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柱香時間,那穩婆總算將孩子取了出來了,只是那已經不能稱之爲孩子了,一件一件的,更像是一推爛肉,腸子夾雜着羊水,滿地都是,頭太大不得已被分成兩半,胳膊還有腿都血肉模樣,一塊一塊的,只是被分成兩側的頭上面那眼睛分明睜着,黑洞洞的,看的人滲的慌。
“啊!”那穩婆慘叫一聲,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得地上的血跡和污跡,臉色白的跟見了鬼一般。
其餘人也驚駭的看過去,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如紙。
房間內,安靜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還有汗水淌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洛穎兒同樣心頭微震,只是她知道這孩子生下來怕是也活不了,是藥三分毒,更何況還是王氏給華姨娘吃的藥裡面摻雜了慢性毒藥。
她很快反應過來,一把將穩婆的嘴捂上,“吼什麼吼,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如果你不想你的這一行就這麼結束,我不介意幫你宣傳一下。”
那穩婆瞪大眼睛,如死魚一般,“唔唔”的使勁搖頭。
洛穎兒又看向其他,“胡大夫,先看看華姨娘,如果能保住,去外面報喜。”
胡大夫錯愕的看着洛穎兒,呆滯點頭,隨即連忙看了看牀上兀自強撐着的華姨娘。見她乾裂的嘴脣張着,忙府下頭去。
“華姨娘,你說什麼?”
華姨娘有氣無力的說着,“讓我看看我的孩子。”
胡大夫擡頭,看向洛穎兒,“她想看看孩子?”
洛穎兒緩緩鬆開了穩婆,“給她看。”
胡大夫聞言連忙開口。“不能看,若是看了怕是會受刺激。”
洛穎兒冷笑,“給她看,不讓她看。”
“這……”胡大夫爲難了。
“反正已經油盡燈枯了,拖下去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還不如讓她看看,說不定還能活過來呢。”
女人最大的支撐就是愛和恨,極度的愛和對等的恨讓他們說不定可以逆反一次。
胡大夫還是遲遲做不了決定。
洛穎兒凝眉,直接找了一塊牀單將孩子的頭包起來送到華姨娘跟前。
“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看他最後一眼吧!”
華姨娘猛然睜大了眼睛,“好,好,好……”說罷眼睛一番徹底暈死過去。
“胡大夫救她。”洛穎兒轉頭,看了胡大夫一眼。
“將這孩子包起來給賀老爺送去看看,好歹這孩子是他的種,看最後一眼也是應該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起來,尤其是那穩婆,臉色直接比鬼還白。
洛穎兒注意她很久了,既然是王氏找來的人,想必也是與她有些關係,緩步走過去,坐在桌旁徑自倒了一杯茶喝盡。
“你叫什麼,從事這一行多長時間了?”
那穩婆改坐爲跪,“大小姐,你饒了我吧,肢解孩子是你要求的,跟我無關啊!”說着磕起頭來。
她一輩子就靠這個手藝吃飯了,可不能毀在這裡啊!
洛穎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當年的大夫人是你接的生嗎?”
洛穎兒本來是試探的話,不料那穩婆聞言,竟然驚愕的擡頭,隨即慌亂的低頭。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洛穎兒溫婉一笑,站起身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是隨口問問。”
那穩婆低頭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才覺自己太過緊張了,隨即想起,這事都過了這麼多年,誰會知道。
洛穎兒看着那穩婆神色變換,眼底寒意漸深,“你姓什麼?”
“老婆子我姓孫。”那穩婆擦了一把冷汗連忙開口。
奇怪,她怎麼從眼前少女身上感覺到一股微壓?
洛穎兒點頭,“我記着了,胡大夫,還有得救嗎?”
孫穩婆聞言,當下長舒了一口氣,總算避過這個話題了。
胡大夫擡頭看她,“如果能過了今晚,就不成問題了,只是往後很難再受孕。”
洛穎兒點頭,“恩,此事我會如實告訴外面的賀老爺的,你們只管救人,對了,孫穩婆,帶上東西跟我一起出去吧!”
“我?”孫婆子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裡的姓孫的接生婆還有其他嗎?”洛穎兒回頭看她,已經打開了房門。
外面,賀青等的焦急不已,此時已經是下午了,見洛穎兒出來,連忙迎上去。
“影兒她怎麼樣了?”
洛穎兒雙眸側過賀青看了王氏一眼,低頭道,“胡大夫說過了今晚便不成問題了。”
“那就好,那就好,妹妹受了這麼多苦,總算保住了性命。”不等賀青開口,王氏滿臉欣喜的說道,只是這表情在洛穎兒眼中怎麼那麼諷刺。
賀青點頭,“是啊,影兒這次真是給我立了大功,等她醒來,我會好好對她。”
洛穎兒低頭,心底冷笑,想這麼容易過關,門都沒有。“賀伯伯,不過華姨娘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你說什麼?”若不是洛穎兒是女子,賀青早就一把將她的衣襟給提起來了。繞是如此,他方纔緩和一些的臉再次黑了下來。
洛穎兒卻不怕他,轉身靠着站在身後儘量讓自己沒有存在感的孫穩婆,擡步走過去拉了過來,指了指孫穩婆手上抱着的帶血的包裹開口“賀伯伯,這是從華姨娘肚子裡肢解出來的孩子,穎兒想着,你們雖無緣分做父子,好歹父子一場,見見總是好的。”
王氏白了臉,連忙擠進賀青的懷裡故作驚慌,“拿走拿走拿走,一個死孩子有什麼可見的,老爺,我怕。”
賀青臉色越黑,只覺得洛穎兒不懂規矩。“既然被肢解,一堆爛肉有什麼好看的?”
洛穎兒輕笑,“賀伯伯,話不能這麼說,他原本也是一個正常可愛的孩子,可是我從華姨娘的牀頭上找到一種藥丸,這藥丸沒別的作用,就是讓胎兒營養過剩,變成怪胎,你說生的時候能不出事嗎?”
洛穎兒聲音緩緩,爬在賀青懷裡的王氏臉色一冷,好個洛穎兒,還是個刺頭呢。
“什麼藥?”賀青臉色直接黑成了個底朝天,說着一把推開王氏看着洛穎兒。
洛穎兒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出來親手交給賀青。
“想必賀伯伯府上會有專門的大夫,穎兒便不摻和此事了,還有賀伯伯要是不信,可以問問胡大夫他們,他們可都是親眼所見。”
賀青伸手接過,握緊了拳頭,“好,此事我自然會查明。”
王氏聽着心底發慌,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緊握。
好一個洛穎兒,這是在向她下戰書啊,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鬧到什麼程度。
洛穎兒淺笑,“現在賀伯伯還要看看這孩子嗎?”
賀青凝眉,大手一揮,“取開看看。”
孫穩婆手抖了一下,卻被洛穎兒扶住穩穩的打開。
“混賬。”賀青暴怒,險些掀翻了站在他跟前的洛穎兒,好在洛穎兒穩穩穩住。
這嬰兒的頭明顯比一般孩子要大上一倍,再明顯不過的算計。
“這藥是誰給她的?”賀青說着話,眼底冷芒閃爍,看向臉色發白,驚慌失措的王氏。
王氏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說着連忙後退。她是真嚇着了。
芝花同樣臉色發白,走過來扶住王氏,低聲開口“夫人,你沒事吧!”
王氏搖頭,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被打開的包裹,眼睛一番竟然暈了過去。
“夫人……”芝花連忙喊了一聲,賀青轉身過來,一把抱住王氏,眸光復雜。
“將你家夫人先送回去吧!”
“是,老爺。”芝花連忙開口,叫了幾個機靈一點的婆子擡着王氏回去。
賀青看向洛穎兒,“你到底是誰?怎麼會懂醫理?”
洛穎兒擡頭,“誰規定大家閨秀不能學習醫術?”
賀青點頭,“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救活影兒,我便應你一件事,說罷,你想要什麼?”
洛穎兒擡頭,“穎兒還沒想好,等想好了自然會告訴賀伯伯。”
“好。”賀青點頭,看向賀晉,“你認的妹妹還真是不同凡響,既然是你妹妹,那暫時住在你的墨染居吧!”
“是,父親。”賀晉低頭,他知道父親已經對洛穎兒起了疑心。
芝蘭居
王氏被人擡了回去,只是回去之後她便醒了過來。
“馮媽呢?”
“夫人,我在這裡。”馮嬤嬤走過來伸手拉住王氏的胳膊。“你們都下去吧!夫人要休息了。”
“是。”房間內的所有丫鬟都魚貫而出。
“那藥……”王氏現在想起,還有些心有餘悸。
“夫人,我看到了。”馮媽用手安撫着王氏。
“當初少爺給的時候也只是說是半成品,不想竟然會有此功效,夫人,你放心吧!少爺快回來了,他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恩。”王氏臉色緩和下來。“對了,你給那個賤人說什麼了嗎?”
“老奴剛剛過去,老爺已經在那裡了。”馮媽說着。
“幸好,對了,那個孩子……”
“誰?”
“洛穎兒,她手中有烈火玉佩,她找來了,她就是當年那個孩子,我不是讓你殺了她嗎?她怎麼還活着?”
王氏激動起來。
馮媽搖頭,“夫人,我是怕你後悔啊,她好歹是你的親身女兒……”
“她不是我女兒,她不是我女兒,我只有一個兒子。”
“是,夫人。”馮媽無奈,王氏一提起這事就這樣,她也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