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乘月坐在院子裡,無力的嘆了口氣,“我說你能別哭了嗎?我還沒死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在嚎喪呢?”
趙小滿抽噎着擡起頭,不懂就問,“什麼是嚎喪?”
顧乘月嘆了口氣,“就是哭死人的。”
趙小滿聽到她說的話,立馬就不哭了,顧乘月心想,不愧是羅靖宇的孩子,教得真心不錯,隨手把外套脫了搭在院裡的晾衣杆上,打算看看傷口,傷口上的血與衣服粘在一塊,一件衣服給她脫出了滿身的汗,真不愧是親爹,下這麼重的手。
趙小滿看着她那皮開肉綻的手臂,剛停的哭聲又有了繼續的苗頭,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總感覺眼睛裡的水,風都能吹下來的樣子,“哎,我告訴你啊,收好你眼睛裡的水,千萬別讓它掉下來,男子漢就要有男子漢的氣質,別動不動就哭鼻子。”
趙小滿用蓄滿淚水的眼睛盯着顧乘月,心想,真好,跟我想象中的母親一模一樣,他最煩別人安慰他,可憐他,好像他沒有媽咪在身邊有多可憐一樣,在家裡張嫂處處讓着他,這他能理解,畢竟她拿了他爸付給她的工資,可是他爸的愛慕者,每次見他都用一幅你很可憐的表情看着他,就讓他很不舒服,搞得好像他有多可憐似的,“我不哭了,媽咪不會死的,爺爺真壞,他幹嘛打你呀?”
顧乘月心想,他爲啥打我,你心裡沒點數嗎?要不是你蹦出來說是我兒子,他能打我,要不是你口口聲聲說我拋棄你,他能打我,這話你說出來良心難道都不會痛嗎?可一看,才四歲的奶娃子,能知道啥,他連誰是他媽都分不清,還能指望他知道啥。
“你說他爲什麼打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顧乘月聽到他的答案,一點也不意外,但不吐不快,該說還是得說,“你要是不知道,這世界就沒有人知道了,大哥,”顧乘月擡手壓了壓他的頭頂,動作太大,忍不住吸了口氣,“你這一來就哭爹喊孃的,抱着大腿不撒手,口口聲聲叫着我拋棄你,我沒被抽死都已經算是你所謂的爺爺手下留情了。”
“你本來就拋棄我了。”趙小滿小聲嘟囔,但又保證顧乘月能聽到,“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咪陪在身邊,就我沒有,你明明說好要去看我的,可你最後也沒去。”
哈哈,顧乘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要我。”
顧乘月直接氣笑了,合着我解釋這麼半天,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呀,“你知道人是怎麼來的嗎?”
趙小滿點了點頭,“知道,爹地跟我說過。”
“那不就結了。”
趙小滿表示他聽不懂顧乘月的話,“結什麼了?媽咪,小孩子不是從樹上結出來的。”
“對,那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我不是你媽咪。”
“你就是我媽咪,爹地說了,孩子是父母相親相愛的結晶。”
顧乘月聽到這話也只能苦澀一笑了,這到底應該怎麼解釋,他爹地並不愛我呢?該怎樣解釋他才能聽懂呢?“你知道十月懷胎吧!”
趙小滿點點頭。
顧野一言不發的坐在屋裡,臉上一片平靜,但抽菸的手微微顫抖着,泄露了主人的不安,而院子裡的兩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
“你既然知道十月懷胎,那就好辦了,”顧乘月摸了摸手臂上的傷,“我沒懷過,所以你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其實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就是做親子鑑定,但顧乘月懶得麻煩,生沒生過,難道她還能不知道嗎?這一去做親子鑑定,就感覺是在告訴別人,我生過,只不過不是他,何必呢?四歲的孩子,反正也解釋的通了。
“媽咪,是不是爹地惹你生氣了,不然你爲什麼就是不要我呢?我很聽話,你別不要我,好嗎?”
“我連你爹地都不要,更何況是你。”害,顧乘月反應過來,差點被他帶溝裡,拿起毛巾把傷口上的血跡擦乾淨,“你都不是我生的,我要你幹嘛呀?再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看你了,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我就是你生的,你就是不要我,”趙小滿聽到這話突然情緒爆發扯着嗓子叫喚道:“爹地說,畫裡的人就是我媽咪,這畫上的人是不是你。”趙小滿說着又打算把他從大洋彼岸帶回來的畫再次展示出來。
顧乘月一看他架勢,連忙喊停,“祖宗,求你了,快把那破畫收回去吧!”本來沒見這畫顧野都打算停手了,一見這畫,又多給顧乘月加了五鞭,你說顧乘月冤不冤,怕不怕,跟她有什麼關係,她還捱了一頓打,飯也沒吃好。
“這就是你,爹地說了,畫上的人是我媽咪,爺爺也說,這畫上的人是你,我就不明白,你就是我媽咪,爲什麼就是不要我。”趙小滿無視顧乘月的警告,直接將畫打開湊到她跟前。
“撕拉”一聲,那副陪伴了趙小滿四年的媽咪直接被撕成兩半,扔在地上,哭聲響徹雲霄。
顧乘月直接無視趙小滿,依然拿着毛巾擦傷口周圍的血跡。
“你幹嘛?”顧野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他打完顧乘月就直接去屋裡坐着了,這一天天的給他氣夠嗆,顧乘月死不承認,趙小滿又死不鬆口,孩子他爹又在大洋彼岸,你說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麼事,顧野是知道他們談過戀愛的,也知道顧乘月爲什麼會出國,當時難捨難分,被老師看見請家長都死不鬆手的人,後面變成那樣,他也替他們感到惋惜,本以爲事情就這樣過了,又跳出一個趙小滿,死咬着顧乘月就是他媽咪,時間剛剛好,長得又還有三分像顧乘月,你說他能不懷疑嗎?
“沒幹嘛,”顧乘月坐在院子裡,腳踩在畫上,看着遠方,一臉的風輕雲淡,“一幅破畫而已。”不知道她是說給趙小滿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趙小滿看着被她踩在腳下的畫,哭得差點沒背過去。
顧野幾步走到顧乘月面前,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啪”乾脆利落的一聲響,一個完整的手印出現在顧乘月的左臉上,趙小滿一看這情況哭得更大聲,哭聲震天,八成能傳出十里外。
顧乘月一臉不敢相信的看着顧野,“你打我,你居然爲了他打我,你居然爲了一幅破畫打我。”說完,眼淚順着臉頰滾了下來,她爸拿馬鞭抽她,她不生氣,只要是做父母的,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不能冷靜,所以被打,她認了,可要是爲了這幅畫,她實在是……,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就是感覺委屈,很委屈,止不住的委屈。
顧野看着從小到大基本不怎麼流淚的人,哭得梨花帶雨,說不心疼是假的,抱起跪在地上的趙小滿說道:“他是孩子,你幹嘛跟他計較。”
“他是孩子,所以就可以隨意誣賴我;他是孩子,所以他叫我媽咪,我就得應着;他是孩子,所以他就可以拿着那副破畫,一直在我眼前晃悠;他是孩子,所以我就得讓着他嗎?那我呢?誰讓着我,從進門到現在,你有沒有問過我一句,難不難受?我跟你說,我不是他媽,你又可曾信過,你不分青紅皁白的就打了我一頓,又問沒問過我,疼不疼?我本來就夠難受的了,你還要帶着他來我眼前晃悠,你怎麼就認定他一定是我的孩子,你怎麼不問問他,他姓什麼。”顧乘月說完扭頭就走,正遇上進門的顧爺爺跟顧奶奶,她打了聲招呼,直接就走。
“小顧子,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裡呀?”顧奶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纔到門口就哭聲震天,還來不及問啥,只好催促顧爺爺趕緊跟着去看看。“哎呀,你還站在這幹嘛,趕緊出去看看。”
“爸,別去了,沒事,讓她一個人靜靜。”顧野抱着趙小滿轉身往屋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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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是不是又惹媽咪生氣了。”趙小滿抽噎着說道,“那我不要畫了,我要媽咪。”
顧爺爺跟顧奶奶兩臉震驚,難道她張嬸說的是真的。
顧野重重的嘆了口氣,“是爺爺……”忍了一下,還是問道:“小滿,你全名叫什麼。”
“趙小滿。”
“你姓趙?”
“嗯。”趙小滿點點頭。
顧野停頓了幾秒,但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堵在胸口的那口氣一時壯大了好幾倍,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竟然姓趙,竟然姓趙,“誰給你取的名字?是你父親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