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着,一邊厚着臉皮拿起筷子捧起碗,忽覺手指一痛,手裡的碗跌落在桌上,打了幾個滾兒,一碗白米飯全傾在桌子上。
“大叔,你太過份了!”唐笑霜氣咻咻叫,“我這一天東奔西忙擔驚受怕的,我是隻爲了我自己嗎?我是爲了大家共同的目標啊!雖然今天發生點事,丟了點面子,可到最後,我不全給兜回來了嗎?還不夠將功折罪嗎?你幹嘛那麼小氣啊!”
“本王願意!”對於她的長篇大論,顏無歡只回了四個字,拽得不得了。
唐笑霜盯住顏無歡,忿忿然叫:“大叔,這樣子對我,不太好吧?”
大家好歹也是一條道上的兄弟,她好歹也是一女的啊,在一個外人面前,這麼不給她面子,這麼讓她下不來臺,真的好嗎?以後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哪裡不好?”顏無歡揚眉,“本王不覺得啊!好了,別囉嗦,拿着你的小碗,去找你的小夥伴去!”
唐笑霜撇嘴,那邊許若昔連忙打圓場:“無歡,別這樣,王妃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把她趕走,卻讓我這個外人坐在這兒,若昔真的無地自容啊!”
“許姑娘,沒事,你坐着就是了!”唐笑霜撇嘴,“他就是一個暴君!還是喜怒無常的那一種!我纔不跟他一般見識呢!哼!”
她氣呼呼的轉身往外走,那邊顏無歡卻又冷哼一聲開口:“罷了,既然有若昔幫你說話,你今兒就破例坐在這兒吧!”
“誰稀罕啊!”唐笑霜聳肩,“大叔覺得自己的小模樣很下飯嗎?嘁!”
她瞪圓了黑眸,使勁的剜了顏無歡一眼,大步走出羅王殿,顏無歡也拿眼剜她,一幅絕不示弱的模樣,鼻子裡忍不住又輕哼一聲,嘴裡罵:“死丫頭!”
許若昔呆呆的看着他,半天沒恍過神來。
在她的印象中,顏無歡就是一座冰山,基本上不會笑,大多時間,面色木然,無喜無悲亦無怒,他的臉是幽冷的一潭水,無波亦無瀾,可是,現在,她卻從他臉上看到了她從未看過的一種表情。
他看着很生氣,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怒,當然,也不是喜,更不是悲,那是一種只有幾歲幼童的臉上,纔會有的表情,那是跟最好的玩伴鬧彆扭鬥氣的表情,幼稚,可笑,卻又似分明有異樣的情愫流溢在其中。
與這種情緒相比,他面對自己時的溫言細語,顯得那麼虛僞蒼白,無力乏味。
許若昔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而在這之前,她還在爲顏無歡對她態度的小小轉變,而歡喜雀躍,以前的他,對她總是淡淡的,帶着一點疏離和冷漠,這回入王府,他卻和顏悅色,她還以爲,她多年的苦等癡情,終於等得冰山融化,守得雲開見月明。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唐笑霜和顏無歡的關係,不尋常。
她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人敢這麼隨意自然的跟顏無歡說話,不,那應該說是,鬥嘴,吵架,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做。
她也從來沒有見過,顏無歡會對冒犯招惹到顏無歡的人,這樣寬容,僅止是臭罵一句,而已。
她是情場高手,當年那麼多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對各色男人的心思再瞭解不過,當然,除了顏無歡的。
那是因爲顏無歡從來不曾動情,但如今,他似……真的動了情……
所以,她此番入府,或有可能,是來做藥引子的……
許若昔僵直的坐在那裡,初夏的天氣,她卻覺得渾身涼透,如同身置冰窖之中。
“若昔,你怎麼了?”顏無歡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是哪裡不舒服嗎?”
許若昔醒過神,淡笑搖頭:“我沒事!無歡,你爲什麼要這樣對王妃呢?她看起來很是熱情可愛。”
“熱情可愛?”顏無歡輕哧,“你別讓她的外表給騙子,這個丫頭最鬼了,整日裡鬼頭鬼腦的,一不小心就會着了她的道兒!”
“那是聰明好不好?”許若昔擡頭盯着顏無歡看,他的口氣是那樣嫌惡和不屑,可是,爲什麼他說起那個丫頭,眼眸卻這樣溫柔?
不,不,她爲什麼要這麼想呢?難道,這溫柔,就不能因她而生嗎?那個容顏半毀的女子,拿什麼跟她比呢?他心裡其實是掛念她的,不是嗎?不然,也不會一直派自己府裡的太醫一直照顧她。
她收回那些胡思亂想,決定把剛纔和顏無歡之間的那種溫馨愉快的氣氛繼續下去。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倒也十分融洽。
其實兩人確實是有很多話題可聊的,算起來,兩人算半個青梅竹馬,兩人母親是閨中蜜友,結拜爲姐妹,只是嫁人後分散兩地,許若昔的祖父父親都是赫赫有名的將軍,一直戍守在邊境,在兩人十二三歲時才遷到京城,後宮廷生變,先帝驟逝,顏無歡被顏帝迫害,許若昔的父親不懼強權,還曾帶兵仗義相救,雖說他幫顏無歡時,亦有自己的打算,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顏無歡的恩人。
而許若昔,算得上恩人之女和親友之後。
因爲這個原因,顏無歡其實對許若昔很好,一得勢後,便將許若昔接入王府,護在羽翼之下,更有意認許若昔作義妹,只是,許若昔想做的,卻不是妹妹,是女人。
若換作別的男人,不定怎樣歡喜,這戰神配女神,原是一段佳話,兩人又是定過娃娃親的,可最終,顏無歡寧願背忘恩負義的惡名,也沒有接納許若昔。
箇中原因,外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外人怎麼猜測,又有多少個版本流傳在坊間,當事兩人卻一直閉口不談,顏無歡是個做事從來不愛解釋的,許若昔則一徑鬱鬱寡歡,如此十年過後,世人便對這事徹底失了興趣。
如今兩人再度聚首,這簡直是最勁爆的新聞,以驚人的速度在坊間飛傳,成爲顏國八卦的頭條。
此時此刻,頭條中的兩人,卻並不似八卦分子猜得那麼香豔親密。
兩人看似溫馨隨意,但許若昔知道,顏無歡對她,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疏離。
那一道無形的鴻溝,看似擡腿就可以邁過去,可是,她邁了那麼多年,還是在原地踏步。
飯後,顏無歡便又差人去叫唐笑霜。
唐笑霜正拿着一隻大碗在那裡狂吃,胖大廚則殷勤的在一旁添菜添飯,一邊添,一邊樂呵呵笑:“王妃,你多吃一些,你瞧你,跟個大頭娃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