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太清宮。
在宮門前的小廣場上,正舉行着一場很新奇的開機儀式。國內的娛樂媒體蜂擁而至,來此採訪一個電視劇劇組。
而在鏡頭前,一位人氣極高的小鮮肉演員,正穿着藍布道袍給記者做演示:
“就像這樣,站在跪墊前,雙腳站八字,一面躬身,一面雙手在腹前合抱。要記住,左手要離開右手,捂住心臟的位置。然後俯身,像這樣,第一次叩拜……重複兩次,就是道教禮儀中的三禮三叩。”
哇!
媒體見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有模有樣,覺着都很驚奇,紛紛提問:“你這套東西有專門學過麼?”
“對,我大概練了兩個小時。其實不止這套動作,還有別的一些禮儀,我們全組演員都要學。”
“能說說有什麼感受麼?”
“呃,我們雖然是玄幻劇,但絕對不同以往的玄幻劇。我們很嚴謹的參照了傳統道教文化,到一些名勝實地取景,還特意請了位老道長做指導。所以裡面的服飾、道具、典故之類的東西,都是儘量貼近真實。等播出的時候,大家可以看一下。”
回答了幾個問題後,開機儀式結束,人員慢慢散去。這個劇組在太清宮有幾場外景,也是等會兒就要拍的。
那位小鮮肉擺脫粉絲,直接上了保姆車,還沒坐穩,經紀人就甩過來一個劇本:“剛收到的,感覺還不錯,你的檔期剛好能接上。”
小鮮肉翻了翻,不耐煩道:“又是仙俠劇?那幫投資方吃錯藥了吧?”
“嘖,這陣大火嘛!現在仙俠劇比抗x神劇還牛,出一個過一個。倒是有拍家庭倫理劇的,結果全給斃了。你趕緊決定,晚了就讓別人搶去了。”
“行了行了,我接!”
小鮮肉拿過劇本,一臉的不爽快,同時心裡也很奇怪。他以前拍過兩部類似的作品,劇情智障,特效五毛,打着各種旗號也掩蓋不了的狗血瑪麗蘇,服化道更是爛到掉渣。
但現在不一樣,一個個憋着勁的把仙俠劇往正劇身上靠,嚴苛的令人髮指。
純屬有病!
小鮮肉撇了撇嘴,管他呢,錢給到位了就ok。
實際上,有此類感受的不僅他一人,夏國的老百姓或多或少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從今年夏天,哦不,應該從初秋的時候……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反正就是古古怪怪的。
彷彿一夜之間,電視劇全部變了樣,全國各地都在搞傳統文化教育,道教在新聞裡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
愛看網文的發現修真類的小說猛然氾濫,部部引經據典。愛打遊戲的也發現修仙遊戲瘋狂霸屏,不再胡編亂造,設定的一本正經。
更有甚者,連轉職任務都很蛋疼。居然考真實的道經典籍,你得自己搜索,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敲上去。
此外,遊客們去山裡玩耍,也發現肥頭大耳的和尚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肅嚴飄渺的道門宮觀。而且都很規矩,不拽着你算命抽籤看手相,進去轉一圈,除非主動攀談,否則人家都不搭理。
還有某些地區的小孩子,興趣課的教學質量比正式課堂還要溜,已經有兩座城市宣佈,將中小學生的課間操,換成改良版的太極拳……
這一切的一切,彙集到一起,最終形成了種種不對勁。
有的人照常工作,努力爲生活打拼;有的人反感討厭,將信息完全屏蔽;還有的,就像李冬那些人,隱隱約約的摸到了一絲真相。
……
“冬子,昨兒看新聞沒有?”
“看了看了。”
“哈,現在都有點明目張膽了,以前有哪個劇組在道觀裡搞開機儀式的?怎麼樣,現在你信了吧?”
“行了,別得瑟了!”
李冬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避開公司同事,躲到樓梯的拐角處。
話說他進了那個聊天羣之後,世界觀迅速重塑,結交了不少好友,跟同城的兩位道友也面了基。
千秋的本名就叫張千秋,校長則叫閆涵。倆人的家境都不錯,父母經商,自己的事業也很成功。
他們年齡相仿,不時小聚,話題自然是修道。張千秋和閆涵的決心很足,要遍訪名山大川,尋仙拜師。李冬卻頗爲猶豫,始終過不了那道門檻。
“冬子,你考慮好了沒有?轉眼可就入冬了,我跟閆涵不能再等了!”
“你也知道,我家裡條件不好,爹媽也沒啥收入。我辭了職,萬一有點什麼事,我,我……”李冬支支吾吾的找藉口,不過也是實情。
“你放心,我跟閆涵商量過。我們倆每月各出一萬,就給你爹媽養老,再派個人負責照看,有病有災的絕對不耽誤。”
“不行不行,那太不好意思了!”他連忙拒絕。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有點能力,自然得幫忙。我們這個羣的宗旨,就是不讓一個人掉隊。等以後世道變了,彼此也有個照應。”
張千秋那邊開着車,繼續道:“冬子,我們又不是拋家棄子,斬斷塵緣,就是拜個師傅而已。你就這麼想,你就當給自己放個長假,出去旅旅遊還不行麼?”
得!
話說到這份上,李冬不能再拒絕,便道:“那,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去。”
“哈哈,就等着你這句!你準備準備,後天我們就出發,第一站鳳凰山!”
“鳳凰山?靠譜麼?”李冬一愣。
“嘖!我跟你講,鳳凰山從去年就封了一半,裡面根本進不去,大鐵絲網攔着。說沒事你信麼?我敢打包票,百分百有問題!”
………………
經過三個來月的忙碌,鳳凰山的產業佈局基本完成。
首先,距酒坊不遠處,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又多了一座院落,是給果農住的地方。兩個院子地勢較低,非常開闊,日照充足。這一片屬於前山,以各種果樹爲主。
然後是後山,修了三座院落。一座是茶坊,茶種剛剛播下,還沒有收成,不過茶農已經就位。
另兩座,一座是種地農戶的住處,一座是曬穀、去殼的作坊。
此外,山間的溪水裡都放了些小魚,前山後山也種了很多竹子,算是額外點綴。
山上現有釀酒師傅、果農、茶農、種地的農戶,一共14人。都是生活壓力繁重,但技術高超的中老年人,郭飛三十多歲,竟然是最小的。
苦逼啊!
他們被高薪誘惑,一來就發現上了賊船,想跑還跑不了。那血蚊的子蠱哧溜溜的往體內一鑽,好傢伙,那種心神感應簡直不可描述。
反正見了秋小姐,就跟見了造物主一樣,發自內心的跪地叫爸爸。
不過還好,水仙般的秋小姐心地善良,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相比之下,另一位堇小姐就很頭疼了。
這日,酒坊內。
在釀酒的大屋外,圍了好些吃瓜羣衆,一個個踮腳抻脖的往裡瞧。而在屋內,高明德和郭飛正進行着最後一道工序,蒸餾。
“1,2……走!”
倆人彎着腰,甩開膀子一較勁,就擡起一隻大桶,裡面滿滿登登,都是發酵好的米糠原料。
先把原料放入蒸甑,加蓋密封,不能漏氣,然後添柴點火,旺火猛攻。
柴是山上的木材,品質十足。火苗舔着蒸甑,不一會,屋裡溫度極速上升,熱氣滾滾,倆人也是一身大汗。
現在的釀酒技術,通常分爲固態法和液態法:
固態法,就是釀酒的原料呈固態。通過發酵,糧食中的澱粉轉化爲酒精,脂肪轉化爲脂肪酸酯和有機酸,蛋白質轉化爲醇類、醛類、酮類和含氮化合物。這些成分,共同組成了酒。
液態法,指釀酒的原料呈液態,說白了,就是食用酒精+香精。基本沒有上述的那些成分,時間短,產量高,成本低,所以被普遍採用。
固態法釀出的酒非常寶貴,稍有些名氣的酒廠,都會生產一批用於評比和裝點門面。高明德以前在大酒廠幹過,換成一般人,還不一定懂。
“呼……”
甑上噗噗冒着蒸汽,蒸汽上升到料面,很快就起了變化。
“出酒了!”
高明德經驗豐富,一直盯着甑桶,猛然間吼了一嗓子。郭飛嚇了一跳,趕緊減小火勢,慢火續蒸,直到酒水出完。
“嗬,這香味!”
郭飛揭開蓋子,一股濃濃的酒香撲鼻,完全沒有新酒的刺激性味道。他拿瓢舀了一點,習慣性的想嚐嚐,剛送到嘴邊,猛地反應過來,道:“師傅,我,我能喝吧?”
“沒事,咱們不嘗,咋知道怎麼改進呢?不過秋小姐有交代,一點點就夠,你送了命可沒人管。”高明德。
“我懂我懂!”
郭飛溜着邊兒,小小抿了一口。
剛釀出來的酒口感不穩定,發熱,還帶着些許毒性。要放置一晚,等酒冷了之後才能飲用。
但他這一口下肚,只覺質樸雄勁,綿長而尾淨,豐滿而協調。
俗話說,好酒一條線。這醇香的酒氣從嘴裡就開始漫延,綿柔的感覺順着喉嚨一直滑到胃中,舒坦,說不出的舒坦!
更神奇的是,在這份舒坦中,又覺着全身的經絡熱流涌動,似平添了幾分精力。
“哎,我這腦袋都有點暈乎乎的。”
郭飛晃了晃頭,把瓢遞過去:“師傅,您嚐嚐。”
“噝!”
高明德也來了一點,感受更爲強烈。那股熱流滑到胃裡,五十多歲的老棒子,竟然激靈靈的生性了兩秒鐘。
“好,好,好酒啊!”
老頭的表情似哭似笑,不停稱讚。
外面圍觀的羣衆也很興奮,紛紛嚷道:“老高頭,你倒是說說,到底什麼味兒啊?”
“就是,拿出來讓我們聞聞啊!”
他們一水的羨慕,卻是不敢討酒喝。正熱鬧着,忽聽最外圍的幾個人一陣騷動,又迅速傳到了前頭。
“堇小姐來了!”
嗡!
所有人都是一抖,秋小姐都喜歡,這位就算了吧,簡直一竄天猴兒。
“喲!大白天在這兒開趴呢?”
小堇以她特有的招呼方式隆重登場,直接闖進屋:“酒不錯啊,給我來點。”
“給,給您。”
郭飛都不敢擡頭,遞過去一隻新瓢。
“勁頭還差點,你再試試,能不能出一鍋烈酒。”
小堇咕咚咚幹了半瓢,砸吧砸吧嘴:略不滿意。開玩笑!她是誰啊,吹瓶八級東北老妹兒,自帶白貂兒,一上桌就是666。
“行了,裝壇吧。”她擺擺手。
“呃,您沒給我們酒罈啊,只有幾個桶。”郭飛瞬間爲難。
“沒給?沒給你就不能裝了?”
“不是,我,我這……”這哥們快哭了。
“堇堇,你又欺負人!”
正此時,外面又傳來一聲,及時幫他解了圍。
衆人瞬間陽光明媚,只見龍秋大步進屋,瞪了那丫頭一眼,笑道:“你就裝這裡吧,看看夠不夠?”
說着,她手一晃,憑空出現一隻大葫蘆,通體碧玉,足有一米多高。
“夠,夠夠!”
郭飛傻着眼點頭,忙不迭的開始裝酒,容量剛剛好。
龍秋又摸出一盒線香,笑道,“伯伯,哥哥知道您身體不好,這是給您做的藥香。每天點一支,一個月就能痊癒。”
“誒,謝謝!謝謝!”
高明德極其意外,壓住心中情緒,連連致謝。
“不客氣,那我們先走了。”
她把大葫蘆一收,在衆人敬畏的眼神中,揪着小堇閃人。
倆姑娘剛出去,就聽屋裡像開了鍋一樣,亂哄哄一片。這幫傢伙帶着滿滿的亢奮,各種議論,還不時瞥向高明德,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恨。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那葫蘆怎麼變的,果然是神仙手段。”
“老高頭,你上輩子修了什麼福,被人家這麼看重!”
“哎喲,我都想得病了!”
他們初來的時候,心裡非常不忿,沒過幾天就消停了。完完全全的被震懾住,這可是仙緣啊!
雖然暫時失去自由,可我近水樓臺,保不齊就有機會。即便我修不成,可我還有子孫後代呢?
老員工不管在哪兒,都有幾分薄面吧。萬一哪個孫子被挑中了,以後豈不是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