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宮裡這兩日最讓人懸心的事情,不是淑妃企圖行刺皇上,而是皇貴妃傷情如何,自從端陽節宴會上皇上抱了皇貴妃,召集了所有的太醫之後,已經兩天了,皇上沒有踏出關雎宮半步,除了暫時處理政事的康王殿下能入得關雎宮之外,連聖母太后娘娘都不能再次進入關雎宮中。
不關是宮裡的人想盡了法子,宮外的人也在費盡心思,也沒能探出一點消息了,只看着守衛在關雎宮門口的羽林衛的面無表情,心裡猜測着皇貴妃的情況恐怕不是很好,畢竟皇上登基十多年了,連着兩日沒上朝,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這是端陽節之後的第三日早朝,早早準備好的文武百官看着空空如也的御製五屏式黃地填漆雲龍紋寶座,心裡有了計較,這時候聽道一聲靜鞭,百官肅靜,恭敬的迎着皇上上朝。
昭宗帝坐上了御製五屏式黃地填漆雲龍紋寶座之後,看着底下跪着的百官,貌似恭敬的姿態,心裡卻是各自的利益,只覺得無比的可笑。
不出昭宗帝的預料,早就有御史站了出來,言語中指責皇上因爲皇貴妃的緣故連着兩日沒有上朝不符合祖制規矩皇貴妃有紅顏禍水的嫌疑等等,聽得顧祒眉心直跳,很想一腳將這個不知所云的御史踹出金鑾殿。
等到御史長篇大論忠心表完了之後,原本就肅穆的殿上愈發的沉靜,康王憐憫的看了一眼上表忠心的御史,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完全是個自己在找死。
果不其然,就等到昭宗帝說,“……欺君罔上,不堪爲御史之責,……今就貶爲庶人,發配西北……”
御史頓時癱軟在地,很快就有侍衛將他拖走。並掩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喊叫出來。
鬧了這麼一場,原本還有說法的大臣,此時也啞口不言了。
當今皇上可不同於先帝,早在初登基的時候,皇上的強硬作風就宣告他絕對不會被輕易的拿捏,這些年來,他的權威更是無人置喙,偶爾御史們鬧鬧,皇上不過也是當做看猴戲。
當然。皇上的這個舉動也讓在場的大臣們明白。稟告完幾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沒人拿端陽節宴會的事情說話。
散了朝,廣平候特意走的最慢,跟大部隊差了很大一截,很快。小福寶就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廣平候轉過身,小福寶馬上就要行禮,廣平候一把扶住小福寶,語氣中帶了焦躁,“可是來告知本侯皇貴妃的消息嗎?”
小福寶順了順氣,點了點頭,“侯爺,是關雎宮的容尚宮託了奴才。皇貴妃娘娘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一關,因爲失血過多,現在還未清醒,太醫說了,最早今晚。最次明早,皇貴妃娘娘就會醒過來,還請侯爺不要擔心。”
廣平候倒退了兩步,總算是鬆了口氣,然後又帶了幾分希冀和猶豫,“那,皇貴妃,腹中的龍種呢?”
小福寶臉上的笑容大了些,“侯爺,龍種無事,連太醫都嘖嘖稱奇,這麼烈的藥下去,居然沒事,生命力極其旺盛,皇貴妃是絕對能順利誕下的。”
廣平候長吁了一口氣,心總算是落到了實處,從袖子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小福寶,小福寶一瞧,忙不迭的推手,“侯爺,這要不得,要不得,奴才受了皇貴妃娘娘的恩典,這本該就是奴才該做的,侯爺這樣就太客氣了。”
“賞你的就不要推辭了,”廣平候將荷包塞到小福寶的手中,“如若有其他的消息,就派人到廣平候府吧。”
小福寶見推辭不下,只得收下,聽得廣平候的要求,自然是低頭,廣平候得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自然是急急的趕回府告知同昌大長公主,小福寶也知道廣平候的焦心,寒暄了幾句,送了廣平候一段,看着廣平候挺拔的背影,再偷偷的掂了掂荷包,很是滿意,越來越炙熱的陽光此刻都讓他覺得很是舒服,真不枉他打敗了其他人搶在前頭告知廣平候這個好消息。
廣平候是坐轎上朝的,可是他嫌棄坐轎拖拉時間,讓長隨準備了馬,剛要上馬,就被一個有幾分熟悉的長隨打扮模樣的中年人擋在了前面,長隨恭敬的行了禮之後,“侯爺,我家老爺想請侯爺說幾句話,還請侯爺行個方便。”
廣平候自然是認得攔住自己方向的長隨,正是新上任的左丞相司馬惟庸的貼身長隨,廣平候不可置否,對貼身長隨耳語了兩句之後,並有司馬惟庸的長隨領着。
長隨一直領着廣平候到了一個不起眼處,在一個隱蔽的地方,早就停了外觀十分普通的一輛青布馬車,長隨打開了馬車門,廣平候一掀長袍就上去了。
馬車倒是很寬闊,司馬惟庸坐在車窗邊,中間是個桌子,旁邊還放裡爐子,爐子上是一個青黑色、造型十分古樸的陶瓷壺。
見廣平候上來了,司馬惟庸指了指對面,廣平候眉一揚就坐了上去。
對於司馬惟庸,廣平候顧躍斌一點兒都不陌生,兩個人沒少交手,彼此還是知道對方的性子,不過私底下兩人確實一點的交往也沒有。
兩個人都不開口說話,馬車內十分的安靜,只聽得咕嚕嚕的水聲,司馬惟庸拿起壺,動作十分嫺熟的泡起茶來,等到一套泡茶的工序完了之後,司馬惟庸雙手捧着紫砂茶杯遞給顧躍斌。
顧躍斌遲疑了一下,接過,抿了一口,讚道,“好茶,本侯沒有想到左丞相也有一手泡茶的好技藝。”
“調蟲小計,不過爾爾。”司馬惟庸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輕的蕩了蕩,“聽說皇貴妃娘娘也是十分喜好茶道,老臣唯一的孫女,宮裡的昭儀娘娘,對此十分精通,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在皇貴妃娘娘面前獻醜。”
顧躍斌放下茶杯,眼神銳利的盯着對面的司馬惟庸。
司馬惟庸倒是不動如山,淡淡的朝顧躍斌笑了笑,“侯爺,老臣曾聽聞,皇貴妃娘娘曾經在山陰書院求過學,老臣的孫女曾經無意間得罪過,雖然事情過了許久,又不知道皇貴妃娘娘真實的身份,老臣在這裡還是替老臣的孫女道過謙,前塵舊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顧躍斌如何聽不出司馬惟庸話語中的機鋒,明着說是皇貴妃和司馬昭儀,還不是在說他們曾經的事情,司馬惟庸曾經沒少爲難過自己,現在突然投誠,肯定有什麼陰謀在。
顧躍斌不說話,司馬惟庸也不急,又倒了一杯之後,司馬惟庸漫不經心的說道,“侯爺,當初成王府一場大火,成王府上上下下三百多人沒有一人能逃過,因爲火勢過大,個個都是面目全非,仵作們忙活了幫個多月,沒有勘查出成王妃和成王世子的屍首,最後還是埋做一處,另用了成王妃和成王世子以前的舊物做了個衣冠冢。”慢慢的喝了口茶,纔不緊不慢的說道,“雖然成王叛亂失敗,被貶爲庶人,可到底是皇室貴胄,不能像隨便的收拾了事。老臣聽說成王知道王府大火一事之後,沒幾日也就沒了命。因爲那場大火燒死的人太多,附近的人都覺得惶恐不安,總覺得在鬧鬼,侯爺,您相信這個世上有鬼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廣平候淡淡的說了一句,“左丞相說了這麼多,今日找本侯,到底是想跟本侯說什麼?”
見廣平候態度送了些,司馬惟庸又加了把火,“侯爺可知,老臣那不成器的孫女,爲何突然得皇上青眼一躍而成昭儀?”
司馬惟庸緊緊的盯着顧躍斌,瞧見顧躍斌滿臉的不在乎,繼續說道,“相信侯爺也知道,在老臣的兩個兒子中,尤以次子最爲聰敏,只要他有心,將來自然有一番成就。老臣兩個兒子,六個孫子,卻只得這麼一個孫女,偏生又乖巧懂事,可以說是衆星捧月都不爲過。老臣次子尤愛此女,可以說是手把手的教着她長大,老臣這個孫女也沒有讓老臣失望,聰穎絕倫,機敏靈巧,可是老臣六個孫子都比不過的。”
聽着司馬惟庸的絮絮叨叨,顧躍斌心裡雖有不耐,倒還是維持了他的風度。
“去年皇上遇刺,商戶出身的沐氏女也因此得了皇上的聖寵,沐氏家族也由此水漲船高;數月前,昭儀娘娘無意間發現淑妃娘娘身邊的奶母江媽媽頗有些不對勁,就特意讓老臣去查,結果這一查,老臣倒是查出一個驚天秘聞來,原來,這皇上遇刺,並不是突然事件,而是早早就設計好的,目的就是要讓淑妃娘娘走到皇上身邊。老臣也才明白,這淑妃娘娘,並不是沐氏大房的嫡長女,而是先沐大夫人跟人私通所生,這與先沐大夫人私通之人,正是從前的江左丞相的長子,這淑妃娘娘,也就是原來成王妃的同父異母的姐妹。老臣也就知道了,當年成王府的大火,正是成王妃所放,成王妃藉着這場大火,帶走了成王府大部分的金銀財寶,並找到了當時在沐氏莊子上養病的沐十七娘,就開始長達十幾年的復仇大計。”
司馬惟庸瞧着顧躍斌的表情認真起來,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在成王妃的精心調教之下,原本在沐府隱形人一般的沐十七娘名聲也越來越大,原本是要走三年前的選秀,奈何沐十七娘遭了沐府後院一干女子的算計,生生的錯過了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