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六道，是一個巨大的魂海？”
我吃驚道，這個理論，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三界六道，是一個實體的存在，這幾乎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常識，要不，我們這些真實存在的生靈，是怎麼依賴生存的？
但現在，冥蝶的靈魂卻告訴我，三界六道，竟也是一個魂海？是個飄渺的靈魂世界？
這怎麼可能！
“如你們這些弱小的生靈一般，靈魂、**，缺一不可，既然如此，三界六道，又爲何不能是一個魂海？”
那稚嫩的聲音繼續道：“舉凡任何東西，都有陰陽兩面，這三界六道，陽面即是你們生靈生存的實體，而陰面，就是靈魂依存的魂海。”
“正因爲陰陽俱在，所以你們才能看得到靈魂，要不，一旦死亡，靈魂便會完全消亡、不復存在。”
“如果你把三界六道，想象成跟你們一樣的生命體，或許就能理解了。”
三界六道，也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嗎？
或是說，也是一個‘人’嗎？
如果這樣想的話，我們這些生靈，只是這個‘人’身體裡的細菌，當我們死了的時候，靈魂就會迴歸這個‘人’的魂海，這樣想似乎更加誇張，但，貌似就能說得通了。〔〕
“那你……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我向冥蝶問道。
“我？”
“以你們的理論來說，我是這個三界六道的伴生體，自三界六道誕生伊始，就伴隨而生，在那時，三界系統尚未建立，六道尚未劃分。”
在三界六道誕生伊始，就伴隨而生？
比滿天神佛還要更加古老，比宇宙形成還要更加久遠，這……
這會是怎樣的一個變態存在？
“現在，你還想傷到我嗎？人類……不，孫貴九。”那個聲音笑道。
傷到這個古老的存在？
不，不要說傷到，就算是上代鬼王，也未必能傷到這隻冥蝶，更別說，連這冥蝶魂海的真正存在，都觸摸不到的我。
二代鬼王，究竟是怎麼收伏這隻冥蝶的？
“既然你是那麼強大的存在，那你爲何，還要吞噬其他人的靈魂？”我咬着牙道。〔〕
“吞噬？”
那個聲音愣了一下，“你們人類，不是一直奢望長生嗎？”
“但其實在這個世界，或是說在無盡時空裡，長生不老，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相對存在。”
“包括你我，這個三界六道，也是有壽命，只不過相對你們人類的壽命而言，三界六道能存活很久、很久，久到你們根本無法想象，但前提，是渡過一次次的無量量劫。”
“人死之後，絕大多數是進入幽冥鬼界，然後在無盡的輪迴裡受苦，既然如此，何不到我的‘忘憂林’裡，忘卻憂傷？”
“他們在那裡，可以獲得相對意義的長生不老、無憂無喜，更無需面對地獄十八層的刑罰，修煉的三災六難，所以，我只是把他們帶到一個……嗯，應該就是你們所說的天堂。”
“又怎麼能說得上是吞噬？”
我眨了眨眼睛，這隻冥蝶的思維，似乎有點……獨特？
這麼說，他吞噬別人的靈魂，根本就不存在着吞噬魂力，來吸引壯大自己的原因，而單純的，只是想給別人帶來夢寐以求的東西……長生不老？僅此而已？
“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根本就不想要去你所謂的天堂？”
我沉吟道：“對很多人來說，活着纔是最重要的事，在這個世上，有着太多他們在乎的東西，而當他們去到另一個世界之後，親人會傷心，而他們在忘卻憂傷的同時，也會忘記很多愉悅的事。”
“所以忘憂，或許根本不是他們想要的，正因爲有着憂愁，所以很多東西相較起來，才能更加讓他們愉悅，就例如，現在正被你吞噬，不，吸取魂氣的，我那幾個朋友、父母……”
“但你說的這些，比起悠長的生命，比起永生不老，只會是一個個短暫的記憶片斷而已。”
那聲音有點不服氣道：“只要過了百年、千年之後，他們便會認識到，這所謂的愉悅，只是短暫的一生，而多數犯下的罪，要擔當的罪孽，卻是百世千世的輪迴。”
“也只有那時，他們纔會醒覺過來，認識到忘卻憂傷，長生不老，是多麼讓人幸福的事。”
在人間界所犯下的罪，雖然未必會有報應，但閻王面前自有生死薄，因之所在、果之所在，對於冤孽纏身的人來說，或許去到‘忘憂林’，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且，人活一生，不可能無任何罪孽，五糧雜谷、殺禽食肉，這些在閻王面前，都是罪過，除功德可以抵過之外，只能投入畜生道，償還因果。
這就是天道，一個不說絕對公平，但相對公平的系統。
“但你把他們引入忘憂林，不是破壞了因果？”
“而且，雖然避過了因果，逃責了罪孽，但同時，你也剝奪了他們重生爲人的機會，那他們所種下的善因呢？”
“又如現在忘憂林裡的鬼魂，你是否又真的確定，他們願意過這種生活？”
那個聲音沉默了，過了良久，才重新響起，“你的意思，是我要先詢問他們的意見，然後才決定，是否把他們拉進‘忘憂林’？”
“不，不單單是如此，若有功德在身，或是功德封神，或是轉世良機，都遠比忘卻一切，要好得多，這種人，不會想去忘憂林。”
“若是罪無可恕，自然是想逃責，但你把這種人引入‘忘憂林’，對於被他們傷害過的生靈來說，這樣是否公平？”
“我想，大多生靈，是不願意的吧？”
這次，那個聲音沉默得更久，然後，勃然大怒，“照你這般說，忘憂林的存在，本來就是個錯誤？”
星塵移位，沙塵揚動。
這個聲音一旦怒起來，整個‘宇宙’頓時風雲變幻，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一次末日情景，都要來得更加可怕。
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沉吟了良久，纔敢問道：“那你建立這個‘忘憂林’的初衷，是想做什麼？”
飛火流星、星芒閃爍，直至過了很長時間，這般恐怖的景象，才緩了下來。
而這時，那個聲音也再度響了起來，“那是因爲……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