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長公主停止掙扎,哀切、悲愴的看着顧祺,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黑亮如玉的鳳眼裡溢出來,顧祺手忙腳亂的給陽平長公主擦淚,一邊柔聲的安慰。
等陽平長公主的情緒平穩的差不多了,才抽抽噎噎的開口道,“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明珠進宮,看着她被宮裡的那些個女人們欺負,我們就站在一邊乾着急,什麼時候都不做嗎?”
陽平長公主的話讓顧祺忍不住笑了起來,陽平長公主十分不滿,自己現在都快急死了,居然還有心情笑,顧祺忙收住笑容,正色道,“安安,沒人能欺負明珠,從來都只有明珠欺負別人的份。她是皇貴妃,身份是上比皇后低了半截,可是,皇后孃家不顯,明珠身後有顧氏撐着,又有兩宮太后看着,連皇后都不能輕易得罪明珠。至於其他的妃嬪,就更不是明珠的對手了。我知道你擔心明珠性子單純,很少跟她們打交道,論心機手段不是他們的對手。可是你忘了,明珠身邊服侍的人也不是簡單的角色,那是阿孃萬里挑一挑出來的,使手段下絆子,不比那些內宅中培養出來的人差。再說一點很重要的,我看皇上心裡也是有明珠的,只要明珠把住了皇上的心,這後宮中也沒人敢隨便針對明珠。我們這位皇上可跟先帝時期不同,你看先帝在那麼困難的境況下,都保住了你母親;先帝又爲皇上掃平了障礙,沒有人能威脅到皇上的權勢,皇上自然是可以護住明珠的。”
“你就是想得太理所當然了,”陽平長公主撐起身子,盯着丈夫,一字一句,鄭重無比,“你沒有聽過一句話,男人能靠住。母豬會上樹。這後宮中最不能相信把握的就是皇上的寵愛,這寵愛能維持一時,能維持一世不變嗎?不可能的,就像你說的,顧氏勢大,明珠素來又是個沒有野心的,難保有朝一日,皇兄覺得顧氏礙了他的眼,肯定第一個對付的就是明珠。皇兄他不是孝宗帝,也不是父皇。不可能這一輩子只會爲了一個女人傾心,皇兄他有雄心,有宏圖大志,大齊在他的手下能強盛。這我自然是相信的。我不相信的是,皇兄真能跟父皇一樣,不管身邊有多少的女人,在他的心裡,從來,自始至終。只會有一個女人。就算皇兄心中有了傾心以待的女人,這個女人,會不會是明珠?這是誰都無法肯定的!你跟在皇兄身邊這麼多年了,你有見過她待那個女人特別好嗎?你別跟我說明珠。明珠不同,皇兄能有今日這一切,是託了明珠的福,我相信皇兄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她自然是能記住明珠的恩。萬一,萬一皇兄將來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他喜歡的女子跟明珠對上了,他會怎麼選擇?我不用猜我都能明白。皇兄他絕對、肯定及一定的會選擇他喜歡的女子。就像當初父皇爲了母后所做的一般。齊氏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可以對不起天下的人,但他們絕對會對得起他們最愛的人。這樣的心念融入了我們的骨子了,是沒人可以改變。我身上同樣流着齊氏的血,我同樣可以發誓,我可以拋下所有,但我絕對不會鬆開你的手,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顧祺震驚住,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還有這樣的一面,靈魂跟着顫抖起來,眼眶溼潤了起來,緊緊的將這輩子摯愛的、唯一的女子摟在懷中,深情無限,“安安,自此一生,你,永遠都是我心裡的唯一。”
陽平長公主再也控制不住,淚珠從眼角滑落然後用力,緊緊的抱住了顧祺。
這一夜,不管是廣平候府,還是其他的豪門權貴之家不能安寧,怕是宮裡,是最無法安靜的。
秦婕妤的玉芙殿一夜燈未熄滅,屋子裡各種聲音不斷,像是其它在後宮中排不上名號的御女、采女、寶林之類的,是輾轉反側了一整夜,睜着眼睛,跟着滴漏,到了天明。
沈德妃自從回宮之後,身邊服侍的人無不是戰戰兢兢的,生怕不小心觸怒了主子,自己的這條小命逃不過。一向愛鬧騰的二皇子,長這麼大,難得乖巧了一回,不用人勸說,乖乖的回房休息。
夜深人靜的棠梨宮明瑟殿內並不如往常燈火通明,反而是臨窗大炕上炕腳邊裡琉璃燈盞裡燈光如豆,姚賢妃猶如老僧入定坐在炕上,背靠着薑黃色錦鯉錦鍛的大迎枕,許久,雕花門吱扭一聲,在這夜裡特別清晰,皎潔的月光漏進,照在姚賢妃青白的臉上有些森然。
茜草看着,心裡不禁有些發毛起來,倒是沉肅的彙報,“娘娘,奴婢命探子查探得來的消息,說是樂安郡主並沒有出府,反而是閉門不出,廣平候爺一家回去之後,好像是鬧出了一陣動靜來,但是,想盡了辦法,還是沒人得知廣平候府到底發生了什麼,娘娘,恕奴婢無能。”
姚賢妃慢慢的轉過頭,眼神如黑茫茫的夜,找不到方向,拉了拉嘴角,姚賢妃無力的苦笑,“不怪你們,同昌大長公主手段厲害,這些年了,父親跟祖母想盡了法子,也沒能安插眼線進去,至於你們,就更加不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茜草可是不敢走的,朝前走了兩步,低低的說道,“娘娘,您別灰心,總會有辦法對付的,您看當初文忠太子和昭惠太子的事情,楊氏還不是花了多年的功夫,只要您沉得住氣,您自然是可以將樂安郡主給解決的。老夫人不是說了嗎,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您能忍一時之氣,自然是可以成就大事的。樂安郡主不過是身份高貴了些,論陰謀、手段、心機,絕對不是娘娘您的對手,您還怕對付不了她嗎?”
姚賢妃突然淡淡的笑了起來,幽幽的說道,“茜草,你還不明白嗎?這位皇貴妃可不是孝宗帝的皇貴妃,楊氏一族能發達,那就是因爲那位皇貴妃的緣故。如今這一位皇貴妃,可是百年顧氏正統嫡枝唯一的嫡女,是大齊建國百年以來,第一位入宮的顧氏女子。要知道,這顧氏在前朝,可都是皇后太后級別的。天下貴女以顧氏爲貴,這話不是空口白談的。顧明珠雖然看起來簡單,可是顧氏裡出來的女子,又是嫡女,哪會有真正簡單的?這看人啊,可不能只看到外表,能讓先帝早早的定下,又瞞了這些年,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怕就是個不簡單的。茜草啊,這後宮,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茜草卻不這樣看,反而是振振有詞的反駁,“娘娘,您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古往今來,哪有一輩子都是順心順意的人,楊氏生前多厲害啊,連孝懿太后和先帝都對付不過,死後還不是照樣被人挫骨揚灰,名聲掃地。如今這樂安郡主看着是花團錦簇的,指不準那一天就突然倒了下來。顧氏是百年望族又怎麼啦?您看這京城裡頭,百年世家多的去了,還不是照養就突然沒落下來了。再看看皇上登基之後,收拾了多少的世家貴族,依照奴婢看啊,這顧氏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姚賢妃斜睨了一眼茜草,“就你是個清楚明白的?聖意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奴婢能忖度的?”
看到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姚賢妃,茜草的膽子也大了些,“娘娘,奴婢雖然是個小小的奴婢,可是奴婢從小跟在您身邊,經歷的也不少,也總得有些見識吧,不然,還真的白白費了娘娘對奴婢的一番苦心。奴婢看啊,這立樂安郡主爲皇貴妃,肯定是有皇上的深意在裡面。皇上做這些,還不是爲了大齊,如果皇上是真的喜歡樂安郡主想要立樂安郡主爲皇貴妃的話,那今年的選秀完全是可以避免的。看情形,怕是皇上是早就知道先帝留有這樣一道遺旨,既然皇上清楚的話,那還爲何要讓皇后生下嫡子,將皇貴妃迎娶進宮的儀式一拖再拖?怕是,皇上心裡也不中意,不過是有先帝的遺旨,被同昌大長公主掌握着,皇上這纔沒了法子。奴婢之前一直都在奇怪着了,爲何同昌大長公主對於給樂安郡主選議賓不算用心,原來是樂安郡主早就定給了皇上罷了。”
被茜草一提醒,姚賢妃想起了一樁關鍵來,急忙的說道,“那些負責傳播流言的人處理乾淨沒?”
茜草搖了搖頭,姚賢妃咬咬牙,低聲吩咐道,“去,趕緊把人手都撤回來,把事情處理乾淨,別留下蛛絲馬跡讓人發現,查到我們的頭上來,還有,你命人給祖母和父親帶個話,讓府裡都安份些,特別是母親,別在外頭說了什麼不該說話,讓有心人聽到。”
茜草這才反應過來,背後沁出了一身的冷汗,表情格外的嚴肅,“是,娘娘,您放心,這事兒奴婢會親自察看,一定不會漏下一點給娘娘帶來麻煩。”
姚賢妃也不想聽茜草的廢話,揮手就讓茜草去處理此事,而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喚人進來服侍,茜萍領着宮女們魚貫而入,不一會兒,恢復到了之前的光明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