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頭學着孫二小他爹的語氣大聲講道,“沒吃飯啊,這麼點力氣都沒有,給我!”
“孫二小他爹一提鋼叉,還在掌心啐了一口吐沫搓了搓,使出了渾身力氣,嘿!這一叉可就狠大發了,一叉進去直接連血都濺出來了,他哥還叫了一聲,爹,小心弄壞了皮子。他哥也是有意思,這獾子都給你叉傷了,死裡面回頭該臭了,你不叉出來更啥都撈不着,二小他爹想的明白,所以手上的力氣一點都沒減,似乎還加了幾分,這一叉下去,三根利齒可就叉穩了。”
張大頭吸了一口氣,“二小他爹狠狠一提,就看見洞里拉出來一塊帶血的黑毛,他爹哈哈大笑,給我出來,隨着這聲巨喝,那洞裡的東西終於撥開烏雲見青天了,那不就是孫二小嗎?這三根利齒叉的也夠刁鑽的,一叉直接插進了孫二小的眼睛裡,那血就是眼睛裡射出來的黑血,還有一根叉子裸露在旁邊什麼都沒插住……”
“只見孫二小的手腳都給獾子啃壞了,怪不得自己爬不出來……”
張大頭說話也加大了聲音,“這就是那大獾子設下的圈套,你殺我的幼崽,我就讓你們爺兩也殺自己家的小子!”
張大頭不知道爲啥突然這麼憤怒,一拍桌子說道。
此刻的張大頭激動的都站起來了,我心想,這張大頭的小夥伴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他還這麼激動,這也太情深意重了吧。
連不做飯都驚訝萬分,“你是想說啥,那大獾子太可惡了?”
“不!”張大頭嘿嘿一笑,“我是想說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各位莫要做虧心事,否則必遭報應啊!”
這一句話一下說的李許萍、不做飯、胡兵、博天文四人齊齊古怪的看向張大頭,頓了片刻,博天文連連拍手,“說的太好了,好一句疏而不漏,凡事都有個報應。”
這一下反倒是張大頭愣了一下,慢慢的又坐了下去。
我還沒顧得上猜一猜這事真假,博天文就接過了話題,“我想各位都知道我家裡的事情,我要說的這件事情,呵呵,就是關於我媽的死。”
博天文將這個死字咬的特別重,然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鬆了一口氣說,“故事是在我哥哥走後的第二天,有句話說的好,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所以當時我們家可以說連一個親戚都沒有,哥哥走了,也不因爲別的,就是媽媽放棄了他。”
“白血病,呵呵,就和死神來了一樣,在我們這個家庭里根本負擔不起昂貴的治療費用,哥哥發現的還算是早期,前面治療也很成功,完全緩解了癌細胞的惡化,只要有錢換骨髓,五年之內不復發,他就算闖過鬼門關了,可惜,買合適的骨髓需要20萬,就是20萬,那也是天文數字。”
博天文談到這裡眼圈就紅了,“飄飄你不知道,我哥哥並不是不治而亡,
而是因爲媽媽的一次談話,其實我就站在門外,我聽見媽媽說,地理啊(博天文的父親是地質學家,患有嚴重風溼病,很早就死了,他哥哥出生的時候,便根據職業起名叫博地理),咱們家窮,你的病媽媽沒錢都給你治,你弟弟還要上學,我不能……不能毀了咱們家兩個孩子啊,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媽媽一直給我攢了兩萬塊錢,留着我上學和找工作用,不過哥哥知道這件事情。”
“我哥哥什麼都沒說,但是我知道我哥哥也想活下去,哥哥是醫科大的高材生,前途無量,但是錢這個東西……呵呵,我哥哥不說話,我媽媽就會更難過,哪怕當時哥哥說一句我理解,我想我媽媽都能好受好幾分。”
“哥哥只是用這種沒有絲毫表情的一張臉來懲罰媽媽,但我也一直覺得媽媽太殘忍了。”
“第二天,哥哥就服藥自盡了。這是一種對生命無助的恐懼。”
馬上童飄飄和李許萍都一起說了一句,“天文……”
童飄飄看了一眼李許萍,李許萍藉着這個空當就繼續說,“天文,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
“沒事。”博天文擺擺手,“我要說的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哥哥的死,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的問津,包括每天要面對的老師還有同學,至於哥哥的後世,媽媽說能省就省吧。”
我對這個能省就省的詞彙相當反感,我能想象的到,博地理的屍體會被博天文的媽媽隨便找一個不用花錢的地方埋掉,棺材恐怕也是劣質貨,你們不要說很早以前死了人直接就卷在草蓆子裡扔掉呢,那是過去。
一個人活着沒有好的生活,死了又是能省就省下場,這個人下去以後,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當然,博天文他們家確實困難,從博天文參加運動會,運動鞋還需要童飄飄相贈就可看出,但我作爲一個鬼媒,深知一個完整的葬禮的重要性。
“哥哥死後的晚上,媽媽抱着他的遺像止不住的哭泣,哭了一會,突然聲音就停了下來,緊接着她就叫我,天文,天文,你快看看,我好像聽見廚房裡有聲音,是不是水龍頭沒關好?”
博天文解釋了一句,“我家的房子在當時還算是附近比較大的,因爲這房是我爹死時留下的,是單位分配的,看我們孤兒寡母的也不好收回來,可是家大擺飾多,時間久了難免有壞掉的地方,廚房的水龍頭時間久了就有點不好使,總是發出空響的聲音,所以母親要我去看看。”
“我們家當時你們也去過,一進門在右側是一個非常大的客廳,在客廳的正對面是母親的起居室,也就這兩個房間可以見的着一點陽光,客廳和起居室就隔着一個過道,順着這個過道往裡面走一點,是小臥室,母親留給我讀書寫字用的,側面還能見一點光,採光就有些暗了。”
“如果繼續往裡面走,就是餐廳了,被我臥室牆壁堵着,白天的時候也發暗,陰天吃飯還得開燈,就在餐廳的斜角里,還有一個小臥室,這個就是我哥哥的房間了,哥哥就在這連窗戶都沒有一扇的小房間裡服藥自盡的!”
博天文的眼光已經有點微微的渙散了,那老房子的影像一一在他腦海中出現,讓他暫時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在這間哥哥住過房子的對面,有一條更加黑暗的走廊,除掉一側的牆壁,還有我爸爸用空洞的木板隔開餐廳做成的屏風,木板上只有一塊染着藍色的大玻璃,偶然纔有一點點的光線透進來,這一道牆和長長的一扇屏風組成了這昏暗的過道,我走到了哥哥的門前時,心裡纔開始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哥哥房間的門是敞開的,那張用兩塊木板拼湊起來的牀上面,空空蕩蕩。可是在我的腦子裡,總是想起哥哥死時候的樣子,那種愧疚立刻變成了恐懼,連我都似乎聽見那種流水的聲音,我吞着吐沫,一步踏進了黑暗之中……”
“其實,也許就是那個壞掉的水龍頭髮出了怪響,可是我卻聯想到了哥哥在每個夜晚,口渴的時候,懶得走到客廳取水,就像我這樣走過去,爬在水龍頭底下接水喝的樣子,一步、兩步、三步,當我越接近廚房,潛意識裡那種感覺就越強烈,這條走廊太長了,也太暗了,我居然花掉了好長時間才走完。”
“我握緊了門把手,閉着眼睛快速的推開了廚房虛掩的門,門的底部就發出了一聲很大的磨地聲,悶悶的嘶響一聲,裡面還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做飯的竈臺,還有一個自來水管,那嘶啞的聲音確實是自來水管發出來的,就是這一幕,竟然讓我的額頭直冒冷汗。”
“我嘲笑自己膽子小,走過去擰緊了水管,那種聲音就停了下來。”
“因爲害怕,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想要是在稍微加一點力氣,水龍頭就會被我徹底擰壞,再三確認之後,我才倒退着走出了廚房,一轉身,嘶……就在這個瞬間,我整個人都走不動路了。”
“那個時候,我的頭皮都麻了,總感覺是哥哥打開了水管,他在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他和我長的極像了,就好像是另外一個我在看着我一樣,那是關乎血脈的直覺,一定是,錯不了!”
“如果我那天沒有聽到媽媽和哥哥的對話,也許我會轉過頭質問他爲什麼要自殺,可是……可是我聽見了,僅有的幾個臭錢不去給哥哥看病,而是爲了給我上學,就因爲這個,哥哥自殺之後,我的鼻子更酸了,我承認我很愧疚,也許當時我應該站出來,毅然決然的要求母親把錢拿出來給哥哥治病,可是我沒有,就因爲這個,我不敢回頭,我怕哥哥會怪我!”
“我一下子就像瘋了一樣的跑出去,等跑到長廊的盡頭,狠狠的在哥哥的房間門口一轉身,嘭的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