霄笑道:“等他苦心積慮安排人打入利昌隆五金商行,沒兩天就暴露後,他就會知道特工的險惡。”
萬千良冷笑道:“不用兩天,當天就要讓他好看。打入的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胡孝民殺掉了他的得力助手林偉達,原本林偉達將潛伏在軍統,爲他源源不斷提供情報,卻死在胡孝民手裡。有機會讓胡孝民難堪,他絕對不會錯過。
蘇光霄輕聲說:“真名叫魯繼榮,準備替換掉原來的廚子。”
萬千良笑道:“我現在很想看到這個廚子暴露後,胡孝民是什麼表情。”
蘇光霄嘆息着說:“一定很精彩,這樣的行動再來兩次,他的副科長就當不成了。可惜,我要調往南京,以後只能拜託你了。”
萬千良問:“你真要走?”
蘇光霄神秘地說:“對,只等着這裡發生一次鉅變。”
萬千良連忙說:“鉅變?蘇兄,咱們兄弟多年,你可得提個醒。”
蘇光霄說道:“放心,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在特工總部,只要記住一點就行,趙仕君纔是真正當家的。”
萬千良點了點頭:“這個我也看出來了,曾柏山的兇手一直沒找到,孫墨梓好像也沒辦法。”
曾柏山既是孫墨梓的保鏢,也是他的副官,被軍統幹掉後,當時調查了一下,事後就沒人重視了。如果死的是趙仕君的人,情況完全不一樣。譚志兵的案子,現在還在調查呢。
蘇光霄說道:“他當然沒辦法,有些話不能說透,到時你就知道了,嘿嘿。”
曾柏山死後,孫墨梓在特工總部躲了幾天,不知什麼原因,今天又出去了。孫墨梓非常好色,這種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胡孝民在九風茶樓的專用包廂喝着茶,腦子裡卻想着事情。他現在只擔心兩件事:軍統對自己的暗殺什麼時候進行,要用什麼辦法才能“安然渡過”。
“出事”後,又要如何“哭訴”,才能獲得最大利益。
另外一件事,就是尋找“黃如晦”。這是組織交給他的任務,身爲史進鬆的上司,卻沒能第一時間知道真相,他也很是煩惱。
最令他鬱悶的是,此事他還不能再問史進鬆。
“胡先生,有你的電話。”
胡孝民正在想着問題時,春三突然進了他的包廂。
“好。”胡孝民站了起來,順手抽了張鈔票遞過去。
“多謝胡先生。”春三臉上笑開了花。
電話是張揮打來的,他告訴了胡孝民一個震憾的消息:“孫墨梓在靜安寺路、戈登路口的西伯利亞皮貨店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