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孩啼近在咫尺,連星清清楚楚聽到了耳中。心裡雖然有所防備,但還是情不自禁嚇了一跳。
大魁和小龍女不知何時也已走到連星身後。二人再次聽到小孩哭聲,都是乍然一跳。
小龍女目光望着連星,眼光中意示詢問。
連星微微搖頭,他也不知道這小孩哭聲緣何竟從石經幢中發出。
連星慢慢沿着石經幢轉了一圈,忽然發覺石經幢最上層和中間一層之間有一個連接,如榫子一般,將上下兩層結結實實連接在一起。
連星心裡一動,走到石經幢跟前,雙手環抱住石經幢上層,慢慢用力往左轉動。
石經幢紋絲不動。連星再往右一試,只聽格格數響,石經幢竟慢慢打了開來。
連星將石經幢的上蓋抱了下來。三人圍上前去,只見石經幢中間有一個空洞,空洞裡面似乎有一個人形物事。
大魁探手將那人形物事提了出來,放在地上。連星晃火折觀看,只見人形物事卻是一個石頭雕成的兩三歲童子。
這石雕童子大張着嘴,臉上帶着微笑。童子的眉眼口鼻無一不像,宛然如活生生的孩子一般。
三人面面相覷,難道那詭異的孩啼就是這石雕童子所發?
大魁看看連星,囁嚅道:“也許剛纔哭聲真的是這童子所發,也未可知呢。”
連星搖搖頭,道:“絕不可能!”
大魁皺皺眉道:“怎麼不可能?連星,你還記不記得前幾日在青狼神殿中,還有劍冢之中都遇到石頭人復活之事?”
連星點點頭。
大魁一拍連星肩膀,道:“對啊,石像武士既然能夠復活,石雕童子發出哭聲也就不稀奇了。”
連星搖搖頭,道:“你說得不對。劍冢之中的石像武士是受了詛咒,遇血而活。而石經幢是佛門之物,上面更是滿滿的刻着陀羅尼經文。陀羅尼經文是佛教密宗的修道之法,常人反覆誦唸陀羅尼經就爲了解脫一切罪惡,而尋常人與陀羅尼幢身相近,接觸到幢身上的影子,或幢上的塵土落在人身上,也都可減輕罪惡。陀羅尼經既有如此妙用,自是不會在石經幢身上下什麼詛咒。而且,即使下了,也必全然無用。”
大魁撇了撇嘴,道:“那要是有人在石雕童子身上下了詛咒呢?”
連星默然。大魁此言倒也並非無理。世上古怪奇異之事甚多,自己未出梯雲谷之前,哪裡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活了千年依舊不死的人?哪裡知道石頭人竟然也能復活?哪裡知道傳說中的上古神獸——夔龍竟然還在人間?這一切都足以讓人匪夷所思。孩啼聲即使是眼前這石雕童子所發,也不是沒有可能。
連星將那火折湊到石雕童子臉上,細細端詳。
大魁剛想湊到連星跟前,忽見石雕童子的口中冒出一股黑氣,“噗”的一下將火折吹滅了。
大殿之中登時又是漆黑一片。連星大吃一驚,急忙招呼大魁和小龍女兩人退後。
三人退到數丈開外,那石雕童子噴出的黑氣,瞬間和黑暗融爲一體,影蹤不見。
火折一滅,在石經幢上方又倏忽間出現了那身着白衣的五個幽
魂,側身懸浮在半空之中,俯身下望。
就在這時,三人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將自己拉向石雕童子。
石雕童子張着大嘴,一雙眼睛看着衆人,漠然而視。
連星大驚,伸手拉住大魁和小龍女的手臂,急使“千斤墜”的神功定住身體。懸浮在半空中的五個幽魂卻一點一點被石雕童子吸了過去。
三人都是大張着眼,目不轉睛地看着石雕童子將五個幽魂慢慢地吸進肚中。
五個幽魂消失之後,三人突然感到自己身上的吸力大增,似乎是石雕童子吸完這五個幽魂之後,已經轉移目標,全心全意地對付三人。
三人急忙向偏殿退去。只是這股吸力越來越強,竟讓三人腳步只能一寸一寸地向石雕童子挪過去。
大魁嚇得面如土色。小龍女咬住牙關,暗自用力相抗。
連星的腦子迅速轉了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石刻陀羅尼經幢中所關的石雕童子真的是一個邪靈惡魔?否則爲何會有這麼古怪的吸力?石雕童子所爲何來,是專爲防止有人倒斗的麼?
那股吸力還在持續加強。
大魁急得大叫道:“連星,你快想想辦法!”
連星眼睛一瞥之下,陡然看到石刻陀羅尼經幢上的經文,心中一動,大聲道:“龍兒,你認得那些經文嗎?”
小龍女想不到連星在此生死關頭,竟然還能有此一問。但她知道,連星說話素來每一言每一語都大有深意。想來,這經文必然和此時的困境有極大關聯,當下答道:“認得。”
連星心下一喜,道:“那快把經文念出來,快點!”
小龍女轉頭看到的那段經文,是唐時天竺沙門伽梵達摩所譯的大悲心陀羅尼經。當下,一邊看,一邊唸了下來:
如是我聞。一時,釋迦牟尼佛在補陀落迦山、觀世音宮殿、寶莊嚴道場中,坐寶師子座,其座純以無量雜摩尼寶而用莊嚴,百寶幢旛周匝懸列……”
小龍女每念一句,來自石雕童子的強大吸力就減弱一分。三人都是大爲興奮。想不到連星推測得甚是正確,石經幢上面的陀羅尼經文便是剋制石雕童子的不二法門。
大魁大聲道:“龍姑娘,快念,快念。”
小龍女微微一笑,繼續唸了下去:“爾時,如來於彼座上,將欲演說總持陀羅尼故,與無央數菩薩摩訶薩俱……”
那股強大的吸力越來越弱。
大魁忍不住欣喜若狂,道:“好,好,龍姑娘,你這經文中怎麼這麼多菩薩?不過,這許多菩薩一來,倒是鎮住了這惡鬼,讓它無計可施。”
一篇經文堪堪唸完,石雕童子體內發出一聲怪異的悲啼。
所有吸力都無影無蹤。忽聽轟然一聲大震,石雕童子從中裂了開來,裡面現出一個渾身肉紅的物事,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那怪物全身赤裸,肌膚光滑,彷彿一個娃娃魚一般。只是在頭部長着一對細小的雙眼。它睜着雙眼,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盯着三人。
大魁奇道:“這是什麼東西?”
連星搖搖頭,自己也是生平從所未見。
小龍女看着那團全身赤紅的肉球,
皺起眉頭,凝神思索。過了片刻,眼睛一亮,道:“我想起來了。”
大魁喜道:“龍姑娘想起這怪物的來歷了嗎?”
小龍女道:“我記得曾經聽我爺爺說起過,這個怪物好像叫饕餮。”
連星皺皺眉,道:“我倒是聽過饕餮的名字。”
大魁道:“你聽過?是聽師祖說的嗎?”
連星點點頭,道:“正是。師祖曾經說起過,饕餮是傳說中的神獸,這種怪獸沒有身體,只有一個大頭和一張大嘴,十分貪吃,見到什麼吃什麼。由於吃得太多,最後被活活撐死。”
大魁瞪了那怪物一眼,罵道:“怪不得!原來剛纔是要把咱們活活吃掉。”
連星又道:“我聽師祖說,龍生九子,其第五子就叫饕餮,是上古一種兇猛且殘忍的魔獸,喜食人,食量大。在過去的典籍中也有記載。《神魔誌異·異獸篇》中就說:神州極南有惡獸,四目黑皮,長頸四足,性兇悍,極貪吃。行進迅疾若風,爲禍一方。《山海經》中也說:鉤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狍鴞,是食人。這狍鴞也就是饕餮。
你看,這個怪物除了聲音和這些書中的描述差不多之外,剩下的其餘部分都截然不同。”連星說罷,看着小龍女,臉上帶着疑問。
小龍女看看俯伏在地上赤紅怪物,那隻怪物也正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盯着三人。
小龍女道:“你看這個饕餮,全身赤紅,皮膚細滑,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這饕餮肌膚如此光滑,想來是因久居在石雕之中的緣故。若是暴露在陽光之下,用不了半天,就會黧黑如墨。你再看這饕餮的嘴,現在根本就看不出來,只是一條長長的線一般。如若它的嘴張開,最大時可以咧到耳際。”
大魁和連星細細端詳,果然如小龍女所言,這饕餮的嘴狹長如線,一直通到耳際。
小龍女笑道:“這些符合不符合饕餮的特徵?”
連星點點頭,道:“這倒和饕餮比較接近了。不過,這怪物若果真是饕餮,那麼它是如何被封到石雕童子之中,又是如何被關到石刻陀羅尼經幢之中的?關在經幢之中又爲的是什麼?”
小龍女苦笑道:“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依你推測,這饕餮爲何被關在這石經幢裡?”
連星目光轉動,緩緩道:“據我看,這饕餮是被人下了咒語,封印在石經幢裡,以爲護陵之用。”
大魁道:“你是說用饕餮守陵?”
連星沉聲道:“不錯,饕餮就是爲了守護後陵之用。”
大魁又想起一事,問道:“那五個圍在石經幢上方的幽魂又是怎麼回事?”
連星沉吟道:“咱們起始推測那五個幽魂是守護石經幢的衛護,但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頓了一頓,“那五個幽魂根本就是爲了這饕餮復活之後,增加饕餮的功力的。”
三人一齊目注着饕餮。它依舊俯伏地上,兩隻小眼惡狠狠地盯着三人,目光中的怨毒之意實實令三人感到不寒而慄。
大魁喃喃罵道:“他奶奶的,我讓你再看。”擡起腿,一腳向饕餮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