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不愧是宋氏調教出來的丫鬟,辦事效率就是高,她幾乎想都沒有想,直接回道:“好叫大奶奶知道,還差一味藥,其它的幾味都已經找到了。”
顧伽羅略覺驚訝,“哦?這麼快?”
幾個月來,顧伽羅一直潛心研究賀氏送給她的祖傳醫書,對藥材、醫理也有了些瞭解。
實話說,她讓紫薇尋的幾味藥都不是普通的草藥,哪怕京城物質豐盈,也未必能輕易找到。
而且紫薇還要在內院當差,只能靠每個月兩次回家休息的時機出去。她們主僕來到齊家才攏共不到兩月,紫薇能出去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三天,她怎麼能這麼快找到那些藥?
如果那些藥材都找對了話,那、那足以證明紫薇丫頭不簡單啊!
紫薇聽出顧伽羅話裡的讚許,抿嘴一笑,謙虛的說:“也是奴婢幸運,恰巧遇到了謝氏商隊進京。”
謝氏商號乃大齊第一皇商,生意遍佈大江南北,名下的商鋪更是多得不可計數。
每年謝氏的商隊、船隊都會浩浩蕩蕩的送貨進京,貨物品種繁多、品質上乘。
是以,謝家在京城的‘元盛德’乃京城第一百貨商鋪,日用百貨、蔬果藥材、珠寶玉石、南北奇珍、海外洋貨……只要大齊地界上有的貨物,基本上都能在元盛德找到。
元盛德的東西好,信譽也好,生意異常興隆。
謝氏商隊補貨不斷,但對於一些百姓日常中並不常用的稀罕物,比如生僻藥材什麼的,備貨就不是那麼充足。
說來也是紫薇的運氣。顧伽羅剛剛給了她‘尋藥’的差事,謝氏在西南的商隊便進京了,順便帶了一些西南的特產。
藥材便是其中一項。
於是,紫薇毫不費力的便在元盛德買到了十味藥材,又在其他的大生藥鋪子買齊了兩味,只剩下一味藥還沒有尋得。
顧伽羅恍然,她竟忘了謝氏的元盛德。是呀。有元盛德這樣一看堪比後世大淘寶的存在。尋那十幾味藥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紫薇的功勞也不能抹殺,有時候。‘運道’對於一個人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資本。
顧伽羅笑道:“那也是你平常用心了,否則謝氏商隊每個月都會進京,怎麼不見旁人能有這種‘幸運’?”
紫薇脣邊的笑意愈發燦爛,但還是忍着沒有露出來。“說到底還是大奶奶有福澤,元盛德名下的生藥鋪子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進藥材了。偏巧這個月就進了,顯見老天爺都在幫您呢。”
好聽的話誰都樂意聽,顧伽羅明知道對方是在恭維自己,也忍不住眉眼染上笑意。“好好,咱們都是有運道的人。對了,還剩哪一味藥沒有找到?”
紫薇忙斂住笑容。認真的回道:“還缺一味上好的黑節草(即鐵皮石斛)。元盛德倒是有一些,但成色不是特別好。裡面的坐堂先生說,過幾日還有一個商隊進京,或許能帶來上乘的黑節草。”
紫薇辦事謹慎,大奶奶說要上好的,她便不敢以次充好。寧可再等些日子,也不願敷衍差事。
顧伽羅眯了眯眼睛,“嗯,很好。既是這樣,你先把那十二味藥都交給我吧。至於那黑節草,待元盛德的商隊抵京了再買不遲。”
其實,顧伽羅讓紫薇採買的十三味藥中,只有七味藥是她真正要用的,剩下的六味,包括什麼黑節草在內,都不過是煙霧彈。
顧伽羅可不想‘那事’辦成後,有人會順着藥鋪這條線查到自己。
紫薇趕忙道:“是,奴婢這就去把藥拿來。”
“等等,”顧伽羅換住紫薇,悄聲問了句:“這事並無第三個人知道吧?”
紫薇連連搖頭,無比篤定的說道:“大奶奶放心,奴婢從沒有對外人提起,連家裡人也沒有泄露半分。”
紫薇心裡打着鼓,大奶奶交給她的‘藥方’上,赫然有一味南疆烏頭呢。
紫薇雖然不懂什麼藥理,但對於慣常的毒藥還是聽說過幾種,烏頭,便是一種可以要人性命的劇毒。
大奶奶這是要做什麼?莫非她要對齊家的人下毒?
應該不會吧,大奶奶如果對齊家心懷怨恨,大可不必回來啊。
可……紫薇下去取藥的時候,暗暗嘀咕着:難道大奶奶還有什麼仇敵?
紫薇在顧伽羅身邊服侍的時間尚短,只幾個月的功夫,可她到底是顧伽羅最信任的心腹,顧伽羅連‘買毒藥’這種事兒,都交給了她,足見大奶奶對她的看重。
作爲主子的心腹,主人有沒有那種要人性命的仇敵,紫薇即便不十分知道,也有個大概的印象。
紫薇悶頭數了又數,還是沒有頭緒。
紫薇素行沉穩,心裡各種猜測,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從自己房中取了裝藥材的匣子,便回到西次間交差。
顧伽羅打開匣子,只見裡面放着十來個一指長的小紙包。
她隨便打拿起一個,打開,細細的聞了聞,唔,這是川穹。
然後又是一個,這次是曼陀羅籽。
接着她繼續抽檢,這次則是上好的當歸。
顧伽羅滿意的點點頭,她需要的七味藥材中便有川穹、當歸和曼陀羅籽,看成色,這些藥材都是極好的。
“很好,紫薇,你確實用心了。”
顧伽羅將小紙包摺好,重新放進匣子裡,笑着對紫薇道。
紫薇趕忙應道:“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顧伽羅收好匣子,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顧伽羅不顧嚴寒,照例在院子裡舞弄了一會兒鞭子,待鼻尖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她才停住手。
齊謹之也早早的起來了,去西側的教武場練了會功夫,又一路小跑的回到了院子。
回到院子的時候,正好看到顧伽羅收起鞭子,他眼眸閃過一抹晦暗,始終無法忘了那日被鞭子纏頸的羞辱。
“喲,難怪大奶奶能有如此伸手,冬練三九,果然用功啊。”
齊謹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陰陽怪氣的說道:“只有一點,大奶奶是內宅婦人,卻整日沉迷武道,豈不是有不務正業之嫌?”
顧伽羅氣息微喘,聽了這話,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大爺整日裡勤奮練功,妾身看了很是欣喜,所以才……呵呵,妾身這是‘夫唱婦隨’呢。”
夫唱婦隨?誰讓你‘隨’了,齊謹之的鼻子都要氣歪了,“大奶奶還是先把自己的分內事做完了,然後再想其它吧。”
這是笑她分不清輕重、不懂分寸嗎?
顧伽羅也不惱,笑嘻嘻的說:“出嫁從夫纔是最要緊的分內事吧,妾身跟從夫君的腳步,亦步亦趨不敢懈怠,也從未想過其它呢。”
齊謹之:“……”
顧氏什麼時候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哼,隨你!等哪日練粗了手、身子走了型,你可別後悔!”
齊謹之丟下一句話,鼻孔朝天的轉身往東廂房走去。
顧伽羅看到他如此傲嬌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
齊謹之擡腳正準備上臺階,聽到笑聲,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哈哈,”背後的笑聲愈發猖狂了,齊謹之暗道一聲‘該死’,卻頭也不回的上了擡腳、進了東廂房。
他們夫妻幾乎每天都要來這麼一場,有時顧伽羅贏,有時齊謹之勝,兩人各有輸贏,時間久了,誰也不會在意。
鬥完嘴,兩人依然能‘相敬如冰’的坐在一起用飯、吃茶,誰也不會再找後賬。
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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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吵完架,到了中午的時候,齊謹之依然會回上房用飯。
“大爺,巳正一刻了(即11:15)。”
東廂房服侍的丫鬟是自幼服侍齊謹之的丫鬟,現在留下來的有兩個:一個叫承影,一個叫七星。
嘖,不用問,單聽丫鬟的名字就知道,齊謹之多麼的喜好武功,否則也不會用吳越名劍的名字來給丫鬟起名。
說話的是承影,她今年十七歲了,在齊謹之身邊待了六七年,主僕間的感情很不錯。
“哦,該用午飯了呀。”
齊謹之合上書卷,擡頭看了看窗邊的日頭,點頭,“把這些都收拾了吧。”
他將書卷放到書案上,然後指了指書案上的筆墨等物什吩咐道。
承影忙答應一聲,麻利的將書案收拾妥當。
齊謹之站起身,繞過書案,晃了晃頭,又伸展、活動了胳膊,頸部、肩窩等處發出細微的響聲。
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坐下來讀書了,時間久了,身體竟有些僵硬。
齊謹之苦笑着搖搖頭,齊家不能再領兵了,以後他都要像今日這般埋頭案几呢,唉,想想就覺得苦悶。
就在這時,外頭響起小丫鬟的通傳聲,“大爺,東府慎三爺來了。”
齊慎之?
他來做什麼?
齊謹之放下胳膊,整了整衣服,揚聲道:“快快有請。”
話音方落,身着石青色灰鼠皮斗篷的齊慎之便走了進來,面容依然俊秀,笑容也非常溫雅,饒是齊謹之對東府的人都不待見,也忍不住對他露出笑容。
正房裡,顧伽羅也聽到了院內的聲音,她的臉色不禁沉了下來,這齊慎之,好端端的來沉香院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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