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着小胖子手所指向地方看去，那個地上有幾片兒零星的紙片兒，因爲地板的顏色很淺，所以最開始我們現在牆邊的時候，壓根兒沒有注意到。這倒好，小胖子在這裡看了半天，終於還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發現了蛛絲馬跡。
小胖子因爲手裡面並沒有證物袋，所以只能跟那個男人要了一個塑料袋。接過去之後，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紙片兒撿了起來。
小胖子站起來的時候，我把眼睛湊了過去。朝着他手裡的東西，來回的打量，看了老半天也沒有看出個端倪了。因爲這個紙片兒，根本就是再普通不過的紙片兒了，無論是從色澤還是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沒有任何的異常。
小胖子也這樣開開回回地看了好久，臉上失落的表情十分的明顯。
小胖子低頭沉思了片刻，嘴裡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是吞了一口口水，便把紙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居然聞起了它的味道。
我本來想要阻攔他，但是他只是片刻，又把紙從鼻子下面拿開了。
我看小胖子緊緊皺着的眉頭，這會兒纔有片刻的舒展。但是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又跟着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後把用塑料袋裝着的紙片兒遞給我，這才慢慢地說：“衛風，你聞，有一股刺鼻的氣味！”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還是有些擔心。但是小胖子的一個篤定的眼神，這才增加了我的信心。我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手裡把東西接了過來，湊到鼻子面前，又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輕輕地聞了一下。
這一聞，果然如此。一股濃烈的刺鼻的氣味，迅速地衝進我的鼻腔，我鼻子裡的粘膜，好像被好幾把鋒利的劍同時刺傷了一樣。
所以，我迅速地把東西拿開。過了半天，鼻子裡才感覺舒服了些。
“果然有味道！”控制住了想打噴嚏的衝動之後，我這纔跟小胖子說話。但是這陣味道，卻讓我覺得不爽，渾身上下都覺得難受極了。好像好久沒有洗澡了一般，渾身髒兮兮的。
本來那個男人看見我們走到牆邊，便一動不動地現在原地，用一種恐懼的眼神看着我們倆。這下倒好，聽見我和小胖子的對話，這裡二話不說，就衝了過來了。
他在我的面前站定了，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手裡的紙片兒，說：“讓我聞聞！”
我怎麼早沒有想到這一點兒，這個男人在殯儀館裡待了這麼長的時間了，裡面的味道他一定非常熟悉。所以，我跟小胖子四目相接，他點點頭，我便迅速地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那個男人。
“是福爾馬林的味道！”男人只是把東西湊近鼻子輕輕地聞了一下，便拿開了，不緊不慢地說。
“福爾馬林？”小胖子滿臉的疑惑。
“嗯！福地馬琳！我們殯儀館裡，要保存屍體，除了冷凍之外，還經常用一些福爾馬林來當做防腐劑。所以，這個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男人說話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篤定的神情壓根兒容不得我們質疑。
若是如此，小胖子還是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想要跟男人確定。他問到：“你的意思是，這個福地馬琳是你們用來消毒屍體的？”
男人點點頭，說：“沒錯，是我們用來保護屍體的。”
看男人這樣的表情，小胖子自然也是深信不疑，但是隨後他立即說：“對了，既然這個福地馬琳是用來保護屍體的，那麼這個紙應該也是屍體上的吧？”
聽小胖子這麼一說，男人原本輕鬆的神情，卻突然之間緊繃起來了，想了片刻，臉上的神情都變了模樣。他看看我，又看看小胖子並沒有說話，但是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一下，小胖子也跟着緊繃起來了，看着男人的神情，急切地問到：“這個紙難道不是你們用來裹屍體的？”小胖子因爲着急，說話的時候，有些用力過猛，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了，看上去格外的突兀。
男人搖搖頭，一臉難色，慢慢地說：“我們殯儀館的屍體都是直接用塑料袋包裹的，根本不會用到這個東西，所以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
小胖子聽男人這麼說，還是不相信，上前一步找到一個有傢伙的櫃檯，用力一抽，裡面的屍體就跟着出來了。
猛然被抽出來，屍體上的寒氣變成了一陣陣的白煙，迅速地生騰起來了。
因爲這具屍體用彩色的塑料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所以小胖子這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但是他仍然是不服氣，半蹲着身子，拉開裹屍體的塑料袋，把凍得僵硬的屍體翻了一個面兒，卻依然沒有在上面發現任何的紙張。
“那這個紙會是從哪裡來的？”小胖子在屍體身上鼓搗了好半天兒，這會兒站了起來，仍然是滿腹狐疑，自言自語地說。
說完之後，他看着手裡面的碎紙片兒發呆。末了，又把他放到自己的鼻子面前反覆地問。
最開始聞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發現，愁眉緊鎖。後來，他有些着急了，使勁地揉了揉鼻子，然後繼續聞。就這兩
下，竟然把他的鼻頭揉得通紅。
但是，這一次再聞聞，好像真的有了些什麼發現。臉上的神情也舒展多了，然後擡起頭對我說：“衛風，你聞聞，這些個碎紙片兒上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味道？”
既然小胖子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我，沒有辦法，我還是從他的手裡接了過來，放到自己鼻子面前用力地聞了聞。
起初我只覺得有非常濃烈的福爾馬林的味道，異常的刺鼻。這之後，在努力地聞一聞，果然有些其他的味道。那股味道，我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但是就是那陣兒隱隱約約、若有似無的味道，卻讓我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自己的意識好像開始變得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
我這邊已經有些飄飄然了，若不是小胖子用力地推搡了我一下，我可能壓根兒反應不過來。他推了這一把，我整個人才感覺着陸到地上了一般有了依靠。只是心跳卻還是異常的快……
“怎麼樣？”小胖子有些着急的問。
我心慌得說不出話來，所以我只能使勁地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我們三個人在停屍房裡僵持了多久，我已經沒有印象了，只是記得自己慢慢地甦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小胖子的車裡了。而那個男人已經不知去向了。
等我徹底地醒過來之後，我努力地看看小胖子，他的臉色跟我一樣潮紅。整個人的精神也很恍惚。所以，我們倆在這樣在車子裡吹着風，誰也沒有開車……
小胖子過了好久，臉上的潮紅才慢慢地退去，但是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額頭上去滿都是細密的汗水，臉色也是蒼白的，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般。
但是小胖子還是掙扎着做好了，有氣無力地說：“衛風，我怎麼總感覺這件事情有些蹊蹺呢？我的心裡慌得難受！”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當我知道這個男人早已經死了的時候，我整個人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現在想起來，我跟陳玄開車下山的那一幕，我整個人還是忍不住背脊骨發寒，渾身上下更加全都是細密的汗水？
小胖子這麼一說，然後連連地搖頭。
“對了，董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一些一模一樣的碎紙片兒！”小胖子狠狠地搖了兩下頭，他清醒沒有我不清楚，但是我整個人卻好像是徹底地好了一般，身上的汗水都退的差不多了？
“在哪裡……”小胖子聽我這麼一說，整個人就來了精神，立馬坐正了，十分嚴肅地問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有沒有告訴小胖子，我在秦三兒和周靜的屍體的手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碎紙片兒。目前這個情況，我只想再把這件事情跟他說一次，因爲我覺得這個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我壓根兒忍不住自己內心最真實的衝動。
小胖子看着我的臉色，更加是讓我沒有任何的辦法，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反正，我看着他的表情，整個人也整個不由得緊張起來了，甚至是呼吸都變得沒有那麼順暢了。
我看了他片刻，狠狠地吞了兩口口水，這裡的呼吸纔算是順暢起來，慢慢地說：“我和李然之前偷偷地去殯儀館的時候，在秦三兒和周靜的手上曾經也見過一些碎紙片兒……直覺告訴我，這兩件事情可能有某種關係！”
小胖子聽我這麼一說，愣了兩秒鐘，但是立刻清醒過來了。二話不說，發動了車子，再猛地踩一腳油門，便迅速地下了山。
“我們要去哪裡？”等車子在下山的路上已經走了一半的時候，我這才反應過來，跟小胖子說話。這個時節，窗外的風都帶着些許的熱氣了，穿過窗戶一個勁兒地刮進來，呼呼地刮在臉上，臉上都感覺火辣辣的，甚至有些受不了了。所以，我這裡趕緊把窗戶關上。但是剛剛關上窗戶的時候，裡面的空氣卻是異常的壓抑，沉悶得有些讓我喘不過氣來了。
小胖子卻好像沒有這樣的感覺一樣，臉上始終面無表情，他說：“派出所！”
我壓根兒不明白，這麼晚了，小胖子幹嘛還非要去派出所，所以心裡好奇，又忍不住問：“爲什麼這個時候要去派出所？”
小胖子深深地吞了一口口水，原本呼呼地風從窗戶灌進來，我本來應該聽不見他的吞口水的聲音的。但是這一次，卻聽得異常的清晰，那個聲音也十分的響亮，就像是春天裡的旱雷一樣的悶響。
“我要去看看那個男人的屍體！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小胖子之前說過在沒有做法醫的堅定和通知死者的家屬之前，按照慣例，屍體是存在在派出所專門的停屍間的。所以，他這個時候，想要回去停屍房在屍體上找證據，也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因爲，屍體運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半夜了，雖說是遇到突發情況，他們通常要半夜加班，但是畢竟都是人，偷偷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所以，這個時候，屍體應該還沒有遭到法醫的破壞，所以儘早地趕回去，最有可能找到第一手證據。
也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小胖子往回開車的時候，一路風風火火地，光顧着一本正經
地踩油門兒了，壓根兒沒有空跟我說任何的話。
果然，正如我和小胖子的猜測，等我們回到派出所的時候，裡面的燈都已經熄滅了。他們應該只是把屍體運回派出所放好之後，便回去休息了。
小胖子這一次並沒有把車停在派出所的停車場，或者是放在派出所的門口，而是放在了派出所附近的一個小區。然後，我們倆走路過來的。
看着空無一人的派出所，小胖子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來了門。然後我們倆躡手躡腳地進去了。
這一路上連燈都不敢開，只能夠接着手機微弱的光芒，輕輕地上了樓，徑直地去了停屍房。
停屍房裡的冷氣依然十足，凍得我和小胖子直打哆嗦。小胖子沒敢開燈，只是找辦公桌上找了一個手電筒，邊去找那個男人的屍體了。
停屍房裡擺着的屍體並不多，最多一兩具也是急需法醫做進一步死亡鑑定的。所以沒花多大的功夫，小胖子便找到了那一具屍體了。
小胖子站在屍體面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我看他這樣，原本是想着過去的，但是我猛然之間想起了吳鈞晚上對於我的態度，我也不想給小胖子添麻煩，所以我便有些遲疑了，現在原地也不敢動。
“要不你看吧，我就不過來了……”末了，我遲疑了半天才終於把這些話說出了口。
我原本以爲小胖子不會說什麼，但是沒想到他居然狠狠地瞪了我兩眼，然後朝着地上啐一口，接着惡狠狠地說：“別他媽的廢話，趕緊過來幫忙！”
雖然小胖子這麼說，我心裡雖然好奇，但是更怕因爲我自己的緣故，對他的工作有什麼影響，所以我這裡還是忍不住問：“我不是警察，這麼做，真沒有什麼問題？”
“不就是一個工作嘛！我可以不要！”小胖一也許是因爲沒有控制住自己內心裡的憤怒，所以大聲地朝着我喊。
我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真的暖暖的，眼睛裡酸酸澀澀的，居然有些想哭的衝動，所以我居然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別廢話了，趕緊過來幫忙！”若是平常，小胖子完全可以自己咬住手電筒完成這系列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卻沒有這樣做，只是因爲他知道我爲了今天晚上吳鈞跟我說的那些事情兒悶悶不樂，所以找了這樣一個臺階給我而已。
我原本就是要過去的，他這麼一吼，我什麼都不說了，便迅速地朝着他跑過去。看了看屍體，然後拉開了一個彩色的裹屍袋。
打開裹屍袋的那一刻，我才猛然之間發現，此時此刻的屍體，跟我們才見的那個時候，已經不太一樣了。他身體上的衣服，被人精心地扣上了，很顯然是被人動過了。看情形，應該是法醫已經對他進行過初步的屍檢了。
看到這樣場景的時候，我和小胖子都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失望。若是真是這樣的話，恐怕這個屍體身上的證據，會被破壞掉。我們極有可能找不到想要的東西。
果然，我們倆把屍體翻來覆去的，卻也沒有任何的發現。裡裡外外都仔仔細細地找過了，但是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碎紙片兒。
我正爲了這個事情而感覺到不安和失望的時候，小胖子卻把自己手裡的手電筒遞給了我。
然後他舉起那個男人的雙手，仔細地檢查男人的雙手。
說來也奇怪，我們第二次看見這個屍體的時候，他是在車上的，應該說車上是比較乾淨的。但是男人的雙手卻沾滿了泥土。他倒不像是開車的，更加像是一個農民！
小胖子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雖然有些奇怪，但是並沒有遲疑多久，而是把男人的雙手反了過來，仔細地看他雙手的指甲。
男人的指甲上也有很多的泥土，泥土嵌在指甲裡，看上去已經成了黑黢黢的泥垢了。小胖子看了片刻，臉上的神情卻絲毫都沒有輕鬆起來。
但是他高高地舉起男人的雙手，火急火燎地對我說：“衛風，你過來看看！”
我聽他這麼一說，便知道他定是有了什麼發現，所以把手電筒舉高了些，正對着男人滿是泥垢的雙手。
乍看之下男人的雙手指甲裡滿是泥垢，但是仔細地看，卻不難發現泥垢裡面有些抓碎了紙屑，那些紙屑已經深深地嵌在了他的指甲縫裡，看上去除了顏色之外跟那些泥垢已經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我發現了這些，便不由自主地擡起頭來看着小胖子，剛剛準備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便聽見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邊小胖子把屍體退了冷凍櫃裡，又朝着我使了一個眼色催促我趕緊把手電筒關了。
聽着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跑出去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我倆只能急匆匆地藏在了窗簾後面。
藏在窗簾後面的我和小胖子，聽着外面越來越近得腳步聲，沒有絲毫的放鬆不說，反而是更加緊張了，甚至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外面……
果然，有人推門進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