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於金龍的病房中出來時,於父早已等在了外面。沈嚴將案件的真相告訴給了於有海,於有海聽得是又驚又氣,在謝過沈嚴等人之後便怒氣衝衝地走進了病房。可以想象,父子二人恐怕會有一場很“難忘”的對話。然而此刻程沈等人可無心去想那些,因爲於金龍的講述讓他們意識到情況遠比他們預想得要嚴重。
“腎臟摘除手術雖然簡單,但植入的過程卻非常複雜,對手術設備和環境的要求都極高。以往那些販賣團伙都是先摘除器官後冷藏,然後送往正規醫院完成植入手術。可這個團伙居然供體受體同臺手術,一旦出現問題,很可能造成生命危險,這幫人簡直是拿人命當兒戲!”蔣睿恆面帶怒意地說。
“現在國家對販賣器官的事查得特別嚴,醫院進行每一例移植手術器官來源都必須覈查清楚,現在連死囚犯的器官都不讓用了,更別說其他來歷不明的供體了。我估計他們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程晉鬆分析道。“不過如果真如於金龍所說,這個團伙的確要比之前的那些都惡劣許多。”
“所以,”沈嚴面容嚴肅地開口,“我們必須儘快端掉這個團伙。”
重案組立刻將工作重心轉移到對這個器官販賣團伙的緝拿上。根據於金龍的交代,這個團伙的組織者應該是一個叫德哥的中年男人,四十多歲,本省口音。警方登陸了於金龍所說的那個□□羣,然而德哥並未出現,據於金龍介紹,這個羣的羣主就是德哥,而羣的其他成員也有德哥的臥底,就是來監控羣成員的情況,並且尋找合適的供體。爲了不打草驚蛇,沈嚴便讓方禮源僞裝成想賣腎的人加入羣中,同時又根據於金龍的描述給疑犯做了面部拼圖,並將拼圖下發至省內各個市區分局,請他們協助調查。而更大的問題則是那個團伙的窩點。根據於金龍的敘述,他當時是坐上了一輛被完全遮擋的麪包車,於金龍雖然記下了車牌號,但經查卻是套牌。車子先是在市內七拐八拐,而後才向着某一個方向直線行駛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左右。沈嚴等人分析,司機開始大概是在兜圈子,以確保無人跟蹤且車上的人無法記路,而後才駛向他們的窩點。雖然警方可以根據後半程的時間車速推算出大概的距離,但是不知道□□與方向,這樣的推算依舊沒有太大意義。而且,於金龍在進入窩點後一直呆在室內,根本沒有看到過外面的景象,所以他除了能說出那裡是個三層別墅外,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
儘管困難重重,然而所有人都並沒有放棄,仍在想盡辦法尋找突破口。然而就在這時,線索竟主動送上門來——只不過,是以所有人最不期待的一種方式……
“我們是今天清晨5點多接到的報案。”醫院內,沙北縣公安局刑偵隊的李大隊長對沈嚴介紹案情。“發現被害人的是本地的一個老大爺。他早上出門種地的時候發現被害人全身□□地躺在他家地裡,背部還有血跡。老頭以爲是死人,就趕快報了警。我們到現場後發現這人還有氣,就連給送到醫院來了。醫生檢查後說他身上那兩道刀口是新的,而且看位置可能是腎臟附近,我們一聽覺得可能和你們的案子有關,就立刻聯繫你們了。”
沈嚴點點頭,看着病牀上的被害人。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材壯碩,在他腰背上的傷疤與之前劉宇星和於金龍的無論從位置還是形狀上都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的傷疤有兩條……
那邊,蔣睿恆和被害人的主治醫生已經完成了初步的交流,兩人一起向沈嚴走了過來,蔣睿恆一臉嚴峻地對沈嚴說:“醫生給被害人做過檢查,被害人兩側的腎都被摘除了。”
沈嚴的眉頭擰成一團。儘管在看到被害人兩側的刀口的時候他就有了這樣的預感,可是當聽到蔣睿恆親口說出時,沈嚴還是感到震驚。
程晉鬆看向醫生:“這人現在怎麼樣?”
醫生臉帶擔憂地搖搖頭:“很不好,病人兩側的腎都被摘除了,失血很多。如果不是病人身體素質好的話,他可能早就已經死了。我們給他輸了1000cc的血,總算保住了他的命。不過病人後面的問題恐怕比現在還要多……”
“他的兩個腎都被摘除了,還能活麼?”沈嚴問。
“我們都知道腎臟的主要作用是生成尿液,並且清除體內代謝產生的廢物。一個人的腎如果出了問題,就會無法排泄代謝廢物,形成尿毒症。我們現在對尿毒症患者只有兩種方法,一是透析,二是腎移植。他現在的情況相當於是最嚴重的尿毒症,如果定時透析的話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透析是治標不治本,如果想要治本只能進行腎移植……”
衆人的表情都越來越嚴肅。兇手這麼做根本就是想置被害人於死地,這恐怕不是圖財那麼簡單了。
沈嚴看着蔣睿恆問:“怎麼樣,能確定是同一個人做的麼?”
“被害人刀口的縫合手法與前兩個被害人的一樣,可能性很大。不過僅憑這麼一點無法確定,你還是等被害人醒過來再問問吧。”
沈嚴點點頭,又轉頭看向李隊長:“李隊長,你們弄清楚了被害人的身份了麼?”
李隊長搖搖頭:“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全身□□,沒有任何能確認身份的東西。我們問過現場附近村的居民,沒人見過這個人。”
沈嚴點點頭,再次看向病牀上依舊昏迷的病人——看來,一切只有等到他醒來才能弄清了。
於是幾人就在醫院等了起來,然而等了整整一個上午,被害人都沒有醒來。眼見天過正午,李隊長便好心地建議幾人先去吃飯,然後再回來。只是該着他們幾個命苦,剛在飯店點完菜,那邊電話就打過來說被害人醒了,於是衆人也顧不上吃飯,又匆匆趕回了醫院。
一行人一路直奔被害人的病房,離着老遠就聽到病房內傳來陣陣吼聲:“什麼冷靜!我的兩個腎都沒了,你讓我怎麼冷靜!!……”其間還夾雜着咳嗽聲以及摔東西的聲音,顯然是被害人醒來後聽到自己的情況,激動到情緒失控。醫生一直在旁試圖安慰被害人,但男人的情緒太過激動,最後沒有辦法,還是沈嚴等幾人幫忙按住人給打了一針鎮靜劑才讓他安靜了下來。
當這人再次醒來了時候,他似乎已經用光了之前的力氣,終究沒有再折騰。他只是看着眼前出現的一夥陌生人,用毫無生氣的語調問:“你們又是誰……”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我姓沈,想跟你瞭解一下情況。”
“情況?呵。”男人自嘲地一笑,“情況就是老子被人黑了,人家把我的兩個腎都摘了,老子現在他媽的是廢人一個了……”
“你知不知道你是被誰黑了?”
“一男一女,他們兩個一定是串通好的。媽的一定是哪個王八蛋忌恨老子,找人設套害我。等讓我查出來是誰幹的,老子他媽的把他拔筋拆肉,我活卸了他!”
說到最後,男人牙關緊咬,話中帶着惡狠狠的怒意。
沈嚴沒有理會男人的詛咒,而是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欒海峰。”
“欒海峰,你能不能把事情的經過給我們詳細講一下?”
“昨天晚上我跟哥們出去吃飯,吃完飯我就打車回家。當時天下雨了,車開了沒多遠就有一個女的招手,說想拼車,我看那女的挺可憐的,要去的地方跟我也順路,就讓她上來了。當時我坐副駕駛,那女的坐我後頭。我酒勁上來了有點迷糊,就閉着眼睛眯着,結果突然就感覺有人一下子捂住了我鼻子,我連忙睜眼,就看到坐我後頭那女的正拿着手巾按在我鼻子上。那手巾上一股味道,我心裡知道不好,就使勁掙,可沒想到這時候那司機也撲過來按着我,最後我到底被他們給迷暈了。後面的事我就都不知道了。”
“那兩個人都長什麼樣子?”
欒海峰想了想,說:“都20來歲,男的挺瘦的,不高,臉有點黑。女的大概一米六多,瘦臉,戴着個眼鏡。”
他的這番描述和幾人的心理預期有一定差距,但是沈嚴還是將劉宇星案中兩個疑犯的照片遞給他,問:“你看看,是這兩個人麼?”
欒海峰接過照片看了看,很快指着女疑犯的照片叫道:“就是這個人!”
“真的?!”所有人一聽都來了精神。
欒海峰點點頭:“她當時沒化這麼濃的妝,但我可以保證,就是這個女的!”說完,他又疑惑地問:“你們怎麼會有這個人的照片?難道她之前還做過案?”
“有一起跟你情況很相似的案子,這是那起案件的嫌疑人。”
“這兩人還割過別人的?!”欒海峰冷冷一笑,“我還以爲是我那裡的哪個孫子設計害我呢。”
這樣的話欒海峰已經是第二次說了,程晉鬆覺得有點奇怪,於是插嘴問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誰可能害你?”
欒海峰自嘲地挑了一下嘴角:“我是在監獄工作的。你說會害我的人多不?”
獄警?
幾人都沒想到欒海峰竟然是一名獄警,這工作跟幾人也算半個同行,於是大家瞬間理解了欒海峰話中的意思。
那邊,欒海峰又問道:“那個被割腎的是個什麼人?難道也是個獄警?”
“不是。”沈嚴將劉宇星的照片遞到欒海峰的手裡,“你見過這個人麼?”
欒海峰接過照片,有點意外:“這孩子應該還在上學吧?”
“他是個技校的學生。”沈嚴說完,又問了一遍:“你認識他嗎?”
欒海峰又拿起照片看了看,有點不太確定地說:“我不記得見過這個人,但不知爲什麼又覺得哪兒有點兒眼熟。難不成是我們那兒誰的孩子?”
“這人叫劉宇星,他父親叫劉自強,母親叫王麗敏。怎麼樣,認識麼?”
欒海峰聽了一圈,皺眉搖了搖頭。
見欒海峰搖頭,沈嚴便沒再繼續問,而是重回剛纔的話題:“這個女疑犯你確定了,那這個男的呢?”
因爲當初的監控錄像並沒有拍到男人的正臉,所以給到欒海峰手裡的照片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全身照而已,所以他的回答也並不確定:“看身形挺像,不過這沒有臉,我也不敢保證。”
“你說你當時是坐得出租車,你能記得車牌號麼?”
欒海峰仔細回想了一陣,說:“我記得車子就是一輛很普通的紅色大衆,車牌號記不太清了,好像是SA53開頭的,後面好像有個0……”
沈嚴點點頭,讓秦凱將這些內容一一記下。他接着又問了幾個問題,包括欒海峰昨晚吃飯的地點,打車的時間和地點等,欒海峰都一一作了回答。到最後,沈嚴問:“就你來看,你能不能想到誰和你有這麼大仇,可能會做出這種事的?”
欒海峰聞言嘲諷地一挑嘴角:“我是第二監獄的,我們那兒關的十個有九個半是揹着人命的,因爲打架鬧事被我收拾過的犯人我都記不清有多少。不過你放心,如果真是我們那兒的人乾的我一定會把他抓出來,就算沒腎了老子也能把他卸了!”
沈嚴對欒海峰這種邪性氣十足的說話方式很不舒服,但想到對方常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而且現在又被人割掉了兩個腎,也不好直接去反駁他,只好說:“你放心,你的案子我們會盡全力偵破的,我們暫時並不能確定兇手一定與你監獄中的犯人有關,你沒有必要自己去做調查,還是先養好身體吧。”
欒海峰看了一眼沈嚴,嘴角挑了一下,顯然頗不以爲意。沈嚴也看出來了,知道多說無益,於是對他說了句“好好休息”,便帶人退出了病房。
出了房間,沈嚴立刻把李隊長叫到了一旁,要求接手這起案件,與之前的兩起合併成系列案件處理。剛纔對欒海峰進行問話的時候李隊長一直在旁邊,他自然也聽出來了這是一個系列案件,所以對沈嚴要接手案件的做法也沒有任何異議。於是幾人立刻趕往發現欒海峰的農田進行了現場勘查,然後還和發現被害人的相關目擊者進行了談話筆錄,當這一切都完成的時候,已是當日傍晚七點多。
“我看這邊基本可以了。”沈嚴對李隊長說,“我們先回市內對手頭現有的線索進行一下調查,然後如果再有需要的話可能還會麻煩你們。”
“這個沒問題。”李隊長點點頭,又看看手錶,“這都已經七點多了,你們還沒吃晚飯呢吧?從這兒到S市開車要兩個多小時呢,要不你們還是在這兒吃完晚飯再走吧?”
聽到李隊長這話,幾人相互看了看,才反應過來大家都一整天沒吃飯,只是之前只顧着工作,竟然沒人感覺到餓。想到這裡,幾個人都笑了出來。
“誒?怎麼了?”李隊長不知道自己剛纔的那句話哪裡戳到了幾人的笑點,有點不知所以。
“李隊長,不瞞你說,我們剛纔都只顧着忙,都把這一茬兒給忘了。”程晉鬆笑着解釋。
“就是,你這一說我才發現我真是餓壞了。”秦凱笑着摸摸肚子,“說起來咱中午也沒吃上,真可惜那些菜了。”
“什麼?你們中午也沒吃飯?”李隊長大驚,“哎呀都怪我!我當時讓你們吃完飯再回醫院就好了!讓大家餓了一天這怎麼好!”
“沒事,我們平時忙起來也常這樣。”沈嚴說。
“忙歸忙,飯還是得吃。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哪有力氣工作。走走走,我帶你們吃飯去!”李隊長熱情地張羅,“難得你們能來我們這裡,今天我做東,請大家嚐嚐我們這兒的特色,保證是你們在市內吃不到的!”
見對方如此熱情,沈嚴也不好拒絕,何況大家也確實都餓壞了,於是他便笑着點點頭:“那好,那就麻煩李隊長了。”
【說明】:爲了便於理解記憶,文中涉及到的區、縣現都直接用“方位名詞+其他元素”組成,大家可以通過地名中的方位名詞來確定其位置。舉例:S市市內分爲四區,分別是城東區、城西區、城南區、城北區;S市外圍有幾個市轄縣,其中沙北縣位於S市北,後文將出現的庫南縣位於S市以南,以此類推。(第一部中“盜墓筆記”一卷提到的雙樹村位於S市東。)
作者有話要說:一顆兩顆三四顆,顆顆腰子都不見~~~
看到許多同學對案情的猜測,不過目前爲止好像還沒有太接近的,這一章又給出了一些線索,大家這回可以再推理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編人名編地名真是一件挺頭疼的事,之前就有人說看到有和生活中認識的人重名的。於是這回將地名做一下統一,大家理解起來也能方便些。
下一章又要去吃飯了,不如我們來猜猜他們回去吃什麼吧?據說是很好吃的東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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