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雨嘉死後的第七天,雨很大,挺冷的天。
清晨六點,周家人便要將雨嘉的棺材送上山,一列車隊由周家居住的地方起出,沿路直奔貴陽的鳳凰山公墓,陣勢極其醒目,與周家往日的低調風格完全不同。
打頭的是一輛很特殊的靈車,那車的後車廂除了頂上的天棚外便沒有了遮擋的東西,外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一個桃木鎏金的棺材。
“不過去看看?”
“咱們跟在後面看着就好。”
坐在租來的車上,海東青一邊開着車,一邊擔心的看着我,似乎是害怕我想不開似的,這純屬是他多慮了。
就我這心態怎麼可能想不開呢?
“鳥人。”
“嗯?”
“一會兒你先回去,我等周家人走了就去陪雨嘉說說話,到時候打電話你再來接我。”
聞言,海東青皺緊了眉頭,不放心的說:“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吧?你這樣.......”
“沒事,放心。”
我靠在椅背上對他笑了笑,海東青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你這幾天的變化很大,我能感覺出來,但是........”海東青把視線從我身上轉開,看着前方泥濘的道路沉默了很久,緩緩說:“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原來的木頭,因爲你眼底的東西從來沒有變過。”
“什麼東西?”
“善良。”
我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感覺腦袋有點疼,忍不住閉上眼使勁的敲了敲太陽穴,牙也緊緊的咬了起來。
善良,狗屁善良,我當了這麼多年的濫好人得好報了嗎?!
我他嗎當初就不該......哦不對......我是好人......以後也是......
老爺子,胖叔,海東青,雨嘉,他們都希望我當好人,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嗯,我是好人。”我哈哈大笑着,整理起了自己嶄新的休閒服,這是雨嘉前段時間給我買的,據說還挺貴,但我卻沒好好穿過。
今天是大日子,必須穿上這衣服纔夠意思,平常穿的那髒兮兮的外套早被我扔家裡了,晚上可得見見雨嘉呢,穿得跟個要飯的似的那不是太丟人了麼?
“你包裡裝的是什麼?”
忽然,海東青冷不丁的問了我一句,我沒多想,伸手進包拿出了一疊紙錢,笑道:“天地銀行的票子,也不知道在下面合不合用。”
“你先回去吧,我晚點給你電話。”我說道,叫海東青停了下來,隨即拿着雨傘揹着包就下了車,向着山道口走了去。
海東青也沒多說什麼,對我招了招手,將車掉頭便離開了這裡。
半小時後。
我在距離雨嘉墓地百來米的山頭找到了有利位置,特專業的拿了一個望遠鏡,遠遠的看着周巖他們在墳頭哭得悲痛欲絕。
周雨嘉的父母很像是普通的中年男女,基本上沒什麼特別的地方,當然,這是指他們平常的狀態。
我可是見過周雨嘉他爹發飆的時候,那叫一個嚇人。
此時周雨嘉的父親正站在墳頭抹着眼淚,平常穿着的警服也換成了黑色的西裝,右手的胳膊處綁着一塊白布,上面黑色的奠字很顯眼。
而周雨嘉的母親則呆愣的坐在墓碑旁,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
我不知道當時我是什麼感覺,總而言之不是傷心悲痛,而是一種愧疚吧。
就在此時,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這聲音就能猜出來,來的人應該不少。
“你真要這麼幹?”
“對啊,想要讓她回來,就只能這麼辦。”我頭也不回的說道:“先坐着歇會兒吧,時間還早着呢,晚上再動手。”
小佛爺走了過來,也沒在意下着雨地上很溼,叼着煙坐在了我身邊的石頭上,與我一般遙遙的看着遠方的墳頭。
其餘的四五個夥計都沒敢過來跟小佛爺平起平坐,紛紛打着傘拿着鏟子,找了個邊上的位置坐下歇息。
或許有的人已經猜到我要做什麼了。
沒錯。
今天我要做的招魂引魄,按照規定的程序滋養她的魂魄,因爲必須要這樣雨嘉最後才能活過來。
至於挖墳盜屍目的就簡單多了,爲了送雨嘉進入天賜銅棺,只能這麼做。
“老爺子.......你送我的生日禮物剛好能派上用場了.........”我把上衣口袋裡的一塊玉佩拿了出來,這是小時候老爺子送我的禮物,品質不是頂級的那種,但對於我來說卻有別的意義。
當初我們的日子過得可不算富裕,老爺子爲了送我這一塊玉佩,他少說半個多月沒怎麼好好吃頓飯,雖然玉佩的品相只能算是一般,可裡面包含的東西卻太多了。
“這上面密密麻麻的是什麼東西?”小佛爺一臉好奇的指着玉佩上近似於血絲的圖案。
“符局,咒詞。”
我笑了笑,拿着玉佩在小佛爺眼前晃了晃:“怎麼樣,手藝不錯吧?我拿刻刀一點一點刻出來的,上面紅的是雞血,是不是看着挺藝術?”
“很他嗎藝術。”小佛爺點點頭。
時間在這種時候過得總是很快。
在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周家人開始帶着人下山了,伴隨着一陣鞭炮的響聲,墳頭的那塊土地漸漸陷入了平靜,再無一人。
墓碑的左側有一棵松樹,看起來並不高大,樹冠卻剛好能將墓碑遮擋在樹蔭下,在下雨的時候這棵樹可幫雨嘉的墓碑擋了不少的雨,是棵好樹。
“晚點過去,等天黑了再動手,現在山上還有人,被撞見就麻煩了。”小佛爺一邊說着一邊叫來後面的夥計,讓他們把塑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
等我轉頭一看,小佛爺已經抱着個扒雞在啃了,腳邊還放着一罐啤酒,看起來他是舒坦得不行不行的。
“嗎的,你怎麼這麼摳門呢,我的呢?!”我瞪了他一眼。
小佛爺聳聳肩,說,哎呀,忘了。
“對了誒,哥幾個,一會兒動手的時候大家注意點,別傷着棺材還有墓碑,我先謝謝各位了哈。”我站了起來,和善的笑着說道。
其中有一個夥計就是那天給我們開車的司機,估計是被我那一槍給嚇出後遺症了,一聽我這麼說,他忙不迭的就點頭。
“易哥您說話我們照辦。”
我謝了他一聲,笑着坐回原位,跟小佛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
馬上就能見着雨嘉了,也不知道這幾天她瘦了沒,應該沒有吧。
也許是周巖跟他家裡人都不願意看見雨嘉畫得跟個死人似的,聽說給雨嘉化妝的人還是周巖特地請來的,那姑娘學畫的不是死人妝,而是活人妝。
雨嘉入棺穿的衣服也挺普通的,就是她平常最愛的那件卡其色的連衣裙。
稍微一想,我似乎還能在腦海裡看見周雨嘉的笑容。
她好像還笑了笑,說,易哥你終於來接我了。
“你笑什麼呢?”
小佛爺冷不丁的問了我一句,隨即便讓我回過了神,擡頭一看,天已在不知不覺中黑了。
“雨停了,咱們也該動手了,走吧。”我大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沒跟小佛爺多說什麼,轉頭便往山下走。
十來分鐘後,我們一行人便到了周雨嘉的墳前。
看着那塊冰冷的墓碑,我心裡卻有了溫暖。
“雨嘉......”我蹲了下去,在衆人奇怪的目光中,輕輕的親了一下墓碑:“易哥來接你了......咱們一起走吧.......”
“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分開了.......”
我瘋瘋癲癲的笑着,把臉緩緩貼在了墓碑上,閉着眼睛,感受着那種刺骨的冰冷,笑容越來越盛。
“這人是不是腦子......”
沒等那人說完,小佛爺一巴掌就抽在了那人臉上。
“啪!!!”
被打的人緊緊的捂住了臉,一臉恐懼的看着小佛爺,似乎是沒想明白小佛爺爲什麼發火。
其實我知道小佛爺爲什麼打他。
“沒錯誒,我就是腦子有點不正常。”
我笑着看了看那人,把剛拿出來的手槍插回了後腰。
明天星期五了,老規矩,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一天一更,下星期一恢復,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