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雨絲當中,那熟悉的白色背影的時候。
我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他……他居然躲在這裡!!這個世界上我熟悉之人的背影,每一個都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我腦中一下就被無數悲傷的畫面所覆蓋,星璇爲了他不顧一切的進入岩漿之海找尋;王瓊在難產的時候,那樣懇切的求我讓她死;我和星璇忍痛把那孩子交給離瑜和落兒撫養……
我腦子裡面出現的幻覺,一下就和這個白色背影重疊起來,那種重疊的畫面是那樣的刺眼。
難道他不會想到,我們在找不到他的時候,接受他已經亡故的事實,要承受多麼大的痛苦嗎?
在我們爲他離去而悲痛萬分的時候,他……他居然悠閒自在的在湖邊釣魚,爲什麼?
這是……
爲什麼?!!
“上軒!”我從男子的傘下走出來,快步的走到那個白影的身後,嘴裡面高叫了一聲上軒的名字。
他茫然的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因爲看到我眼中滾滾落下的眼淚。有些手忙腳亂扔掉了手中的魚竿,忙不迭的跑到我的跟前。
他伸手要去給我擦眼淚,卻被我躲開了。我是那麼厭惡和憎恨的看着他,一點都沒有重逢之時的喜悅。
這種相見的場面,和我設想過的無數次見面都不同!
魚竿被他扔到了湖裡面,飄飄蕩蕩在雨中。
“小蘇紫,你……你怎麼來了?”上軒臉色從狂喜變成了尷尬,他凝視着我,然後又看了一眼我身後的男子,低聲問我,“你也被天妤帶到這裡來了?”
天妤?
天妤是誰?
我腦子裡面一片混亂,已經沒辦法正常思考了。根本沒法去考慮上軒話裡的一絲,那心底深處好像有無盡的悲傷和委屈在這一時候爆發出來。
我甚至完全沒辦法設身處地去想上軒會不會有什麼難處,因爲我想象不到我們之間的見面會是這樣一種景象。
我實在無法接受,他想象不到王大妞失去他會有多痛苦,可以如此安生的在這裡釣魚。王瓊已經失去了全部的記憶,他即便回去。
她……
她也已經不是那個她了。
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肚子好痛,真的我的悲傷是難以剋制和言喻的,我失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丟失王瓊的痛,那和失去星璇帶來的痛楚相比,分毫不差。
忍着身體裡的難受,將涌到喉頭的血吞進肚子裡去,就像一個瘋子一樣瘋狂的質問着:“既然你還活着,爲什麼不來找我們?!!星璇爲了在岩漿之海找你,身負重傷,差一點就死了。還有……王大妞,王大妞她……”
“她怎麼樣了?”上軒跪在我身前,摁住我的肩膀急切的問道,他的目光裡面全都是渴求的眼神。
可我心裡對他只有譏諷和嘲笑,我用力的踹開他的爪子,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算了,你根本沒資格知道。你要真的牽掛她,就不會連你活着的消息,都不通知我們。”
“我是有苦衷的……蘇紫……我……我求你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上軒的淚也順着天上落下來雨絲一起落下,那一滴又一滴的落在黑色的泥地裡。
我的心好痛,痛的沒辦法呼吸了。
但我聽到苦衷兩個字的時候,又覺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轉。我說不出話來,上軒是有苦衷的,我可以原諒他。
可是時間卻不能原諒他,一切都不會回到原點,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我嘗試着從湖畔旁邊又髒又溼的淤泥裡爬起來,身子卻越來越軟,根本控制不住的乏力。隱約中我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一雙手拖住了,我一睜眼,搖搖晃晃的視線當中,是一張精雕細琢的面容。
他低眉看了一眼我,低聲說道:“孕婦,不應該激動的,對孩子不好。上軒留在我這裡,是有苦衷的,而且他十天前才醒過來的。”
“是你,救了他的嗎?謝謝……”我看着這個男子單手撐傘,單手摟着我時候的面容,心裡面充滿了感激。
我雖然怪上軒,可是他能活着,我還是很高興的。
男子看着我盯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低聲道:“是我救他的,不過,我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他……他受了很重的傷,所以遲遲都
沒有甦醒。你現在發燒了,不要想那麼多事,我帶你去休息。等你好了,我們在一起行動。”
“天妤大人,不如讓我來抱她去吧,您……您是萬金之軀。”向來放蕩不羈的上軒,在這個男子的面前顯得極爲的謙恭和卑微,就連半分自傲的情緒都不曾有過。
男子看了一眼上軒,眸光一閃,帶着淡淡的鋒芒,“你的性別和身份都不合適抱她,我來,省的你的乖徒弟對你又多了一道誤會。”
這話說的頗有意思,上軒性別不合適抱我,難道這個男子就合適抱我嗎?可這番話偏偏堵住了上軒的嘴,任憑這姿容絕色的男子將我往不遠處的建築抱去。
上軒一路上跟着我們走過花園小徑,嘴裡面解釋他留在這裡的原因。
他自己之前都覺得自己應劫之後死定了,所以一直都在誤導我們,他的死和仙尊有關,讓我們對仙尊產生仇視的情緒。
如果仙尊知道他還活着,鐵定就是饒不了他的。或者確切的說,仙尊是饒不了上軒,還有上軒的妻兒。
所以天妤在救醒上軒之後,給了上軒一個建議,就是留在這裡。並且不向外界傳遞任何他在這裡的信息,以免消息走漏。
“爲什麼……爲什麼要我們仇視仙尊?”我腦袋痛的要命,根本就想不通爲什麼上軒和仙尊有什麼深仇大恨,會讓他在不告訴我們真相,而是誤導我們仇視仙尊。
上軒看了一眼摟着我的男子,似乎又碰到了什麼難言之隱。
那男子笑了一下,說道:“沒什麼好隱瞞的,是我讓他這麼做的。其實我們早前就見過面,從趙一凡死了開始。”
“爲什麼?”我感覺今天自己成了小學生,一直都在問爲什麼這個詞。
男子在桃樹下的風姿綽絕,他挑了挑眉梢,低眸看了我一眼,“你們幾個的劫數都連在一起,我只好多管閒事,出來幫你們渡劫。因爲我和仙尊一樣,都想看看你們幾個能修成什麼。”
感情他救我和上軒,就是把我們當做實驗室裡的小白鼠,我此刻覺得自己的處境真是相當的尷尬。
我們之所以能活下來,是這些大人物想看看我們到底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變化。
這一席話,把我和上軒堵的那叫一個啞口無言。
這種感覺好生的彆扭,就好像人類製造了自然保護區,然後安裝攝像頭觀察保護區裡的動物如何繁衍生息,順便推動科學發展和進步。
我被男子抱進了一間古怪的屋子裡,屋中點燃着薰香,味道很濃郁。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黑玉池子,池子裡面還冒着熱氣兒。
屋子裡面的白衣小童立刻在池子前面搬來了屏風,擋住了站在外面的上軒。他順手就把我的身上的衣服揭開,那速度快的我都沒法反映過來。
我捂着胸口有點驚嚇過度,“你到底要幹嘛,我自己會泡澡,你先出去。”
這男子說也怪了,他笑了笑故意掃了兩眼我的身子,用清冽的沒有半分慾望的聲音說道:“怎麼?害羞了?”
我見到上軒之後,情緒激動之下本來就受了內傷,渾身上下都痠軟無力。此刻,更是氣的腦子裡充血,差點就要站不穩暈過去了。
可是我知道,我要真暈過去,才叫吃虧。
我把牙一咬,跳進了白霧朦朧的池子裡面,心裡面氣惱上軒是個沒出息的傢伙。眼看着我被這個有神通的男人欺負,躲在屏風後面不說話。
還好這池子裡面蘊氣繚繞,把我整個人都裹在了白霧當中。不過,我也不怕這個男子能把我怎麼樣。
他一個有大神通的人,怎麼能看上我?估計也就是想戲弄我一番,我越顯得無奈何羞憤,估計他就越開心。
我在池子裡面泡了一會兒,感覺沉重的身子變得輕盈了,額頭的溫度也降下來了。腦子裡忽然想到藍星的預言,他說他看到一個長得像上軒的男人在一個池子裡泡。
應說的就是這個池子,算算日子。上軒是十日前才醒的,之前在這個池中,上軒應該是出於昏迷療傷狀態。
“這東西居然在你這裡,奇怪了,他們那羣禿子不是在找轉世的活佛,才肯把東西交出去嗎?怎麼在你手上?”男子蹲在我的衣物旁,眸光盯着手中的嘎烏一直在看,他眼裡全都是費解的情愫。
他伸手點向我的額頭的時候,我根本沒法反
抗,只能任由他將手指點在我眉心。只見他眉頭越蹙越緊,低聲自語道:“奇怪,怎麼沒有前世的。”
“我沒有前世,這是鬼界裡普通靈體都能算出來的,你能知曉不算稀奇。”我看到男子一副完全想不通的樣子,心裡面很愉悅,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他算不出來的東西了。
我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嘎烏,又說道:“這是我們如藏地之後,一個喇嘛送給我的。難道你還認識他們不成?”
“那羣禿子,我以前見過一個,好像是什麼活佛的接引人吧。”男子在提到喇嘛的時候,好像是不太喜歡,用的都是蔑稱,禿子。
他拿着我的嘎烏,走到了屏風後面,直接出去了。
他出去了纔好,我剛好在水裡面呆的夠了,起來用修爲烘乾了身子,就把衣服穿上了。外面的上軒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半局殘棋發呆。
我乾脆在上軒對面坐下,擡手就落了一子,我以前經常看星璇和我爸下棋。我學了鳳毛麟角的,這時候無聊剛好就在上軒面前班門弄斧了一下。
“王瓊,王瓊怎麼樣了?”上軒看着棋盤處,我落子的地方,也跟着落子。他只敢盯着棋盤,卻不敢看我。
“死了,爲你而死。”我有些埋怨的說着,但看見上軒眼中的悲痛,立刻又後悔改口了,“但又被我和星璇救活了,不過,如你所願送進引渡池了。否則,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的個性……我當初,也許就不應該招惹她。”上軒的表情顯得很後悔,他見我又落了一子,也跟着我在棋盤上展開了廝殺。
我看他心態裡面帶的全是戾氣,嘴裡面雖然很頹廢,落子落的都是殺招,乾脆就轉移了話題,“這個男的真的不是仙尊的對頭嗎?感覺他好像說的是幫我們渡劫,不過好像處處都在和仙尊作對。”
“哎,小蘇紫,你還覺得他是男的嗎?男的會去看你洗澡嗎?”上軒落了一子,那眉眼間的戾氣變成了無奈,他靠着椅背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她的名字叫天妤,你見過哪個男人起這樣的名字?”
他的手在桌上一筆一劃的寫了一遍,妤,是女字旁的妤。
我心裡面好像被什麼哽住了一樣,這個俊秀到無以復加的男人,是個女的假扮的?
“女的?女伴男裝?可我明明看他有喉結?”我其實心裡巴不得她是女的,我剛剛都被她任性看光了。
奈何我又打不過她,所以只能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服從。
上軒一直苦大仇深的臉上,終於溢出一絲笑意,“小蘇紫,她的能力已經能變化萬千了,哪裡還用得着裝扮?畢竟女人的外貌,容易叫世人輕看了,所以她總是這樣。”
“那你怎麼知道的?”我看天妤派來接我的兩個童子都叫她公子,心裡面也就猜到她大部分的時間,應該都是以男性身份出現。
上軒說道:“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不過,三天前,仙尊來過。我就躲在這間屋子裡,天妤在仙尊面前是會現出本相的。”
我心裡面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天妤真的是個女人。被女人看光了,我心裡面肯定是沒什麼負擔了,也就把之前耿耿於懷的那些事情都拋諸腦後了。
我們把這一局殘棋下完,估計用了得有小半天時間了,都沒見有人進來。我不由覺得有些睏倦,用手託着腦袋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當中,聽到了好像是藍星的聲音:“蘇紫……蘇紫……我,我好想你啊。”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被藍星摟住了脖子。
這裡相當的奇怪,外面在任何時候,都是雨絲細密,而且沒有夜晚。
難道這裡的地球不自轉,不公轉的嗎?
我腦子頓時就清醒了過來,摸了摸藍星的腦袋,低聲問他:“你怎麼突然就不見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我知道……我……我是來找媽媽的。所以,蘇紫,你別生我氣……”藍星在我懷裡,腦袋朝後一轉,視線落在了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身上。
少女臉上遮着一層紗,可是她身上的那股氣質和超凡脫俗的感覺,那是無比的熟悉的,我眯了眯眼睛,不禁脫口而出:“天妤……天妤大人?”
我勒個媽啊,藍星的媽,居然是她!!!
這……這一定是我睡迷糊了,感覺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