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緒回到顏緒宮時,桌上已經擺滿了菜餚正在等候她。
“不是說了如果到了時間,你就用膳,不用等我回來。”蕭緒快步走了過去,對着笑語盈盈等候他的人親暱責怪道。
楚傾顏噘着嘴辯駁道,“你成天讓人給我燉這燉那的,我又不餓,再者說了,一家人,當然是要等你回來再吃,我自己一個人吃算什麼事呀!”
蕭緒輕嘆一句,小傢伙總是能短短几句就將自己的心說得暖暖的,他擡手撫了撫她的頭,“那我以後爭取早點把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這樣最好了!”她賣乖朝他一笑。
蕭緒捏了捏她的臉,才帶着她坐了下來。
前段時間,她的反應雖然不是很強烈,但是見不得油腥,聞不得肉味,所以飯桌上大多時候都是青菜蘿蔔,鹹菜豆腐,而蕭緒爲了陪她,那段時間她吃什麼他就也吃什麼,讓她心疼得不行,可是她說什麼他也要和她同甘共苦,她記得他說過,懷孩子是一件極其辛苦的事情,他不能代她受過,也就只能在這一些小事上陪伴她了。當時把她給感動的,如今想想仍舊暖心。
所以如今她在能夠接受這些味道後,便讓御膳房準備各種各樣的好吃的,爲的就是彌補那段時間大冰塊所缺失的營養,這都還沒登基呢,可不能讓人以爲她剋扣她家大冰塊口糧!讓大冰塊背一個妻管嚴的名聲。
最近身子雖然笨重了一點,但是小傢伙卻不像過去幾個月那麼疲倦,每天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樣子,蕭緒的心情也很好。
連帶着那些共事的大臣,也明顯感覺到王爺他脾氣好了很多,原本王爺就像是一移動的冰塊,要是再不高興,那就是他們要凍成塊了,慶幸有小王妃在,簡直是要磕頭拜謝了。
當然這些事楚傾顏是不知道的。
“傅家明日就要上刑場了,蕭然真的會出現嗎?我覺得他應該看得出來這是個陷阱。”楚傾顏咬了口他遞過來的糖醋排骨,擡頭問道。
蕭緒給她擦了擦嘴角的污漬,不急不慌地道,“這由不得他,就算他不出現,他的行蹤也已經暴露了,被捕入獄也是遲早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楚傾顏幽幽嘆了口氣,“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寧願他遠離朝堂,遠離西軒,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來了。”
蕭然有錯,但這一切卻不是他造成的,可以說,他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爲了別人的幫兇。
“很難,別忘了,他身邊還有月妃,雖然發生這麼多事,但是他有些地方還是沒有改變,比如耳根子軟。”蕭緒搖了搖頭。
楚傾顏想起在帝王榻前,撕破臉皮暴露出野心的月妃,不得不承認,蕭然被她保護得很好,同時又成爲她手中的利劍,遇上這樣的母親,也是他的不幸和悲哀。
看小傢伙若有所思的樣子,蕭緒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我們只是浮世塵埃,別人的人生,我們插手不了,也改變不了。”
楚傾顏點頭,蕭然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也是咎由自取,就算她們曾經是朋友,也幫不了他。
夜很靜。
蕭然站在庭院裡,明日就是要劫法場了,此刻他的心卻無比的平靜。
而月妃放心不下,在下人的指引下找了過來,看到的就是他對月發呆的一幕。
月妃走了上去,這時候樹下的人察覺到有人到來,轉過了身,兩人的視線就在半空中相撞了。
“這麼晚了,母妃還不去歇息嗎?”蕭然收攏了情緒,笑着關切道。
月妃嘆了口氣,“母妃睡不着,有些擔心明天。”
蕭然無所謂一笑,“母妃不用擔心,兒臣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
月妃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交代什麼,卻見兒子的眼神冷了幾分,越發的疏離,她心裡一咯噔,嘴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然兒,你可是對母妃有什麼不滿?”
蕭然搖頭,“兒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月妃她也不傻,知道這階段她一直逼着他做事,他心中不滿,“有什麼話咱們娘倆不能說的?母妃看得出來,你最近有心事。”
蕭然聞言目光是深深地看向眼前,他這個在世上最親的親人,“母妃,有些話,兒臣心裡藏了很久了,但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說。”
月妃一愣,隨後道,“你說吧,母妃聽着。”
“走到今天,母妃可曾後悔過?”蕭然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後悔?”
“對,時至今日,兒臣覺得,我們似乎做錯了很多事。”
月妃聞言臉上的笑意頓失,聲音有些不悅,“然兒,你在胡說什麼?我們怎麼可能會做錯!”
“不是嗎?”蕭然無力一笑,“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好好的,爲何要做這些掌權奪勢的事情?我們也不曾被虧待過,不是嗎?”
兩個不是嗎刺到了月妃內心最深處,她尖叫起來,“你懂什麼?這個世道就是弱肉強食,如果你沒有權力,你早晚會被別人生吞活剝了,如果你不去爭取,你就會被別人踩在腳底下,只有掌握了權勢,站在最高的地方,你才能活得稱心如意,無憂無慮!”
“所以爲了一己私慾,連自己最親密的人都可以傷害?”蕭厚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但是卻阻止幫不了心痛的加深。
月妃有些怔然,笑得勉強,欲蓋彌彰地道,“然兒你再說什麼,爲何母妃一句都聽不懂?”
蕭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月光落在他身上,顯得很涼薄,“不,母妃,兒臣知道您聽得懂,比任何人都清楚兒臣在說什麼。”
月妃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難道你都知道了?”
“兒臣在你們出事後,曾經派人進宮查探過,所以——”他閉了閉眼,沉痛道,“你們在父皇寢宮發生的事情,兒臣都知道了。”
月妃僵着背後退了幾步,難堪地望着他,吶吶道,“那爲何在當初,你不揭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