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十下午的時候,大雪紛飛,似乎比以往更加大了些,飄絮一般的雪花,將人的視線完全阻擋,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前面不遠的景象。
雖然是雪災荒年,可是畢竟是新年,宮裡按照慣例,是需要擺宴,並請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夫人進宮領宴。
官職較低的,早在宴會的前一個時辰,就趕車朝宮門口而去,到了宮門口之後,還得排在車隊的後面等待侍衛檢查之後,才能放行。
皇甫璽和白銀月是在宴會的前一刻才進宮的,他神態間有着一絲饜足,微翹的嘴角,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穿着深紫色直身長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風,外面是全黑,內裡卻是硃紅色,繡着一些精緻的三足龍和雲紋,走動時,衣襬掀起,露出部分內襯來,顯得極爲超逸。
身邊的白銀月也是富貴打扮,外面穿着一件火紅色的鶴氅,襯着她宛如一朵紅蓮般孤傲,隨着走動,鶴氅上的羽毛輕輕的拂動。
在太監的帶領下,兩人進了宴會的大廳,和往年一樣,四周已經擺了小桌椅,上面放着一些果酒點心,白玉酒壺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芒,和大殿鑲金鍍銀等裝飾物的光芒彼此映照着,好一派富貴之氣。
最前面的則是皇上皇甫晏昭的桌椅,比旁的都要大上不少,桌面上的擺設也美觀大氣許多。
剛坐下,就聽太監唱道:“皇上皇后到!”
衆人皆起身迎接,神態恭敬。
白銀月看向聲音處,那裡幔簾層層,在燈光中搖曳不停,只隱約看到有人影走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進宮的次數並不多,因她並不喜歡宮中的人矯揉造作,和彎彎道道的心腸。她這人一向簡單暴力,惹她的人,能殺的直接殺了,何必多廢嘴舌?
在一羣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皇甫晏昭和皇后一齊走了過來,兩人皆穿着明黃色的衣裳,上面繡着繁複的花紋,皇上的是龍騰雲紋,皇后的則是鳳凰牡丹。
皇后梳了一個朝鳳髻,上面插着一支九綵鳳釵,用九種寶石和黃金精心打造而成的,在燈光下光芒漣漣,襯着她脂光豔麗,尤其是胸前戴着一串拇指大小的朝珠,顆顆圓潤,一顆便已價值不菲了。
諸人一番見禮免禮之後,便落座了。
皇甫晏昭吩咐下人開始上宴席,並將舞姬喚了上來。
不多時,琴聲錚錚,美人揮舞着長袖,扭着小蠻腰,極盡能力取悅衆人。
一舞完畢,氣氛頓時活躍了不少,沒了先前那種冷凝,皇甫晏昭吩咐舞姬退下,只留一個琴師撫琴。
“今天是大年三十,本是迎新辭舊的時候,只可惜上蒼見難於我周王朝,京城一帶暴雪連綿一月未停,如今朕與諸位大臣在這裡把酒言歡,周王朝的百姓卻在受凍捱餓,朕心中實在不忍!”
皇甫晏昭的一番話,讓纔剛活躍起來的氣氛,又凝重了下來。
這個時候沒人肯說話,就連那琴師,似乎也被這凝重的氣氛驚嚇到了,不敢再撫琴,敬畏的跪在一旁。
“皇上,暴雪乃天災,人力無法避免,在皇上的帶領下,朝中諸臣的努力下,近來死亡的人數已經降低不少,這可是好事,今天大年三十,這些話且等明天再說吧。”皇甫璽帶着一絲嘲諷的聲音響起。
既於心不忍,又何必再辦宴會?既辦了宴會,又何必在宴會之中說這些廢話來!
皇甫晏昭眼神一冷,冷冽的盯着皇甫璽,皇甫璽端起酒杯,朝虛空中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笑着:“皇弟敬你!”
待他將酒喝了,皇甫晏昭的臉色便更冷了,旁邊的太監已經恭敬的倒了一杯酒,然後退後半步。
皇甫晏昭端起酒杯,悶悶的喝了一杯。
旁邊的皇后看了看皇甫璽,然後才小心的打量着皇甫晏昭。
自從大雪之後,皇甫晏昭每天愁容滿面,已經許久沒有笑過了。
於是她沉吟了片刻,說道:“九皇弟倒是好心情,這樣的雪災,別說尋常百姓,就連軍中,也死了不少人。”
皇后的話剛說完,白銀月就笑着看他,皇后方纔那話,無非就是在嘲諷他不將人命當回事,這個時候還只記得把酒取樂。
皇甫璽淡然一笑,說道:“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就算再憂再愁,這日子總是要過下去,也罷,今日我只顧喝酒吃肉,旁的事情,我便不管不問了。”
說完,便又夾了一塊牛肉,配着酒一塊兒吃了,他那神態輕鬆自在,反襯着皇甫晏昭越發黑臉起來。
白銀月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明明是宮中年宴,吃食卻實在一般,加上天氣太冷,早已經全部是冷的了。
伸手拿了一塊栗子糕慢慢的吃着,也算是和皇甫璽夫唱婦隨了。
皇甫晏昭恨恨的盯着皇甫璽,被他這麼一打岔,他都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纔好了。
皇后不動聲色的扯了扯皇甫晏昭的袖子,讓他纔想起今天的重要任務是什麼。
接下來皇甫璽和白銀月果然吃菜喝酒不說話,側耳聽着小八卦。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白銀月才弄明白,原來皇甫晏昭打着災民可憐的旗幟,讓官員捐錢呢!
一時間官員們面有難色,這捐錢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再捐……實在是有些肉痛捨不得了!
一月的暴雪,別說尋常人,就連官員自己,也損失慘重,生活方面諸多不便的很,有在外地置產的還好,若是產業只在京城,也算是倒黴了。
遇到災年荒年,最緊俏的都是糧食和炭火,那些貴重的首飾稀奇物件,倒沒什麼人肯買了。
有人小心翼翼的偷看了看皇甫璽,看他一派閒適的模樣,不禁暗暗羨慕起來,可惜能夠這般的,全天下也不過這九皇叔一人罷了。
在皇甫晏昭和皇后的一唱一和之下,官員們最終只得灰溜溜的表示願意捐錢。
事情談好之後,皇甫晏昭的心情就好了不少,神態間有了笑意,只可惜大出血的衆人卻一個個眉頭緊鎖,只是不敢當着皇帝的面顯露出來,越發憋的心裡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