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閨閣中的時候,雖然生活不太富裕,可是父母親都是真心的疼愛自己,日子倒是自在,進了宮就完全不同,從前的見識的所謂後宅陰私,在宮裡簡直是不夠看。她知道自己母家不顯,姿色在宮裡不出色,才情平平,見識有限,不是她在自貶自己,是這後宮的磨練讓她徹底的認清了自己和後宮的形勢。她倒是想心比天高,能成爲後宮中的第一人,但是現實擺在眼前,其他的都不重要,她還是好好的活着,纔是最緊要的。
“司馬姐姐,如果沒有了朱昭容,那我們還能倚靠誰?”馬寶林很是擔憂,看了看司馬美人,低聲嘆道,“要是你的位份再高點,皇上再……”剩下的話,她沒敢說,就算司馬姐姐面上不在乎,可是心底裡還是在乎的,自己跟她關係再親厚,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
司馬美人倒是沒有馬寶林的婉轉心思,雖然馬寶林說出了她目前的窘迫,但她心裡卻是沒有半分的自在。她進宮可不是爲了所謂的皇帝的寵愛,後宮寵妃之類的,她很明確自己肩上的責任,她不管是皇上的妃子,她更是司馬家族在後宮的象徵,她不僅要協助皇上起到後宮平衡,更是讓在朝堂上司馬家族表明自己的立場,司馬家族自始至終,都是忠於皇上的。
雖然祖父如今身居高位,家族中能力突出的年輕一輩也走上了官場,看着是頗受皇上重視,可是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司馬家族卻是戰戰兢兢的,時刻擔心有朝一日,被皇上抓住了把柄,整個家族煙消雲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皇上登基之前,司馬家族可是先魯王的後盾之一,大房的嫡次子。她的四堂哥娶了先魯王的嫡親表妹,也是庶人汪氏嫡親弟弟的長女。後來在二王之亂之後。先魯王被貶爲庶人,庶人汪氏因爲參與到謀害文忠太子和昭惠太子之事中,帶累整個汪氏一族三代全滅。她的堂嫂司馬汪氏因爲是出嫁女,因此逃過了這一劫,司馬汪氏爲堂兄育有兩子,又是溫良寬厚,在族中也是頗有美名。在事情鬧出來之後,司馬汪氏並沒有像其他的因爲家族拖累,出嫁女免於斬首或流放,而是不久之後悄悄病亡。而是依然活着,並在之後,還誕下了一子一女。
當年對於司馬汪氏的處罰,家族裡也是爭議不斷,最後還是祖父一錘定音。司馬汪氏雖然生活沒有從前的順心順意,到底還是安詳和樂。而從前,祖父因爲魯王,沒少爲難過皇上。雖然皇上登基之後,赦免了不少臣工。並沒有將私人恩怨代入國家大事中。
就因爲如此,祖父心裡才惴惴不安,昭惠太子跟皇上兄弟情深可見不是傳言,皇上爲了昭惠太子之事,苦心經營多年最後才讓事情水落石出,更是在繼位之後,選取封號的時候選取了昭惠太子的“昭”字最爲自己的封號。也因此,她成爲了司馬家族的第一個進宮的女子。
見司馬才人沒有說話,馬寶林心裡不安,獨自絮絮叨叨,似乎只有這樣,她能心裡平靜些,“這大半年下來,淑妃娘娘倒是個好相處的,也難怪,她不過是個商戶之女,想要在後宮中站穩腳步,就的謙遜恭敬,省的被人抓住了把柄,她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淑妃娘娘看起啦是個性子好的,不過她身邊的媽媽就看起來是個厲害了,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江媽媽纔是淑妃娘娘的主子,好幾次淑妃娘娘想要說什麼,江媽媽咳嗽一聲,淑妃娘娘就不說了,而且眼裡還有害怕的表情,好像江媽媽是個很厲害的人一樣。但是不對啊,淑妃娘娘纔是江媽媽的主子,照理說都是主子壓奴才,哪有奴才壓主子的……”
“妹妹你剛剛說什麼?”司馬美人突然打斷了馬寶林的絮叨,嚴肅的表情倒是把馬寶林給嚇了一跳,馬寶林驚了一下,在司馬美人威嚴的目光下,仔細回憶了一下,慢慢的說道,“我說,淑妃娘娘好像很怕江媽媽,照理說,江媽媽是奴才,淑妃娘娘是主子,哪有主子怕奴才的道理,我這不過是隨口說說,姐姐,你這是怎麼啦?”
司馬美人的表情極爲的嚴肅,勾起了腦海中原本有些疑惑的事情,想着想着,臉色突然變得很奇怪,好似她發現了一項秘密,這個秘密很重要,重要到她要是說出來,天會一下子就變。
許是心中的猜想太過於震驚,司馬美人細細的回想了一下也覺得有些不可能,但是心裡卻又是願意去相信。猛然間,又有一個念頭冒出來,她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臉色恢復正常的司馬美人,直直的盯着馬寶林,面容依舊是從前的溫婉從容,而眼神中卻透露出極其威信,一字一字的叮囑,“妹妹,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要聽清楚,然後藏在心裡,這事關我們以後在宮裡能不能活下去。”
馬寶林的心隨着司馬美人的話給激動了起來,面上帶出來幾分,勉強的才鎮定,“我記着了。”
“從現在開始,關於你對淑妃娘娘和江媽媽的猜疑,不要說給任何人聽,除了這個門,就把你的嘴巴閉得死死的,任何人套你的話,你也不要說。”
馬寶林因爲一直處於妃嬪的底層,又一直受司馬美人的保護,性子相對來說是比較單純,對於話裡的彎彎曲曲還不是很精通,已經好幾次被人不知不覺的套了話。
馬寶林雖然心裡是有些不服氣,但還算聽話,見司馬美人說的很慎重,也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而且很有眼色的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司馬美人離開落梅居之後,回到了翠霞閣,飛快的寫了一封信,然後一如往常的作息。
等到了天黑之後,胭脂藉着夜色,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打開了翠霞閣偏角平常不打開的院門,有一道黑影飛快的閃過,低着頭跟在胭脂的身後,很快的到了司馬美人的內室中。
在他踏進門的似乎,照亮了他的臉,一張很普通的臉,丟在人羣中絕對是找不到類型,一身衣服也跟宮裡負責灑掃的低等太監沒什麼區別。
過了不到一會兒,門又悄悄的開了,身影很快的就淹沒在黑暗中。
因爲母后皇太后的身體原因,今年的年沒有往年的熱鬧,雖然祖制規定的都有,相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宮裡有表率,世家勳貴儼然也低調了不少,就怕在這當頭觸摸了皇上的逆鱗,因爲之前皇上已經發作了好幾個歡場作樂的貴族子弟,也給了文武百官一個警告,一時之間,京城裡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少了不少,連京兆尹都搖頭晃腦的稱讚今年是一個好年頭。
不管皇宮如何,也不管豪門世家如何,普通的民衆百姓卻沒有受此影響,各種花樣兒是熱熱鬧鬧的。
今年對於司馬府來說,是難得的團圓一年,不光在臺州任知府的司馬大爺因爲任滿,回到了京城等待差令,三個出嫁的女兒帶着丈夫、兒女也是齊齊的回孃家,這可是極難得的。
在初五的一次晚宴上,司馬惟庸摸着精心保養的鬍子,看着長子、次子跟着三個女婿把酒言歡,底下的一干小輩也是親熱有加,頓時覺得此生都無憾了。
再看了看另外的女眷桌上,也是熱熱鬧鬧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聽得一陣又一陣的笑聲傳來,妻子、兒媳婦、女兒、孫媳婦也都是個個臉泛紅光,笑容滿臉,看向老妻的目光,又是一陣滿意,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司馬惟庸的嫡幼女恰好的轉過頭來,正看到父親滿意的目光,她從小都是被寵着長大的,性子很有些大膽,於是端起酒杯湊到司馬老夫人耳邊說了一句話,司馬老夫人嗔怪的瞧了一眼被寵壞的小女兒,忍不住的笑着搖頭,掃視了一下之後,神色帶了幾分的傷感,對着坐在右手邊的司馬二夫人說道,“要是茹姐兒在的話,可真就是一家團圓了。”
司馬老夫人口中的茹姐兒,正是司馬二爺的嫡長女,也是司馬惟庸唯一的嫡孫女,宮裡的司馬美人。
本來還在跟長媳談笑的司馬二夫人聽得司馬老夫人這樣一說,神情一僵,很快的帶了幾分的落寞起來,司馬五姑奶奶見狀,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做出一副喝多了樣子。
雖然司馬二夫人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落到司馬汪氏的眼中,笑容斂下,低着頭夾了一筷子菜,掩蓋自己的異樣,嘴裡卻是嘗不出味道。
坐在她的左手邊的是司馬大少奶奶,看着司馬汪氏的低落,在桌子底下,安慰了一下,司馬汪氏擡頭感激的看了一眼司馬大少奶奶,然後飛快的搖了搖頭。
司馬大夫人看到這一幕,暗自的點了點頭,然後湊到司馬老夫人耳邊說了兩句話,司馬老夫人也笑了起來。
等到宴席散了之後,司馬老夫人是領着幾個兒媳、孫媳在主院裡談笑,而司馬惟庸則是帶了兩子三婿去了書房。
囑咐個貼身的小廝幾句之後,小廝上了茶,領着下人們隔得遠遠的。
司馬惟庸倒還是他往常的平易近人的樣子,將手中一疊紙傳給坐在下首的兩子三婿看,等他們看完這一摞紙之後,臉色無不變了,只有司馬惟庸依舊笑眯眯摸着他寶貴的鬍子。
司馬惟庸抿了一口茶,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讚揚,“老二,你把茹姐兒教養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