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對方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沈俊心中再無懷疑。“天,我真的變成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到底是怎麼死去的?”
正自發呆,忽聽見遠處傳來幾個人的喧譁聲,他循聲張去,只見前面那個紅綠燈處,四五個男人正圍着剛纔那個女司機問話,其中一人是名交警。男人們一邊聽女人講述,一邊狐疑地朝車子這邊張望。
過了小會,那幾個男人慢慢朝車子走來。那個女司機雖然驚魂未定,但畢竟店門未關,放心不下,見幾個男人在前開路,也裝起膽子跟在後面。
沈俊雖然有點心虛,但沒有逃跑。內心中還抱着一線希望,別人能夠看見自己。自己沒有死,更不是鬼!
但他的幻想再次破滅了,幾個男人圍到貨車邊後,雖然都大起膽子走到車廂邊朝裡窺望了幾眼,但他們都看不見沈俊。
那個女人一邊緊張地注意着男人們的動靜,一邊摸出鑰匙,手忙腳亂地關店面的卷閘門。
“裡面沒有什麼東西呀,你是不是聽錯了?”一個男人說道。
“呵呵,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剛纔說得象模象樣的,還把我都嚇着了!”那個交警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苦笑。
剛纔這些人圍上來時,沈俊心裡又是期盼,又是緊張,現在聽這些人盡說些幸災樂禍的“風涼話”,心裡生出一股莫明怒火,真想舉起右掌,朝車廂壁重拍一掌!把這些討厭傢伙嚇得屁滾尿流才解氣。
但他還是按耐住了自己,一聲不吭地呆坐了小會,方纔輕輕跳下車去,默然離去。
明白到自己確實已成了鬼後,他心裡空落落的,欲哭無淚。因爲知道別人看不見自己,當下肆無忌憚地?體在人行道上行走!
此時已是凌晨,街上行人本已不多,這家店鋪離他的租處也不遠,所以路上倒也沒碰到人。
他走到自己住處前面的巷口時,遇見了一對坐在暗處正在接吻的年輕情侶,雖然明知對方看不見自己,畢竟是讀書人,內心中還是知道禮義廉恥,所以儘量從路燈照不見的死角經過。
他所租房屋是一棟五樓一底的私人小洋樓,走道狹窄得一個人行走都嫌侷促。每一層只住一戶人,每一層都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格局。他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租住的三樓時,纔想起自己不但衣服不見了,鑰匙也跟着丟了,他呆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自己的房門虛掩着!
“是我忘記關門了,還是有小偷進了屋?”他頓了一下,才大起膽子走到門邊,偷偷朝裡窺望。
屋內黑燈瞎火,閬然無聲。
“可能是剛纔急着去朱老師家裡吃飯,所以忘了關門了!”他輕呼口氣,走進門內,將燈開了。
正要關門,腦子裡忽然想到一個恐怖的畫面,他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部鬼片,當女鬼走到某一道房門前時,不用鑰匙,那道房門便會無聲地、自動地爲她打開!
難道,自己的房門也是因爲自己是鬼,而無聲地爲他打開了?!
雖然自己便是鬼,但他心理上還沒適應和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對於鬼,還是感到恐懼!
他站在門邊發呆一會,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何不走到別人的房門口去試試,看別人家的門是否也會爲自己打開!
於是他大起膽子走到樓上,來到四樓那戶人家的門前。
但門並沒有爲他自動打開。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我自己忘了關門?”
“門自動打開,那些只是恐怖電影胡編亂造的情節,怎麼能當真!”他不敢多想鬼片的事,又回到樓下,走進自己屋內。也不關門,也不關燈,先走進裡面臥室,從簡易的布衣櫃裡找出幾條幹淨的衣褲穿上,然後回到客廳裡,坐到房東送他用的破沙發上。
“我到底是怎麼死的?”他現在才“靜下心來”,開始仔細回想和分析今晚的奇事。想了半天,他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很可能出門後遭遇了一場車禍,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自己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死去。肇事司機爲了掩蓋自己的罪行,趁沒人看見,迅速將自己的屍體擡到車上,或者放在車子的後備廂裡,然後將車開出城去,把自己的屍體掩埋在了那片位於公路邊的大樹中。
如果事情真相果真如此的話,那麼自己很可能是在巷子後面那一段路途上出的事(從他的租處去朱栩家,走後面那條路要近一些),那段路是C市通往Z縣的公路的一部分,地理位置比較偏僻,有五分鐘左右的路程,沿途沒有人戶。
他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的記憶也確實是在那段路上中斷的。
他做出兩個決定:一是去那段路上察看是否有血跡或者其他的交通肇事痕跡,二是回到那片樹林去尋找自己的屍體。
儘管心裡很想馬上證實自己的猜想,但現在時間太晚,加之又沒有手電筒,而且內心中也有一種恐懼感,因此決定等明天天亮後再去做這兩件事情。
“不管付出多少代價和心血,一定要找到兇手,讓他償命!”
他又氣憤又傷心地胡思亂一會後,才又開始想別事。想到家鄉的親人,想到老來失子、老來無靠的雙親和奶奶,他悲不自勝,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後,他聽見樓下傳來腳步聲,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哭聲驚吵了樓下的租戶。忙跑過去關上了房門。
果然,那人的腳步聲在他屋門外停了下來,默聽了一會屋內的動靜後,嘆息一聲,又向樓下走去。
他哭過一場後,心裡壓抑的情感因爲得到了宣泄,情緒稍稍安定了一些。
呆半晌,忽又想道:“我突然死去,朱老師肯定還不知道。她爲了給我介紹女朋友,今天下午專門請了假,在家裡爲我們做飯,那個女孩一定如約去了,我卻失了約,朱老師和那個女孩想來一定很難堪……”
想到自己無禮爽約,心裡不禁有些愧疚。但隨即想道:“人都死了,還管別人怎麼想,朱老師很快就會知道我‘失蹤’或者死亡的消息,自然能夠理解,也一定會給那個女孩解釋。”
又想:“唉,朱老師也真多事,要不是她給我介紹什麼女朋友,我一定會在公司的食堂吃晚飯,也一定不會死了!”想到朱栩老師和那個尚未謀面的女孩可說是變相害死自己的兇手,他不禁有些怨恨。同時非常後悔不該答應見面。
他心亂如麻地坐到凌晨三點鐘後,終於有些困了,也不關客廳的電燈,便進了臥室,和衣睡下。
次日,他本想按計劃去察看交通肇事痕跡和到那片樹林尋找自己的屍體,但到了樓下,他的皮膚便如火燒一般疼痛異常,他大吃一驚,急忙退回到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
“天,鬼原來見不得光!那我以後只有夜晚才能出這個巷子了?”
看着一些人完全無視他的存在,象炫耀什麼似的,走進陽光中,走出巷子外,他心裡彷彿翻倒了五味瓶,自己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在陰暗中悄立一會,又大起膽子,試着走進陽光中幾次,但每次都一樣,剛被陽光照射到,皮膚就如火灼般痛苦難當。
想到自己從此見不得光,他禁不住又大哭一場。
這一天,他象一個囚犯一樣,百無聊耐地呆在自己的租賃屋裡。既不能上網,又沒有電視看,甚至連書也沒有看的。手機也丟了,不能象以前一樣,無聊時就給人打電話聊天。不過,吃飯倒不成問題,因爲他根本不知道餓。至於鬼要不要吃東西,他不清楚。
好不容易煎熬到晚上,他才終於可以出門了。
因爲錢包也丟了,不能買電筒??就是有錢,也不能買,因爲人家根本看不見他。
沒有手電,他無法去查看那兩個現場,也沒有膽子去看。他象個遊魂一樣,在大街上亂走一陣後,又回到了公司。
同事們都已下班,他乘電梯到了19樓自己的辦公室門前,就象鬼片裡演的那樣,門無聲地開了。
他微微一驚,“怎麼門自動開了?昨天樓上那家人的門爲何不打開?”
他百思不解,只能胡亂猜想:“也許只有自己以前進去過的地方,才能自動打開吧?”
他走進辦公室,將燈開了,又關起大門,然後坐到窗前,無聊地看樓下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