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逃出火狼神殿,站在土地祠中,心頭都是一鬆。
大魁笑道:“這次咱們虛驚一場,倒是得着了那火狼肝,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連星看看天色,道:“時辰已然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往回走吧。”
衆人都是點頭同意,收拾收拾,一起往山下走去。
其時,日已夕暮,黃昏日落,一抹餘暉照在鬱郁蒼蒼的松林之上。靜穆之中,這遠遠近近的松林彷彿一幅圖畫一般,美不勝收。
衆人卻無心貪戀美景。這半日的逃命之旅,已經消耗掉大半體力,心裡都急欲趕回家中。
連星和小龍女在前,大魁揹着司徒先生居中,何阮君跟在後面,五人快步往那龍泉村趕去。
走出數十里之後,大魁漸漸體力不支。口裡喃喃道:“這司徒先生年歲不大,倒是真沉。”聲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讓連星聽見。
小龍女和連星相視一笑。連星上前接過司徒先生。
大魁伸伸胳膊,長噓一聲:“好舒服。”
連星一笑,道:“大魁,看你平日裡沒少練功啊,怎麼到現在體力不支了?”
大魁撇了撇嘴,罵道:“你沒看見這些日子老子點兒太背,什麼山妖鬼怪都第一個追我,看我好欺負!”
小龍女抿嘴一笑,連星也是忍不住肚裡暗自偷笑。
一路無話。衆人趕到龍泉村裡,天色已是大黑。剛到村子前面,只聽天上振翅聲響,撲啦啦兩聲,那兩隻巨梟——小黑和小白已經併攏雙翅,落到連星和大魁身前,一雙尖喙不住在二人身上摩擦,神態親熱異常。
大魁摸着小黑的頭,忍不住道:“差一點都見不到你了。”
連星把司徒先生放到屋裡的炕上,司徒先生依舊昏迷不醒。連星、大魁、小龍女三人經過半日亡命之旅,已是人困馬乏,那何阮君卻是絲毫未顯疲態,依然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樣子。
衆人草草吃了一些乾糧,在草屋中和衣而臥。
睡到中夜,大魁腹中劇痛,急忙翻身坐起,來到外面,尋到一個無人之處,放茅出恭。
解完之後,渾身輕鬆,站起轉身欲走。忽然看到遠處一個人影在司徒先生草屋邊一閃,瞬即不見。
大魁心中一動:“不是有壞人,要不就是小偷盜竊之流。那司徒先生窮酸丁一個,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隨即心念一轉,“不對,莫不是要偷那七寶雕龍琉璃盞?”當下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將身形隱在茅草屋的檐下,慢慢地轉了過去。只見遠處一個矮小乾瘦的黑衣人正快速向南移動。
大魁腳下運起搬山派的秘傳輕功,足不點地,緊緊跟着那個黑衣漢子。
看那黑衣漢子身形非常熟悉,大魁一時卻也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黑衣漢子腳下甚是迅捷,不一刻工夫,就來到村子南頭一座小小的義莊跟前。
黑衣漢子回頭看了看,眼看四周無人,一閃身,溜了進去。
這一回頭不要緊,藉着天上明亮的月光,大魁看個正着。那黑衣漢子尖嘴猴腮,兩撇鼠須,臉色灰黃,卻是那一直昏迷未醒的司徒先生!
大魁心裡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司徒先生不是明明在茅草屋裡昏迷不醒嗎?爲何又獨自偷偷摸摸地跑到這裡?難道另有別情?
大魁躲在遠處,細細打量着那間小小的義莊。
看那義莊也只是尋常的義莊
,倒也並無任何特異之處。
司徒先生進去多時,義莊中靜悄悄的,一無動靜。
天上明月高懸,慘白的月光照着那座小小的義莊,四野寂靜得有些詭異。
大魁暗暗安慰自己,咱也是搬山派中人,搬山派就是盜墓的,大糉子見得多了,怕它個鳥?眼見又過了半個時辰,那個司徒先生還是沒有出來。
大魁心裡暗暗發毛,這老傢伙不是死過去了?要不就是這義莊有後門?從後面溜出去了?心裡猶疑不定,不知是該進去探看,還是回去和連星他們會合,再商量如何行事。轉念一想,自己平素裡自認膽大包天,難道真的一座小小的義莊也不敢進?一橫心,大步走了過去,輕輕一推,那扇門卻好似虛掩一般,“吱呀”一聲開了。
一股陰風從裡面慢慢涌了出來。
大魁只覺渾身一冷,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隨即暗自偷罵:“大魁啊大魁,你也枉爲七尺男兒,難道你就真的不如連星嗎?”強自壯膽,慢慢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情景卻讓大魁大失所望。觸目所及,只見這個小小的義莊裡面陳設甚是簡陋。
一盞小小的香爐,裡面燃着一炷檀香。那檀香不知是誰點燃,香氣氤氳,發出一股隱隱的臭味。大魁好生奇怪,這種檀香真是少見。
再靠裡面,就是一口黑漆棺木。
漆黑的棺木在門外慘白的月光下反射出一股詭異的光芒。
房間甚小,一目而盡,而司徒先生卻是影蹤全無。他去哪了???
大魁打量四周,只見義莊只有這麼一間小小的板房,也沒有什麼後門。那司徒先生去了哪裡?
一股寒氣從大魁心底慢慢升起。
大魁四下搜尋一遍,還是始終不見司徒先生的影子。難道司徒先生真的會土遁,借土而走?
大魁暗罵:“他奶奶的,老子是想不通了,不如回去問問連星。”轉身拔步,剛要走出這間義莊,目光在那黑漆棺材上一瞥,心裡突然一動。只見那口棺木棺蓋左右不太對稱,似乎被人動過。難道司徒先生躲在這棺木之中?當下大步上前,走到那口灌木之前,雙手抓住那口棺木的兩側,微一用力,只覺那口灌木似乎並未釘上棺蓋。
大魁大喝一聲:“司徒先生,你還是出來吧。”雙手猛地將那棺蓋舉了起來!大魁探頭往那黑漆棺木裡一看,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只覺得渾身彷彿浸在冰水裡一般!
大魁只嚇得手一揚,那口黑漆棺蓋猛地飛了出去,撞在義莊薄薄的板壁上,只震得牆角的灰塵土屑簌簌而落!
大魁只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過了片刻,大魁才慢慢回過神來。站起身來,定了定神,走到那口棺木之前,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只見棺材中躺着的那個死屍,一襲黑衣,尖嘴猴腮,兩撇鼠須,臉色蠟黃,正是那一直昏迷未醒的司徒先生!這具死屍臉容膚色、五官衣服俱都和那司徒先生一模一樣。
大魁眨了眨眼,那具死屍還是一動不動。
大魁心裡是亂成一片,心道:怎麼會?怎麼會?這片刻功夫,剛纔還一直鬼鬼祟祟、身形迅疾的司徒先生就在這棺材之中變成了一具死屍?
大魁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探一探司徒先生的鼻息。手指剛接觸到司徒先生的鼻端,司徒先生彷彿身子底下裝有機栝一般,猛地坐了起來。雙手筆直端起,閃電般插向大魁的雙眼。
大魁嚇得魂
飛魄散,“啊”的一聲大叫,轉身便逃。
大魁這一跑,真是使出了渾身力氣,玩兒命般狂奔起來,生怕司徒先生的陰魂不散,緊跟而來。
大魁感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便跑回了茅草屋。一把推開門,直直地闖了進去,張口大呼:“不——”
剛想說“不好啦。”一隻冰冰涼涼的手掌忽然捂住他的嘴。
大魁又嚇得差點暈了過去,忽聽一個低低的聲音道:“別出聲!”大魁聽出是連星的聲音,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擡眼觀看,只見連星雙眉緊皺,神情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小龍女也是神情緊張,一雙妙目望向窗外。
“連星,發生什麼事了?”
連星低低道:“你看窗外。”
大魁湊到草屋的窗前,擡目望去。窗外,遠遠的有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在十數丈外慢慢遊蕩。
那人影身形飄忽,走在路上,彷彿足不點地一般。
再過片刻,又有一個人影從遠處慢慢地飄了過來。慢慢的人影越聚越多,最後竟成了黑壓壓的一片。每個人影都默不作聲。
大魁奇道:“這是什麼人?”
連星還沒有說話,何阮君在一邊冷冷地道:“這些都不是人。”
大魁彷彿被一桶涼水從頭頂澆到腳底,顫聲道:“不是人,那是什麼?”
何阮君淡淡道:“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難道是鬼?”
何阮君沒有說話,大魁目光望向連星。連星也不說話,神色甚是凝重。大魁自小至大,也從未看到連星如此緊張過。
大魁有些頭皮發麻,過了片刻,忍不住道:“哪來的這麼多鬼?”
小龍女回過頭來,低聲道:“這些其實是殭屍,不是鬼魂。鬼有形無質,而殭屍卻有質無魂。”頓了一頓,接着道:“這些殭屍是被人用陣法拘遣而來的。”
大魁從未聽過這世間還有能拘遣殭屍的陣法,奇道:“陣法?”
連星也是素未知聞,目光看向小龍女,意示詢問。
何阮君依舊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靜靜地站在那裡,望向窗外。
小龍女低低道:“聽我爺爺說,這倒鬥四大門派,不僅是搬山派有奇門秘術,其餘三大門派也都有各自的不傳之秘。這能拘殭屍的陣法就來自摸金校尉一派。傳聞摸金校尉以千人屍骨聚練成香,再在香中加入獨門秘藥,然後點燃。這香氣古怪異常,尋常百姓聞之,不以爲異,只覺奇臭無比。數裡之內的地下殭屍卻有如聞到蘭麝一般,都會聞之而來。”
大魁啐了一口,罵道:“他奶奶的,真他媽的邪門兒。”
小龍女又道:“聽說咱們倒斗門中,給這個陣法起了個古怪的名字,叫萬屍大會。”
連星點了點頭,緩緩道:“原來如此。”
連星頓了一頓,緩緩道:“龍兒,那你說這些殭屍是爲何而來?”
大魁也道:“是啊,龍姑娘,你知道嗎?你要知道的話,不妨說出來,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小龍女搖了搖頭,道:“這個我卻不知道了,但依我看,這裡一定有人從中搗鬼。說不定這龍泉村裡就有……”說到這裡,一頓,目光望向連星。
大魁急道:“有什麼啊龍姑娘,你倒是說啊,都把我急死了。連星,你知道嗎?這裡有什麼?”
連星目光閃動,緩緩道:“龍姑娘說的是摸金校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