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冬了,第一場雪在猶猶豫豫中終於姍姍而來。飛舞的雪花,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紛揚的棉絮,在蒼茫的天際顫動、沉浮、盪漾。大地很快披上了一件雪白的斗篷。位於深山中的一個小小的村莊裡,所有的生物都悄悄躲到了自己的家裡,享受着雪花帶來的寧靜和安逸。
此時,沒有人注意到,在一處離村莊不遠的地方,皚皚白雪覆蓋下的農田中,一個衣衫襤褸的小胖子哼哼着只有自己能夠聽懂的歌曲,一邊撿拾着柴火,一邊扒拉開一個個地窖上面的積雪,把這幾天農人挖開地窖收走大白菜後丟在地裡的爛菜葉一片片整齊的放到身邊的小籃子裡,這是他今冬的蔬菜,有了這些爛菜葉,他就不用每天干啃窩窩團了。
他撿拾着菜葉,看着手裡翠綠的嫩葉,眼角掛上了淚水,他知道這是農人們故意留給自己的,這些深山中的人家並不富裕,一冬的蔬菜也只是這些白菜和胡蘿蔔、水蘿蔔,但是他們知道小胖子就在附近,還是故意留下了一片片的菜葉,有人甚至還故意拉下了一整顆白菜。
這裡民風淳樸,自從小胖子兩年多以前來到這裡,農人們就將自己的同情心毫不吝惜的給予了小胖子,隔三差五就有人給他送糧食,時不時有人給他送衣服,時間依舊,淳樸的民風讓小胖子在這裡留了下來。
農人們不知道小胖子的來歷,只知道他是一個孤兒,無家可歸要飯至此。時間久了,他們還知道了這個從外地來的小胖子臉皮薄而且挺有骨氣,他已經收受了農人太多的恩惠,所以現在,他除了會留下農人送給他的糧食和舊衣服,再也不願意接受農人的東西了。甚至爲此還從村裡的一間舊房子裡搬了出來。
所以,儘管眼前這些地窖儲滿了蔬菜,小胖子卻從沒有伸手不告而取過一次,他們只好用這種丟棄菜葉的方式,讓小胖子在冬天能吃上一口菜了。
小胖畢竟年齡幼小,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上好的菜葉是農人們故意留給他的,還以爲是大家家裡富裕了,不再吃這些菜葉而只吃菜心了。他高高興興的撿拾着,很快,手裡的小籃子裡面就裝的滿滿當當了。
突然,他擡起了手,凍得通紅的胖乎乎小手緊緊攥着一根碩大的胡蘿蔔,他嘻嘻笑了起來。吃慣了爛白菜葉,今晚上終於可以喝一口胡蘿蔔湯開開“葷”了。
抱着這根胡蘿蔔,他高興的哼起了歌:“小呀麼小二郎,揹着書包上學堂……”
“咦,那是什麼?”兒歌聲停下了,他停住了腳步,盯着不遠處凍得潔白大地,那裡有一小團積雪微微凸出地面,而且顏色相比周圍的雪花,也要略微發灰。他瞪大了眼睛,看了許久,也沒有發現那個東西又任何的活動的跡象。不過,從形態上看,那應該是一隻小動物,難道是一隻凍僵的兔子?小胖子立即來了精神,他並不是想要吃兔肉,他已經獨自一個人呆在這裡太久了,他就想找個伴,即使是一隻小動物也好,平時聊聊天,也好打發無聊的時間。
自從夏天跟了自己三年的那隻小黃狗被滾落的山石砸死後,他的身邊再沒有了可以做伴的活物。
爲了那隻小黃狗,他整整哭了兩天,最後在自己的住處後面,挖坑把自己最好的朋友葬了。從此,他只能一個人孤獨的住在窩棚裡,再沒有可以說話的生物了。
他沒想到,上天對他還是眷顧的,幾個月後,又一隻小生靈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屏住了呼吸,擡起腳尖,慢慢朝那小團東西走去。
簌簌飄落的雪花聲中,他破舊的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微弱的咯咯聲。
他走的極慢極慢,生怕自己任何的莽撞驚跑了這隻小動物。一步,兩步,距離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他已經看清了那隻動物,那是一隻白色的兔子,此時趴在雪地裡,一動也不動。。
再邁上了一步,他離小兔子只有半米的距離了。他輕輕脫下了棉襖,拿在手裡,破棉襖張開了懷,猛的向小兔子撲了下去。
下一刻,小兔子已經被蓋在了棉襖下面,還是沒有動靜,小胖子疑惑的把手伸進了棉襖中,很快,他的手裡就攥着一隻小白兔了。
但是,這是一隻氣息奄奄的小家兔。
“奇怪,在這個地方怎麼會有一隻小家兔?”小胖子想,雖然感覺奇怪,他還是輕輕從雪地裡捧了起來,手中的兔子可憐巴巴的半掙着眼睛,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難道是生病了?小胖子想着,吝惜地輕輕將它放到了籃子裡,將破爛的上棉襖蓋在籃子上,蜷縮着身體,快速向不遠處的一個農人看守土地的窩棚跑去。
窩棚裡的溫度比外面要溫暖一點點,但也僅僅是一點點而已。簡易的土坯牆上到處是縫隙,雖然許多大的縫隙被草束給塞住了,但是凜冽的北風還是通過哪怕針眼大的空洞灌進了窩棚裡。
窩棚裡只有一張用幾塊木板拼起來的牀和一隻鍋子,小胖子小心的將小兔子放到牀上,扯過一塊毛毯給它蓋上取暖。看了看小兔子微睜的眼睛,他狠了狠心,將那根胡蘿蔔從籃子裡拿出去,在袖子上蹭掉了凍泥,輕輕遞到了小兔子嘴邊。
“來,小乖乖,你最喜歡吃的胡蘿蔔,吃一口。”
可是,小兔子動了動嘴,最終沒有吃。
“哎,小兔子,你倒是吃了,吃了你才能好起來。”小胖子急了。
但是小兔子還是對眼前的胡蘿蔔沒有任何興趣。
小胖子看來看去,甚至都像到了要摸摸小白兔的體溫,但是兔子畢竟不是人,他一個小孩子,自己生病了都需要人照顧,如何能照顧不知道是生病還是出了什麼意外情況的小白兔?
零下十幾度的嚴冬中,小胖子急出了了一身汗。
所有的辦法都想,小胖子甚至將前幾年自己乞討的討好話都對着小白兔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相反,小白兔卻越來越是萎頓。
見情況不妙,小胖子牀上了那件破棉襖,將撿來的白菜葉倒在地上,輕輕用毛毯包起小白兔放到籃子裡,衝出窩棚,朝兩三裡外的山村跑去。他要去找村裡的醫生吳奶奶,讓她幫忙看看。
吳奶奶是一名鄉村醫生,大約六十多歲的年紀,和藹可親,小胖子來到這裡之後,曾經有一次得了痢疾,拉肚子差點沒拉死,最後還是多虧了吳奶奶,連鍼灸加拔罐還有中藥,這纔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見到小胖子上門,吳奶奶先是一愣,隨即滿臉堆笑:“孩子,你怎麼來了?”她知道小胖子現在刻意躲着大家,生怕大家給予他過多的恩惠。
“奶奶,你看看它咋樣了。”小胖子氣喘吁吁的說,奔跑了兩三里路,讓他喘不過氣來。
吳奶奶看了看小胖手中的小白兔:“傻孩子,我是醫人的,看不了動物啊。”
“那,那咋辦?”小胖子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別急,我雖然不是獸醫,但是我家裡也養了小兔子,對它們還是比較瞭解的,你給我看看。”吳奶奶看着小胖子着急的樣子笑了。
在小胖可憐巴巴的眼光中,吳奶奶捏捏這裡,摸摸那裡,很快就給小白兔得出了結論:“奧,這隻小兔子是得了痢疾,然後又凍又餓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痢疾啊,我得過,就是奶奶你治好的。”小胖聽說小白兔得的痢疾,鬆了一口氣。
“孩子,你可不能小看這種病,痢疾在兔子來說,就是致命的重病了。”吳奶奶一臉凝重。
“那,那可咋辦啊。”這一下,小胖子真的哭了。
“別哭別哭,我想想辦法,對了,我這裡還有前幾天從縣城拿的給自家兔子吃的消炎抗菌藥,要不你拿去給小白兔吃點試試,能不能治好就看它的造化了。”吳奶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