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丑時,梅冶方開着車子到中央路的院子與胡孝民見面。同時,他也帶來了趙仕君的最新指示:押送費仲彝回上海。
梅冶方與胡孝民在外面的廂房見了面,許志高和範桂榮押着費仲彝在後面的雜屋。
他看着費仲彝的口供,讚歎着說:“胡老弟,了不起啊,這麼快就讓費仲彝開口了。”
“這得多謝梅兄提供的情報,我在嚴家橋33號把他截住的。至於開口,純屬運氣,張小通不是在這裡處決的麼,費仲彝得知詳情後,很快就答應合作。生活是美好的,誰都不想死。”胡孝民謙遜地說。
都說世道艱難、生不如死,但真要讓他們去死,又沒人願意了。從中統到21號,再到中統,不就是想腳踏兩隻船嗎?
梅冶方提醒道:“今晚蘇光霄被人暗殺,估計明天火車站的盤查會比較嚴。”
胡孝民“好奇”地問:“爲了避免麻煩,我直接去鎮江坐車,到時費仲彝的車子,要麻煩梅兄處理一下。對了,蘇光霄是怎麼死的?”
梅冶方嘆息着說:“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他死在司機手裡。”
蘇光霄的司機是他親自選的,跟隨他多年,老實巴交,對蘇光霄忠心耿耿,怎麼也沒想到,會做到這樣的事。
胡孝民低聲“驚呼”:“司機?抓到了嗎?”
梅冶方輕輕搖了搖頭:“司機被當場打死,現在還不知道司機背後的指使者。不管如何,明天南京都會戒嚴。”
作爲南京市警察局長,蘇光霄的死,讓很多人心驚肉跳。司機的背後,肯定另有其人。
胡孝民問:“是統字輩還是中共?”
“估計是兩統,蘇光霄得罪太多兩統的人了。”
蘇光霄到南京後,破獲過軍統的地下電臺,還抓過中統特工。他的行爲,讓日本人很興奮,汪即卿對他也很滿意。可是,重慶方面必定對他恨之入骨,報仇是必然的。
胡孝民關心地問:“梅兄也要多注意安全,要不我送你回去?”
“我又不怕他們,這次就不給胡老弟餞行,以後來了南京,咱們再好好喝一杯。”
梅冶方是機要處的,並不直接面對兩統,也沒得罪過他們,自然不用擔心被報復。再說了,街上到處都是軍警憲特,也沒人敢動手。
“你們先出去,我跟費處長聊聊。”胡孝民送梅冶方走後,到了後面的雜屋。
“胡科長,我能回去了嗎?”費仲彝焦急地問,胡孝民給他鬆綁,又給了他一個心安的信號。
胡孝民搖了搖頭:“不行,你得跟我去趟上海,向趙先生當面說清此事。”
費仲彝喃喃地說:“去上海?”
胡孝民安慰道:“你可以回家一趟,但不能跟家裡人交待任何事情,只能說有急事去上海。”
“能打電話嗎?”
“不行,至少在見趙先生前不行。”
快天亮時,胡孝民一行開着費仲彝的汽車去了嚴家橋33號。胡孝民親自陪着費仲彝進了家,費仲彝很快收拾好東西,提着一個“沉重”的皮包出了門。
“胡科長,這是費某的一點心意,到上海後還請多多關照。”費仲彝出門後,將皮包遞給胡孝民,誠懇地說。
他的這些東西,就算帶到上海,也是給別人搜去。還不如全部交給胡孝民,他覺得胡孝民不管如何貪婪,至少還是講規矩的。昨天晚上,他基本上沒被虐待。
“放心,上海方面我會幫你盡力疏通。”胡孝民接過皮包,感覺沉甸甸的,心情頓時變得愉悅。主動送上門的錢財,就是讓人心情高興。
他們一行人都有證件,還是76號的證件,自然不會擔心出城的問題。車子開到鎮江後,坐第一趟京滬列車,於下午三時許回到了上海。一出火車站,特工總部的汽車已經在等着。
回到76號後,胡孝民帶着費仲彝去了高洋房,趙仕君要親自聽他的彙報。胡孝民將費仲彝的皮包留在了趙仕君的辦公室,當然,該拿的他都拿了出來。費仲彝想過關,趙仕君是最重要的因素。
隨後,趙仕君單獨接見了費仲彝,胡孝民則趁機去了夏忠民、陸實聲、吳世強、馬英良、張揮等人的辦公室替費仲彝送禮。
警衛總隊的吳世強和二處的馬英良,一個是趙仕君最值得信任的人,一個是中統事務專家,胡孝民用費仲彝的錢,辦費仲彝的事情,同時也給自己一個結交他們的機會。
其實,胡孝民還有一層深意,他希望76號發生的事,能傳到南京唐東平耳中。至少,孫墨梓很快會知道。據小道消息,孫墨梓是走了中統路線的。等會,他也會再給孫墨梓寫封信。
“你還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張揮知道胡孝民的行爲後,又好氣又好笑。
“這種錢,一個人是吞不下的。再說了,費仲彝要是過了關,以後他就欠我一個大人情了。”胡孝民說道,只要費仲彝沒死,這筆錢早晚會曝光。與其被人扒光衣服,不如拿出來與人分享。
真正吞得下的,是焦一誠的錢,還有張小通的錢。
下班前一個小時,胡孝民去了巨籟達路。他剛從南京公幹回來,原本可以休息,但他想親自聽取範桂榮的報告。去之前,他特意去了趟延年坊7號,將自己的收穫藏好。同時,他還將張小通的照片洗了出來,又給孫墨梓寫了封信。
金君務死後,利昌隆五金商行的行動二組暫時沒有新的行動,魯繼榮並沒有傳回有價值的情報。
隨後,胡孝民纔去了九風茶樓。在路上,把孫墨梓的信給寄了出去。
果然,他到二樓的包廂沒多久,焦一誠就來了。胡孝民去南京後,焦一誠每天都會來九風茶樓。
“焦先生沒把我的東西帶來?”胡孝民看着焦一誠空着手,問。
“總得先知道結果吧。”焦一誠說,顧慧英也從胡孝民那裡拿到了張小通的情報,他被章詳慶訓斥了一頓。如果胡孝民沒幹掉張小通,剩下的錢,他是絕對不會支付的。
“好吧。”胡孝民拿出三張照片遞給焦一誠。
第一張照片是張小通活着的時候拍的,這是張小通最後的遺容。第二張照片是張小通死後的照片,而第三張,則是張小通被肢解後的照片。
焦一誠一張一張地看着照片,當他看到第三張時,手明顯有些發抖。
“這下相信了吧?”胡孝民一把將照片奪了回來,劃了根火柴,當場就燒掉了照片。
“唉……”焦一誠伸出手,想把照片拿回去,這照片送到重慶就是大功一件啊。
“這東西只能看,留不着。其他人看到,我就說不清了。”胡孝民將焦一誠的手擋了回去,不僅照片要燒,底片也得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