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的聲音距離我如此之近,我和拓跋真心裡都沒有半點防備,這一下都是一顆心碰碰跳動。
我和拓跋真相互對望一眼,面面相覷。
我心道:“這個聲音就在這咫尺之遙的牀榻之上,那麼這個牀榻上的人,是人是鬼?我的那一根幻陰指距離這牀榻如此之近,竟然未曾發出警示來,看來這個人一定不是鬼。”
我拉着拓跋真的手,緊了緊,然後眼神望向拓跋真,示意她不要緊張。
我這才拉着拓跋真的手,慢慢從那牀榻後面轉了過來。
我們走到那牀榻之前,然後向一側靠後一些,距離牀榻有五六米開外,我們這才停了下來。
我慢慢打開手電,向那牀榻之上照了過去。
那牀榻之上立時傳來一聲斷喝 :“不要照。”
這聲音顯然是個女子,而且聲音之中滿是憤怒之意。
我心裡一沉:“這個牀榻上的既然是個女子,那麼我和拓跋真就是到了這女子的香閨之中,這樣冒冒失失的用手電去照,倒是真的有些無禮。”
我隨即將手電按滅。
屋子裡立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良久良久,那女子的聲音這才慢慢響了起來:“都有五十年了,不,快六十年了,我都沒有聽到保駕營徐家的訊息了,哎。”聽這女子聲音之中滿是遺憾之意,我心裡更加奇怪起來:“這個女子和我們保駕營難道大有關聯?”這女子是敵是友一時間卻是弄不明白。
我看着那牀榻之上,並沒有出聲。這個人是敵是友都沒有弄明白,我自然是不好說話,我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心裡忽然一動,適才那一隻單腿鬼物來到這女子的香閨之中,卻忽然間離去,而且走之前,還在這香閨之中跪拜了一拜,現在想來,那個單腿鬼物應該就是向着這個牀榻之上的女子所拜。
那個單腿鬼物和這個女子又是什麼關係?
我心中索然無解。
我聽到那個女子幽幽的聲音問道:“保駕營的徐福,徐祿,徐壽他們現在還好嗎?”
我心中一震,那個徐福是我爺爺,徐祿是我四爺爺,徐壽則是我七爺爺,他們三個人是按照保駕營徐家的大排行來的,其實哥三個卻是親生兄弟。
眼前這個牀榻上被紗帳蓋着的這個女子居然知道我爺爺和四爺爺,七爺爺他們的名諱,我心裡那一個吃驚自然非同小可。
我衝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我爺爺他們的名字?”
那個女子沉默了一會,遲疑道:“你爺爺?那個是你爺爺?徐福還是徐祿?那徐壽性子孤僻不會有人嫁給他的。”
我也是遲疑了一下,這才慢慢告訴她道:“我爺爺是徐福,徐祿是我四爺爺,徐壽是我七爺爺。”我在心裡暗暗賭了一把,我跟這個女子全都說了,如果這個女子是敵人,那也沒辦法,如果是我爺爺他們的故人,那麼我這一把就賭贏了。
輸就輸個徹徹底底,贏就贏個滿堂紅。
我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就站在那裡等待那女子的回答。
只聽得那女子澀聲道:“原來你是老大的孫子--”聲音之中竟是充滿了感嘆蒼涼之意。
我心中一震,顫聲道:“你是--”
我心中已經隱隱猜出了這個女子的身份,可是我不敢確認。
直聽得那牀榻上的女子低低唱起一首歌謠來:““生前一炷香,死後五斗米。人死如燈滅,魂來鬼推星。白天莫過墳,夜路莫問人。袖中米一斗,鬼顫魂也抖……”
拓跋真在一旁低低道:“小五,這個人唱的歌謠,倒是和我們嘎仙洞的洞仙歌差不多啊。”
我心中轟轟而響,心中不斷轉着一個念頭:“這個人一定是我們保駕營徐家的,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唱這一個歌謠,這個歌謠是五斗米祖師爺張魯留下來的那一本鎮南遺書上的開宗明義第一篇歌謠。
這個歌謠就是將五斗米招魂師的主要功法一一講了出來。其中還包括了五斗米的幾個支派的介紹。
我心中喃喃道:“這個人一定是八姑。”
我父親他們哥幾個在老家農閒的時候,有時候偶爾會提前八姑來,都說這個八姑是爺爺他們那一輩少有的一個巾幗女子。
據說八姑很早的時候就入了招魂師的門下,那時候招魂師還是傳男不傳女,而八姑卻是心中好奇,偷偷學會了這招魂師的各種法門,而後有一天還是被太爺爺發現。
太爺爺震怒之下,便要將八姑打斷筋骨,讓她變做一個廢人。
家裡的那些兄弟姐妹們排成兩行,跪在地上,都爲八姑苦苦求情。
八姑人緣好,又加上聰明伶俐,甚得家族裡面的人喜愛。
上到八十歲的婆婆,下到五六歲的孩子,對八姑都是喜歡的不得了。
孩子們見到八姑,都是八姑八姑的亂叫,八姑也就拿出身上的零錢,給孩子們買一些糖果來吃。
那些上了歲數的婆婆們,見到八姑也都會拉着八姑的手不放,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着家裡面的家長裡短。
八姑也是好脾氣的在那裡傾聽。
所以八姑這一次偷學功夫,雖然犯了忌諱,但是全家的人都給她求情,太爺爺也就順水推舟,將八姑饒了這一碼。不過確是有個極爲嚴苛的要求,那就是不讓八姑再嫁人,要八姑獨身一輩子,永不出閣。
八姑明白太爺爺的意思,那自是因爲她偷學了保駕營徐家的功夫,要是出嫁的話,這一門招魂師的功夫難免就流傳了出去,如果八姑不出閣的話,那麼這一門功夫自然不會流傳出去。
這傳男不傳女的規定就是來自於此。
八姑咬了咬牙,答應了下來,據說那時候八姑已經有了一個未婚夫,八姑硬是生生和那個未婚夫斷了,從此以後,就一直留在保駕營徐家。後來過了兩三年後,這個八姑忽然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不知所蹤,太爺爺也因此大罵了一頓,大大生氣了一回,但是也沒有絲毫結果,那個八姑還是在保駕營徐家的衆人的視線之中消失了。坑歲上弟。
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居然在這苗疆草鬼寨的湖心小島下面和這個神秘消失的八姑,赫然相遇了。
我吃吃道:“你是八姑?”
牀榻上的那個女子輕啐了一口,笑罵道:“你是徐福的孫子,你叫我什麼?”
我忽然醒悟過來,臉上一紅,道:“我應該叫你八姑奶。”
牀榻之上的那個女子嘻嘻一笑道:“乖孫子,讓八姑奶奶來看看老大的孫子長得是什麼樣。”
說話之間,只見那牀榻之上,一個人影慢慢坐了起來,而後紗帳撩起,一根蠟燭慢慢亮了起來。
那一根紅燭此刻就握在牀榻之上,那個女子的手中。
那個女子靜靜的坐在那裡,身上穿着一襲紫衣,長髮如雲,從肩頭垂了下來,
柔和的燭光之下,那個女子素面朝天,一張臉上不施脂粉,眉眼更是如花,看着我的時候,一雙大眼睛之中滿是頑皮的笑意。
我一呆,心道:“這個女子怎麼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歲的樣子,似乎比拓跋真還要年輕好多。--這個人會是八姑?不會吧,那個八姑是我爺爺的妹妹,說起來怎麼也有六七十歲了,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看上去怎麼也沒有超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
那個女子看我呆呆的看着她,不禁莞爾一笑,嬌聲道:“乖孫子,這麼看着奶奶,有點不禮貌哦。”
我聽到這個聲音,竟然真的是適才和我說話的那個八姑,心裡更是驚駭莫名--眼前的這個女子,居然真的就是八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