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取出個皮包，裡邊用報紙包着兩片東西，看着差不多大小。
張楠接過一個，這南陽地攤夜市上，這會還沒那麼多“瓷不過手”的規矩。
一打開，“哦，不錯，唐八角菱花鏡。”
說着拿出自己的手電，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地攤後邊和兩側圍着布幔，前邊關興權和攤主側着一擋，外邊的人根本看不到張楠在看點什麼。
這面八角菱花形銅鏡，直徑有個二十二三公分，內爲圓形、圓鈕。
以鈕爲中心，四朵牡丹形成花形鈕座，鈕外四周爲麒麟、天馬、鳳凰、鸞鳥，其間飾以四株折枝花，有葉片、綻放的花朵。
鏡面光亮照人，張楠用手指甲颳了刮上頭的少量銅鏽，發現綠繡非常堅固，不是人爲的。
這會仿製銅鏡已經有了，不過紋飾和做舊還非常幼稚，屬於幼兒園階段。
銅鏡託在手指上，手指頭敲了敲邊緣，聲音不錯，鏡體應該沒有裂紋、暗傷。
那攤主聽到張楠的話，加上那專業級的動作，笑道：“那是，老闆是行家，咱拿出來的東西哪能差！在這火車站掙口飯吃，沒點真東西哪能混的下去。”
張楠笑了笑，將菱花鏡用報紙一包，放邊上。
接過另一個紙包，一打開。
“老闆東西不錯嘛。”
行家面前說瞎話那是掉價，人家也不會賣給你。大家都懂行，才能最後談出個合理的交易價格。
“那是，那些小傢伙咱就不拿出來了，這兩面銅鏡咱可是花了大價錢淘來的。”
小傢伙，小尺寸、低檔次銅鏡爾。
攤主說得很自豪。
也由得攤主得意，這兩面銅鏡還真不錯！
張楠這會手裡拿的是面神獸鏡，直徑至少25公分，也極有可能是唐代的。
如果這兩面銅鏡這攤主是從同一個人手裡淘來的，那就極有可能來自一座不會太小的唐代夫妻墓，還應該是座官員墓。
古人不僅僅只有女子會用鏡子陪葬，男子需正衣冠，墓中一般也會有銅鏡。
再說當初有實力建造磚墓的人，不是地主豪強就是官員，有銅鏡陪葬稀疏平常，分別只在於大小、銅鏡工藝講究程度上。
張楠仔細查看，甚至還問攤主要了個5倍的放大鏡仔細看，夜市裡個個攤位上都有這玩樣。
顧客要看的清楚點，你沒放大鏡給人家，那生意一個不留神就得跑。
這面神獸鏡圓形、圓鈕、圓鈕座，兩瑞獸口含彼此尾巴環繞鈕座，其外六邊形雙線凹面界格。
內區飾六瑞獸，以雙線凹面界格相隔，外區有一圈文字，不過張楠暫時沒去細認。
之後的外圈飾十二生肖圖案，最外沿還有一圈紋飾，類似纏枝紋，但又有區別。
黑色氧化層濃厚，幾乎沒有銅鏽，連鏡面都還能照出人影！
“這面神獸鏡造型獨特、紋飾複雜，製作精良，極爲精美！少見，極少見！好東西！”張楠心裡已經喜歡上這兩面銅鏡。
特別是手裡這面神獸鏡，絕對屬於唐鏡中的頂級貨色，這兩面銅鏡應該是唐代官辦作坊鑄造，工藝精湛！
“老闆你這手電筒不錯。”
張楠沒開口，就在那看。攤主沒見過張楠手中的這種手電，小巧，光線不像能夠買到的“三節電筒”那樣泛紅，也不像極少見的那些強光手電那樣泛白刺眼，燈光下就如同大白天看貨一般，實在忍不住說道。
“還行，朋友送的。”
沒想多說：這手電是個進口貨，光線色溫5300k左右，和正午的太陽光色溫差不多。
看東西，特別是瓷器、字畫、玉器一類，一般都需要自然光線下看，那樣顏色不會跑（跑，因爲光線色溫原因，把顏色看錯了。）。
如果是夜晚房間裡，那至少是日光燈下看。
所以古董交易一般都在白天，最終驗貨還得在靠近窗口位置，甚至乾脆就是室外。
不過這會很多交易是在晚上，這電燈還基本上是白熾燈，張楠就準備了個這麼個手電，機電公司朋友幫的忙。
張楠放下手中的銅鏡，問道：“什麼價？”
攤主一指神獸鏡：“這面500，那面350塊。”
張楠笑了，“老闆，咱是江南人，可也別把咱當香江人好不？”
太貴了！
不是張楠買不起，而是這兩面銅鏡雖然是精品中的精品，但這會還真不值這個價！
90年代中期，豫省古董販子至江南省，一般過得去的銅鏡也就一兩百、兩三百，就這面神獸鏡差不多檔次的張楠見過兩回，都是1000塊左右成交。
而那時的工資是現在的四到五倍。
“那老闆你開個價。”
攤主也不惱，漫天喊價、落地還錢爾。
“我給你個實價，這面神獸鏡250塊，那面150。”
這會豫省國家工廠裡的工人工資，每月也就六七十的樣子。
“這也太少了，這價我得虧本！”攤主不願意。
“老闆，你從土夫子那收這兩面鏡子，加起來最多200塊打死了。”
張楠說得非常肯定，誰讓他了解行情呢。
這還是如今青銅器熱門、瓷器價格偏低的市場行情造成的，張楠不是用200塊錢淘到過個雍正官窯青花穿花龍紋大盤嘛。
等到90年代，那個大盤子的價格就要遠遠高於這兩面銅鏡。
不過到了21世紀就難說了，這兩樣不好比，這裡頭有說法，看你怎麼出貨。
古董就是這樣，價格隨着時代變化起起伏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會除了張楠，就沒人知道將來會如何。
這麼好的銅鏡就這個價賣？
事實就是這樣，誰說盜墓就一定能發財的？
檔次低的銅鏡，這會幾塊錢、十幾二十的多得很！剛纔張楠在其他攤位上就看到過幾面，正大光明的放在玉器堆裡賣。
除了極少數團-夥能發財，其他的別說在80年代，就算到了2010年左右，不少土夫子也就是混個溫飽。
20年後，張楠都知道有幾個還算熟悉的土夫子，幾年時間挖了幾十座古墓葬，結果還在溫飽線上掙扎、混得苦哈哈，一年就兩三萬的收入。
就算運氣好挖出好東西，大頭都是讓中間商、出貨商賺走了。
“這價真不行，這樣的好東西幾年也碰不上一回。”那攤主還是不願意，不過想了想又道：“兩面加起來500塊你拿走。”
張楠感覺這攤主也算個生意精，估計不肯再還價了，就到：“那行，交個朋友，就500。”
說完從兜裡掏出一沓錢，點出50張“大團結”給攤主。另一邊關興權將兩面銅鏡從報紙裡取了出來，當着兩人的面重新包裹，塞進自己包裡。
雖然在關興權的眼睛下面要掉包就是個笑話，不過這當面錢貨兩邊勘驗明白的規矩，張楠已經交待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