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就是一名專門供奉家仙的“祭靈”人,她的屋裡養了許多小鬼
十三歲那年發生的那一幕,我至今想起來仍舊毛骨悚然。
我爹孃在那年出了車禍,鄉下獨居的奶奶把我接了過去。她對我的一句話就是:“鄉下怪事多,你這娃別亂走。”
當時的我,剛十三,又死了爹孃,心理正是叛逆的時候,對奶的話哼之以鼻,哪裡能呆得住。總想着跑出去玩。當天下午黃昏,乘着奶做飯的空擋,就跑了出去。
可我這人還沒走出門口,心就涼了半截!
奶家的門口,擺着一口棺材。
那會村裡晚上黑的早,哪像城裡那麼燈火通明,昏黑的夜色下,一眼望去模模糊糊,就一口紅色的棺材擺在門口,棺材板上還點着一盞油燈,忽明忽暗,散發出焦糊的氣味,搖搖曳曳,格外瘮人。
我順着燈火搖曳向四周看去,覺得空氣都冷了不少,身體從內而外的投着涼氣。
“娃子,胡撇啥呢?你家大人呢?”
夜深人靜裡,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老煙嗓聲。一張似老樹皮般乾枯、皺着的老臉走到我面前,眯着眼睛上下掃視我,這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鋒利!
我從來沒想到過,一個暮年昏黃的老人,眼神居然如此明亮,當時就愣住了,什麼話都不出來。
“誰家的?啥時候沒的?鬧的厲害不?”
就在這時,奶出來了。聲音同樣沙啞。
“城裡親家的,前天下午四點就沒了。鬧!壓根沒消停過。”
“棺材留下,明兒個頭晌(上午)八點來。”
簡單的對話後,人走了。奶奶一個人在門口對着棺材嘟囔了半天,也聽不清了啥,我站在邊上就聽到院子裡風聲大作。奶奶嘆了一口氣,扭頭進北屋的東里間拿了個嶄新的陶瓷罐子出來,又扒着棺材嘟囔了一會兒。
我尋思着這事奇怪,下意識的居然向前走了一步,想聽清楚奶啥,眨巴了一下眼睛後再看外面,竟然發現奶奶在跟一個打扮極爲時髦的媳婦話!
那個媳婦坐在棺材上,兩隻腳耷拉着,一晃一晃的,打鞦韆似得,她哭的很厲害,奶奶在旁邊勸,無外乎些什麼誰都不容易的話,後來媳婦跳下來想跑,被奶奶一把抓住衣服,直接拉了下來。
“姑娘,是你爲難我的。”
奶嘴巴一列,露出一排因抽菸薰黃的牙,隨後居然,揚起手中的旱菸杆,對着姑娘下一次捶了下去。動作又快又狠。看上去熟練至極。砸下去之後,姑娘的腦袋頓時鮮血娟娟,眼帶淚珠。我心裡發毛,一聲都不敢吭,嚇的渾身顫抖。
奶這是殺人了嗎?
“娃,怎麼了?”突然,奶斜眼撇了我一下。
“沒,沒啥……”
我嚇的毛骨悚然,但在放眼望去,哪還看的到那姑娘的身影。她就和沒出現過一模一樣。
而奶則跟個沒事人一樣的抱着罐子回她住的屋子,那裡黑洞洞的,我從來沒進去過,只是從外面看到裡面有很多罐子。
二天八點就有人過來將棺材拉走了,中間人給了我奶一沓子鈔票。我奶這事兒就算積德行善,堅決不收,讓轉告本家漢子,人在我這兒就放心吧,過段時間給送走。
爹孃死後,我曾經發誓這輩子不信鬼神。不過經歷了那件事情,我有點懵懂也開始有點疑神疑鬼了,奶奶的形象也在我心中開始神秘起來。
大概兩個月後的一天,奶奶突然拽我到她屋子裡去。
她房間裡面陰暗潮溼,透過昏暗的煤油燈的燈光,我看到桌子上,櫃子上,地上都擺滿了瓶瓶罐罐,大不一形狀也不一樣。大的有水缸那麼大,的只和茶壺差不多大,還有兩個一樣大的長形罐罐在炕上放着。
“奶,你點煤油幹嘛兒,有電燈不用。”
我被煤油味兒嗆了一下,就想出去,奶一把拽住我:“電燈,他們害怕!”
她這句話的時候,是指着這些瓶瓶罐罐的,我不自覺的渾身一哆嗦,奶奶的語氣,好像這些瓶瓶罐罐都是人一樣。
“四虎,跪下。”
她突然拽着我來到炕邊跪下,邊上髒兮兮的茶几上供奉着一個綠人,手持一個瓶子,尖嘴猴腮,我跪下的很不情願。
“跟祖師爺磕頭!”
奶恭敬的磕頭去了。我一眼就瞅到綠人旁邊放着一個黃色暗花陶瓷罐子,很是漂亮,一看就是新的,就站起來抱着罐子看。
‘噗通,噗通!’
裡面似乎有東西在動!
奶這會兒擡起頭來,看到後臉色大變,一把把那個罐子搶過來,揚手給了我一巴掌,慌忙把罐子放在地上,連忙磕頭,嘴裡嘟囔着莫怪罪什麼之類的話。
我從被父母嬌生慣養長大,哪裡捱過打?當下就惱羞成怒,也是犯渾居然上去一下子就把那個罐子打了下來,來也怪,那罐子滾了幾圈之後,裡面竟然冒了一股紅煙出來。
這一下,奶奶嚇得臉色都變了。
“我的個祖宗哎,你可闖了大禍嘍。”
她一邊喊着一邊抱起罐子放回原位,讓我出去買了好多香腸火腿之類的東西,擺在屋裡的桌子上,拽着我跟她一塊兒跪在綠人和罐子跟前不停的磕頭,從中午一直磕到了深夜。
期間她不吃不喝,也不讓我吃喝,話,我磕頭不標準了她就瞪我,眼神特別嚇人。
我又渴又餓,腰痠背痛,膝蓋特別疼,都跪破了,不過我看奶這麼着急,知道自己是闖禍了,就不敢得瑟。想哭,不敢哭出聲,就這麼抽搐着,哭了一會兒,我似乎聽到自己的抽搐聲有點大。
趕緊止住哭聲,我發現房間裡還是有哭聲。
難道,不是我的哭聲!?
我看奶奶正在念着着什麼,就沒打擾她,可是這哭聲卻越來越大,最後,我覺得就像是在我耳邊哭一樣,是一個女的,那哭聲特別的幽怨,讓人不寒而慄。
“奶,我聽到有人哭。”
我實在被哭得受不了了,就跟奶奶,奶奶聽了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一把就拎起來被我踢翻的罐子,舉得老高。
“俺孫子不懂事衝撞了你,俺肉也給你買了,頭也給你磕了,你還不依不饒的是欺負俺怕你了?告訴你個騷蹄子,再纏着俺孫子,俺把你家砸了,毀了你命門叫你投不了胎,別以爲俺不敢,恁試試!”
奶奶這次發完飆後特別管用,哭聲馬上就沒了,我挺高興,奶奶卻愁眉苦臉的,讓我站起來吧,去廚房吃點東西就睡覺去。
我撒丫子就往廚房跑,廚房鍋裡還有剩飯。可等我一揭開鍋蓋,在燈光下晃着的,赫然是血淋淋的饅頭!
我打了個寒顫,“奶,奶,快救我啊!”一邊哭着一邊向奶的屋子跑去,一個沒留神就被一個東西絆倒了,摔在地上生疼,我也顧不上這些,趴起來再跑,連滾帶爬的滾進了北屋。
奶奶看了我一眼,問我褲子上的血哪兒來的,我摔了一跤,她拉着我就到了院子裡,一拉燈,就見滿院子血,鋪天蓋地的都是血紅色。
她趕緊關上門,把我按在臥室,告訴我不管外面有多大動靜都不要出來,然後拎起那個罐子和一把菜刀就出去了。
站在門口,我聽她大聲喊:“城裡的媳婦,你再不收手,別怪我老太太手下無情,讓你不得超生了!”
然後我就聽到外面哭聲特別厲害,就像是一陣風一樣,那風裡嘟囔着:“老太婆,我知道你厲害,可是我喜歡上你孫子了,你要麼讓我嫁給你孫子,要麼,就等着咱們魚死網破吧!”
我當時年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聽奶奶嘆了一口氣,了兩聲冤孽,然後就聽到噗嗤一聲,一個東西掉到了地上,等奶奶再進來的時候,左手拿着自己的右手,右手已經斷了。
我當時就嚇傻了,她右手臂上滴着血,然後把右手放到了那個空着的罐子裡,又把自己的血滴答了進去一些,放回了原位,跪在綠人面前嘟囔了好多我聽不懂的話,才站了起來。
我忘了後來是怎麼給奶奶包紮的了,再後來,奶奶就靠着一隻手做農活養活我長大,特別辛苦,而那個罐子就一直襬在我家供臺上,我再也不敢動。
我就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長大,因奶的緣故,我性格有些孤僻,不願意和人話。也不喜歡學習,想學校總和人打架,十六歲就不上學了,跟着村裡人去了城裡,搬過磚,擦過皮鞋,賣過服裝,走到哪裡,我身邊都會有特別怪的事情發生,所以頻繁的換工作,直到十八歲的時候賣保險竟然賣火了,賺了十來萬,後來因爲一個理賠保險公司沒兌現承諾,我把所有積蓄全部賠給了客戶,自己回到工地上搬磚,再也不幹保險那一行,打算積攢點錢再幹別的東山再起。
十九歲生日那天奶奶一個電話叫我回去,而且必須要二天就回去,是有喜事。
我回到家後,就看到屋子裡多了一個女人,二十來歲的年紀,和奶奶在拉呱,奶奶一見我特別高興,拽着我跟我介紹,這個女人叫水雲,打算讓我下個月跟水雲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