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爺爺說話從不無的放矢,他既然說了,就一定會辦。 我現在心裡亂的很,對未來的迷惘以及對所謂冥婚的些許不安恐懼,我想到曾經的紙轎子,還有墳地,還有他冰冷的手,和手臂上那個半個巴掌大的刺青骷髏頭。
懷着這樣的心情,我開始去找不見的爸媽。村子裡裡裡外外都找遍也沒有他們的蹤跡,最後我纔在村頭那棵枝繁葉茂的槐樹下找到了爸媽,不知道爲什麼想起那個說法,槐樹的一半是鬼。
據說槐樹之所以叫槐樹是因爲槐樹乃木中之鬼。因其陰氣重而易招鬼附身,更在風水學裡禁止種在房屋的附近。
從我記事起,村頭的槐樹就已經很高大了。像華蓋似的籠罩着這塊沒人居住的小地方。曾經有人提議挖走它,因爲壞了風水,但不知道爲什麼,前任村長沒同意。
走近就看到我爸媽發生了爭執,似乎在吵架,我媽一臉慍色,我爸這個老實人也是臉紅脖子粗。
不知道他們爲了什麼事起了爭執。看我來了,我爸嘆氣,我媽抹眼淚,說要給我定一門親事。
親事?莫非是祖爺爺口中的冥婚,我猜測祖爺爺大概和他們說了什麼。
只不過,我沉了臉色,有些生氣:“你們都跑哪兒去了?家也不回,害得我擔驚受怕。”
我媽伸手捅了捅我爸,我爸尷尬地撓了撓頭:“不是,我們着急去村口等你祖爺爺,哪知道聽到了村長他們的談話,村民眼見我們要回去提醒你,就把我們綁在槐樹底下,直到你祖爺爺回來了,替我們解開繩子,我們才聽他說了,要給你配冥婚。”
原來如此,難怪我在村子裡裡裡外外一直找不着他們,聽說這槐樹有些邪乎,具體我也不清楚。
聽到我爸的話,我順着我爸指的方向看見了村民用來綁他們的粗繩子,就丟在槐樹底下。
我爸看着我的神情有些急切,語氣帶着焦慮:“七七,老祖說了,如果你不嫁,活不過第二天,只有那位可以救你。”
我也知道這麼個現實處境,但我並不情願,說不清楚是覺得太倉促,太草率還是覺得和他的感情不深,亦或者我不願意嫁給一隻鬼,即使他救了我好幾次。
但我內心其實是好奇有關於冥婚的一切,我曾經聽說過的方式就有好幾種,男女都死了,就將牌位繫着紅繩之類的?還有坐紙轎子的,推進棺材裡完成洞房的。
不過,我推測大概是有紙轎子的?因爲上次就看到過它。
想起殭屍片裡的情節,我現在可不就是殭屍的新娘?
我爸看着我走神,又是心疼又是苦澀:“爸沒用,只能束手無策地看着你去。”
他說着說着,我爸這個往日裡沉默的硬漢竟有些哽咽起來。我只勸道,自己並不覺得委屈,才哄好我爸。我知道,我爸這是心疼我,捨不得閨女受委屈。
我同爸媽說了會兒話就回了老宅,整理一下後就等着天黑的到來。說不緊張是假的,我要嫁的新郎不是活人。
大半夜的,我就被祖爺爺和爸媽帶到荒野墳冢,那是離村子不遠的一塊墳地,據說是開闢出來埋了那些無親無故的孤魂野鬼的。
夜裡沒有風,很快就起霧了,白濛濛一片,看不見前頭也瞧不見後頭。我心裡一緊,一回頭人都不見了,儘管心裡怕的要死,我還是強打精神繼續往前走。
這種事他們不在也好,我這麼想着,希望祖爺爺能護爸媽周全。
在往前走,濃霧散開,而眼前出現夢裡以及之前看到過的貼了喜字的紙轎子和吹着嗩吶的樂隊,轎伕擡着轎子健步如飛,好像真的浮在半空。而嗩吶手和鼓手一路吹吹打打,隊伍前還有幾盞浮在半空的紅燈籠,聽老人說過,那是給喜轎開路用的,那隊伍往我所在的這裡迎上來。
整個場面比前幾次更加濃重,那在祠堂外間初遇,做僕人打扮的一男一女歡喜地迎上來,男人遞給我一顆果子讓我捧在手裡。女人嘴裡說着要添脂粉,就在我額頭點了胭脂,紅豔豔的一點,像顆硃砂痣。
做完這一切,他們就給我蓋上紅蓋頭,叫我夫人,把我引入轎中。我本以爲紙轎子會不穩當,但沒想到,坐到裡面之後,和普通的喜轎沒什麼區別。
想着即將到來的婚禮,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掀開了一點蓋頭,隔着轎簾縫隙偷偷往外看。只見隊伍從墳頭往南走,轉到了那棵老槐樹下,爲我打扮添妝的一男一女走上前,對着老槐樹拜了拜,唸叨了幾句,又讓隊伍繞着老槐樹左轉三圈右轉三圈。
緊接着我看到老槐樹的樹幹竟然分開一個大樹洞,那一男一女正要領着隊伍往前,就碰上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看情形來者不善。
坐在轎子裡的因爲簾子縫隙太小,我又看得慌張匆忙,沒看清楚那位的長相,對上一雙陰鷙的眼睛就讓我渾身戰慄,汗毛倒豎,感覺很不舒服,避開那雙眼睛後,此刻我已經不再往外看。
然而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那一男一女似乎對於來者不善的一隊有些招架不住。
“哼,看起來鬼王的手下也不過如此。爺今天就是明目張膽來搶親的,你能如何?”那聲音囂張得不可一世,根本就沒把這隊僕從放在眼裡。
我坐在轎子裡,仔細思量,看起來並不是所有鬼都同意這門婚事?
我正緊張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因爲搶親事件還是得知自己在部分鬼中的不受歡迎。看起來,我嫁過去的處境也不算太好。
就在我們這邊面對突如其來的搶親如臨大敵的時候,虛空中傳來一個冷沉的聲音,似乎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言,你僭越了,她是我的妻!”
那冷沉中夾雜着滔天怒火,我只透過簾子縫隙看到,在那一瞬間衆鬼被這道聲音中蘊藏的威勢壓制得匍匐在地,面上一派驚懼惶恐的姿態神情,不敢輕舉妄動。
大約因爲見識到了鬼王的威勢,那位似乎放棄了搶親的打算,略過這個小插曲,我偷偷往外看,外面已經不是村子,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是?”我坐在轎子裡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