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君與澀谷一向走得很近,他覺得,澀谷是自己在特工總部的後臺。然而,此時澀谷眯着的眼神像冬天的冰刀一樣,能直接插進自己心窩,他感覺自己的體溫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度,四月的天氣已經回暖,他卻打了個冷戰。
胡孝民的語氣,也沒有了剛纔的溫和,嚴肅地問:“你的問卷呢?”
程蔚君連忙掏出問卷,卻沒有交給胡孝民,而是給了對自己冷眼靜看的澀谷:“澀谷隊長,這是我的問卷。”
“啪!”
澀谷接過問卷,突然甩手就是一巴掌。
他個子不高,身材瘦削,但手上真有勁。程蔚君猝不及防,臉被重重地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程蔚君捂着臉,他感覺側面的牙齒都鬆了:“澀谷隊長,我沒做錯什麼吧?”
澀谷的聲音,就像冰窖裡了來的一樣,聽着都覺得冷:“雷勇輝的死,是不是你指使的?”
程蔚君內很驚慌,可他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迅速平緩盡情,還有委屈的小眼神:“這怎麼可能?我知道軍統有暗殺雷處長的計劃後,馬上向您報告,可當時你們在萬歲館,我沒有找到。等我趕到福煦路時,軍統已經行動了。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問我的內線吳順佳。”
澀谷冷聲說道:“把吳順佳的聯繫方式交出來。”
程蔚君很順從,也很得意,自己太厲害了,竟然提前預料到了這一步。這一刻,程蔚君覺得自己是整個上海,不,整個世界最厲害的特工。
程蔚君被暫時送進了看守所,當然,他目前還不是囚犯,只是被臨時禁足。他身上的物品都沒搜走,中午吃飯,也能從食堂點菜。如果他願意吃謝記飯館的飯,只要願意給小費,看守所的守衛也願意幫他跑腿。
胡孝民和板本一郎一起去見的吳順佳,有了程蔚君提供的信息,胡孝民和板本一郎很順利的見到了吳順佳。
吳順佳眉毛稀疏,這是一個很好的標誌,胡孝民和板本一郎對視一眼,兩人暗暗點了點頭,確認了吳順佳的身份。
胡孝民爲了讓吳順佳相信,還特意把自己的證件遞了過去:“我是胡孝民,這位是板本曹長,程蔚君有事不能來,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吳順佳早就接到命令,76可能會派人與自己接觸,他要趁這個機會,整死程蔚君。
吳順佳打量着這個年輕的情報頭子,在76號真的能通過拍馬屁就能謀得高位。
此時的吳順佳,將內心的雜念壓了下去,站起來朝胡孝民欠了欠身,恭敬地說:“胡處長好,我現在是情報四科的編外人員,等我從新二組出來,以後就是胡處長的手下了。”
胡孝民問:“你是什麼時候告訴程蔚君,新二組要暗殺雷勇輝的?”
吳順佳猶豫不決地說:“這個……”
旁邊的板本一郎惡狠狠地說:“八嘎邪路,你要是不說,就死啦死拉的。”
吳順佳遲疑着說:“我……”
胡孝民拿出一疊錢,誘導着說:“如果你能說出真相,不僅不會有任何麻煩,反而能得到一大筆賞錢。如果你的任務完成,以後在情報四科能給你安排一個滿意的職務。”
板本一郎冷冷地說:“我們需要忠誠的人。”
吳順佳接過錢,眉開眼笑,只不過他沒幾根眉毛,顯得很滑稽:“我說,我都說。”
胡孝民與板本一郎對視一眼,兩人一個籠絡一個威脅,果然讓吳順佳開了口。
胡孝民點了根菸,安慰道:“慢慢說,不用急。”
吳順佳猶豫了一下後,突然說道:“其實,是程蔚君請求軍統除掉雷勇輝的,包括之前的雷勇輝,也是因爲他的請求,我才把情報傳給新二組。爲此,我還得到新二組的嘉獎呢。”
板本一郎吃驚地說:“什麼?”
胡孝民說道:“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吳順佳緩緩地說:“這要從他想當科長開始說起……”
關於程蔚君的事情,吳順佳都不用演戲,只要將實情說出來就行了。
程蔚君自以爲得意,可他並不知道,吳順佳纔是他的軟肋。在他將吳順佳的聯絡方式交出來後,就註定他的秘密藏不住了。
如果程蔚君兢兢業業,胡孝民要弄死他,可能還得費點神。可現在嘛,他借軍統之手,連續除掉自己兩個上司,這樣的人,沒人希望他還活着。
吳順佳在說話時,胡孝民拿出筆和紙,迅速記錄着。他以前在街上幫人寫過書信的,寫字的速度很快,而且字還很漂亮。
等吳順佳說完後,胡孝民也停筆了,他把記錄拿給吳順佳看:“你看看對不對?”
這上面記錄着程蔚君借軍統之手,兩次謀害上司的經過。孟香谷死在四馬路,雷勇輝死在福煦路,兩人表面上是軍統所殺,實則死於程蔚君的出賣。
“是的。”
“請簽字。”
拿着吳順佳簽字的筆錄,胡孝民和板本一郎回了特工總部。兩人先去了平洋房,程蔚君一直是澀谷的人,必須讓澀谷第一時間看清程蔚君的嘴臉。
“八嘎!”
澀谷將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裝着水的茶杯被摔得粉碎,杯中的茶水飛濺着,像一朵殘花。
胡孝民在旁邊重重地嘆息着說:“程蔚君想當科長,就借軍統之手除掉了孟香谷。他現在想當副處長,又把雷勇輝賣給了新二組。等有一天,他想當處長時,我的媽啊,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澀谷一拍桌子,怒氣衝衝地說:“這種人太壞了,比抗日分子還壞。”
胡孝民輕聲說道:“澀谷君,程蔚君是你看重的人,就交給你來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