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躺在牀上的孫隼不停自我念叨着,寧秋水的心也愈發沉重。
“所以在十二年前,第三個回魂的人……是警局的警長?”
寧秋水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猜想。
黃昏小鎮裡諸多事務都是由警局辦理,對於鎮民的瞭解,沒有誰會比警局的警長更詳盡。
只要他需要,他就可以獲得小鎮裡任何人的詳細資料,並籍此來尋找合適的目標。
牀上腐爛的人停止了唸叨,眼神投向窗外:
“是的。”
孫隼的聲音有氣無力。
“十二年前,他在方山的幫助下發現了『真相』,一路跨過了我設置的所有障礙,最終來到我面前,但他並沒有處決我或是逮捕我。”
“他提出了要跟我合作的想法。”
“那個傢伙很不一般,表面上看上去是個老實人,實際上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跟他談話的時候,他甚至能通過你的一些語氣和微表情來判斷出你是否撒了謊。”
“我沒敢跟他過多的糾纏,當時我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隨着孫隼娓娓道來當年發生過的事實,寧秋水的腦海裡逐漸浮現出了一些畫面。
他接過了對方的話題,繼續道:
“於是你就跟他講了和『縫屍匠靠壺續命』的事。”
“他對此非常感興趣,決定加入你們,並且對力量有着非常強烈的渴望,所以最後他選擇用一個假壺……不,不對,他是把自己做成了一個假壺,不斷去吃着新鮮的心臟爲自己續命,同時積攢着屬於詭異的力量。”
躺在牀上的爛人看了一眼寧秋水,兩顆眼珠子裡流露出了一抹震驚,許久之後,他緩緩嘆了口氣:
“十二年前要是小鎮上有你這樣的人就好了……”
“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
寧秋水眼光爍動。
“有辦法阻止他嗎?”
孫隼:
“沒有。”
他的語氣帶着一種旁觀者獨有的漠然,在他的眼裡,似乎已經當自己是一個死人。
“小鎮裡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了……而且這傢伙非常善於掩藏自己。”
“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將整個黃昏小鎮當成了自己圈養的羊圈,吃了十二年羊肉,無論是我還是方山,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寧秋水:
“通過『六紉』製作出來的厲鬼也沒辦法殺掉他嗎?”
孫隼:
“我不知道……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沒有明說,但語氣透露出深深的絕望。
寧秋水認真觀察着躺在牀上的孫隼,忽然道:
“去殺我和方山的厲鬼是你搞出來的?”
孫隼沒有否認。
“是的。”
“爲什麼要殺我們?”
寧秋水問道。
“你最恨的不應該是警長嗎?”
孫隼解釋道:
“使用『六紉』製作出來的厲鬼,是按照製作者『需求』來殺人的。”
“只要在製作的過程之中將『思想』縫進厲鬼的怨念中就可以了。”
“不一定是最恨的人。”
“我知道你很奇怪,明明對我威脅最大的應該是小鎮的警長,可爲什麼我卻要來殺你們……”
“其實你想不明白很正常,畢竟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使用『六紉』這門禁忌術法,更沒有想過要除掉你和我的那個好徒弟……”
“真正想殺你們的……另有其人。”
寧秋水皺眉,將手裡的菸頭扔到窗戶外面。
“誰?”
孫隼:
“一個叫做陳壽璽的人,長得有些胖。”
說到這裡,孫隼的臉上浮現出了濃郁的忌恨之色,使得他原本就猙獰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怖。
“他騙了我……他騙了我……這個該死的混蛋!”
他的語氣急切了許多,但身體的狀態不允許他可以順利將這份急切表現出來。
所以,即便孫隼語氣裡傳來濃郁的憤怒,但還是隻能躺在牀上,什麼都做不了。
“等等……你說,你見過陳壽璽了?”
寧秋水又緩緩點了根菸。
這次他壓根兒就沒抽,純粹就是覺得煙味能讓屋子裡的腐爛氣味稍微不那麼讓人作嘔一些。
“是的,那個胖子也是一個聰明至極的傢伙。”
“但他手段十分歹毒,爲人更是沒有絲毫下限!”
在這個點兒,提到了這個名字,寧秋水腦海裡的很多東西就通透了。
“果然……果然是陳壽璽拿走了第十七具屍體!”
“他拿走了這個小鎮上唯一的『真壺』。”
寧秋水喃喃自語。
“『信』一般不會直接告訴詭客們通關的方法,所以陳壽璽在剛進入血門的時候絕對不知道哪具屍體纔是『真壺』,不過陳壽璽肯定也留了一個心眼子,在他們殺完人離開後,他找了一個藉口脫離團隊,來到了醫院裡等候,正好發現了來拿『壺』的你,然後你們起了爭執,不過如今的你肯定不是陳壽璽的對手,他從你的手裡搶走了『真壺』,並且籍此威脅你幫他做事。”
孫隼沒有說話。
思路打通了之後,寧秋水隱約能夠窺見一些陳壽璽的想法, 忍不住道:
“這傢伙……目標真是明確啊。”
“警長他惹不起,所以乾脆就不去招惹,反正警長也不需要『真壺』,二人之間的利益根本沒有半毛錢衝突。”
“但是我和方山不同。”
“我們,包括你,都是他潛在的競爭者,所以他要把我們全部除去……”
短短几日,甚至還沒有見面,寧秋水就已經深刻感受到了這個叫做‘陳壽璽’的傢伙的恐怖!
這傢伙從一開始就靠着信和自己的本事佔盡先機。
一步先,步步先!
目標明確,心細如髮,不擇手段……可怕的不是信,而是拿信的人!
上一次給他如此重的壓迫感的還是良言!
“對方能拿着三封『信』進入門,八成是羅生門的人,這麼厲害的傢伙,在『羅生門』裡的地位恐怕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