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紀元468年,8月,雙星依舊在旋轉。
宙遊和鐵龍脊最後一次見面時,曾試圖將他從不歸路中拉出來,但是——對這樣一個偏執的人來說,準備了近乎十年,自當是無法收手。
大湖區,舷號,黃石732戰艦。
鐵龍脊默默看着神臨的地圖:“這條路,哪怕我真的走錯了,也要拼個鬼雄之名!——過去你們否定了我,我要爲自己正名。啓示南,這是亂世,你以爲你做了對的選擇?呵呵。北何璐,在這個大爭之世,你守不住她!”
他的臉上掛着一絲‘顛覆’狂意,然而在這狂意下,又有了一絲“一切終將結束”的蕭瑟。
神臨,各個城市區域外,一個個攜帶心靈控制器的軍團已經準備好了。
……
五百公里外。
坐在裝甲車上的巍山啓看着自己屏幕上部署圖,突然傻子一樣的笑起來,“呵——呵呵,”
在大笑後,略帶可惜道:“如果你成功,那就是歷史書上最最偉大的人,可如果你失敗了,那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反派。嘖嘖,我真的有些不忍心了。”
在戰車外,夜空突然亮了起來,戰機在低空中呼嘯,地面火力被擊潰。——鐵龍之變開始了。
……
神臨對鐵龍脊的行爲早有預計。
夕陽城,這座神臨第七大城市,在遭到襲擊一開始,就出動了大型戰爭兵器,城市中央七百米高的大廈上,張開了一個直徑六十米的巨大發光界面。強大的光束掃蕩城市外的偷襲部隊,在道路上行進的偷襲裝甲兵團被一蕩而過。
但是這樣強大的光束,突然被接下了。
是的,就如國王手持一把神劍無堅不摧的揮舞,突然被一位戴着鋼手套的黑暗將軍一下子握住了一樣。
從河道中,隆起一個龐然大物,碩大的燈光猶如古獸的雙眼,巨大的機械足輕輕一擡就跨過了防波堤。中央機甲鋼板上冒着騰騰熱氣,這是灌滿水的散熱器在不斷散發龍心能源過載的能量。
神猴機甲,總噸位六千噸,最具特色的就是中央頂着的那長長金屬棒一樣的長管粒子炮。
這個怪獸登場後,強大的納米防護罩,直接擋住了陸基大廈發射來的粒子束。並且反過來一波導彈拋射出去,穿透了城市防護罩,朝着大廈周邊的變電系統轟過去。瞬間,大廈的能量就被削弱了一大半。
六十分鐘後,這座城市被擊潰。
心靈控制器就在原來大廈前的廣場安裝,旋轉,發射納米顆粒雲,開始對全城市殘餘抵抗的機械人偶們進行控制。
……
8月12號到17號。
神臨的十六座重要城市被拿下來,一個個戴着頭盔的神臨機械人偶雙眼失神地被機械兵押送,送到車子中,進行芯片忠誠程序再安裝。
碩大的神臨被幾支軍隊非常快速地拿下來,——爲什麼?
陸博雅:“從(地球)歷史,多個大帝國被蠻族覆滅的情況中可以看出來,過於龐大的行政結構難以維持穩定,所以用密密麻麻的禮教將內部廣闊的羣體壓制成普遍麻木,只有少數自傲自大的人,而這少數自大的人,對外部的小進攻羣體,毫無抵禦能力。”
當下,神臨板塊內,百分之七十的人員是機械人偶,受到機械芯片的控制,早就被教育了該如何隱藏自己,所以只要“立天規”(重訂懲戒規則)。——神臨這些淪陷的城市中,今日無一是男兒!
……
鐵龍脊叛亂的前夕,整個八瓣花聯邦從參議院到各個情報部門是什麼狀態呢
可以用一個詞形容,非常渙散。
白鈦人已經被壓回了白鈦星,進行地面戰,北掠明認爲已經不具備威脅。整個羅天板塊守舊派這段時間是盯着燃輪。認爲未來幾十年內,燃輪將成爲聯邦實質性的挑戰者。
歷史重複了“目不見睫”的典故。
數百年來,一直通過對外轉移矛盾方式來維持統治穩定。一直是無視自己內部的統治問題。這幾十年來,自己內部集團貪圖利益和燃輪完成了經濟嵌合,一直無法脫鉤,現在這些保守派準備動手脫鉤,結果自己內部矛盾一下子爆發了。
鐵龍脊如同閃電一樣橫掃了神臨板塊,黃石板塊那邊除了早期的驚訝,緊接着大量的資本集團開始擁護鐵龍脊。
對這些黃石的新興集團來說,已經吞下了神臨,是可以入場賭一賭的。
……
而八瓣花聯邦這邊呢?在鐵龍脊造反的前夕,他們這邊卻突然出了一個大簍子。
‘狡兔死,走狗烹’。
在戰爭中,北掠明依柱於孫思瓊,但是現在戰爭結束後,對浩洋板塊的這個封疆大吏也開始逐步着手削藩。然而浩洋板塊這樣的外藩,問題很複雜,整個區域都是熔鹽新經濟模式。曾經少壯的孫思瓊將軍現在是留有兩撇小鬍子的地方軍政實權派。
北掠明集團現在陷入了一個矛盾,要對付燃輪,就必須動員聯邦所有區域的力量,然而集權,就必然得罪現在聯邦分化出的各個派系。
也就是說,就算鐵龍脊這個偏激者和黃石後來跟上的那幫賭鬼不搶先動手,聯邦保守派主導的秩序,在和燃輪進行對峙消耗大量資源的時候,也會讓黃石這個原本與羅天有些對立的勢力直接跳出來。如果黃石不跳出來會怎麼樣?
丘胖子說過:“在最後一個阿三死光前,帝國是不會投降的。”意思就是,邊緣的血沒榨乾,中心是絕對不會投降的。
北掠明這種寡頭集團必然存在中心邊緣,黃石默認在羅天的體系中必然是邊緣集團,必然被壓榨。
同理,燃輪早期加入也是邊緣,但是作爲新興集團扛過來了,規模變大,漸漸可以收緊被吸血的管道。但是黃石不行,浩洋板塊的孫思瓊集團也撐不住保守集團這麼吸血。
……
8月13號。
一艘六萬噸的兩棲船,在類似爬行類的機械足的支撐下,從一個河道爬行到了另一個河道,這個戰爭兵器的機械足比公交車的直徑還要大。爬行的過程中,在泥濘的岸灘上留下了直徑三米,深0.2米的深坑。
在碩大無比的戰艦上,指揮艙內,孫思瓊看着屏幕上最新的最高命令。
當下黃石板塊大規模叛亂,聯邦的高層試圖抽調孫思瓊麾下的力量進剿叛亂,在投影通訊上,北掠明看似言辭懇切地要求孫思瓊識大體。
但是孫思瓊清楚,自己的軍隊一旦挪開地盤,地圖上原本在浩洋板塊西部的那一批軍隊就會立刻“填補防禦空虛”。
“都到了這樣的程度,還要算計自己人。”孫思瓊心中頗無奈。
至於浩洋板塊東部邊緣,爲什麼會有另一隻聯邦部隊呢?——當然是保守派們想要和燃輪對抗,所以想以此爲底牌逼着孫思瓊集團低頭,站在自己這邊。
……
咔嚓一聲,大門打開。
孫思瓊看着來客,表情變得和善。來客是他的堂弟,家族中科學系的領頭人物——孫思宏。
孫思瓊:“研發部那邊有什麼新消息嗎?”
孫思宏:“目前還無法解決,超磁環在暴雨下釋放的難點。”
孫思瓊:“閃電風暴的事情告一段落,不是已經解決了預警的問題嗎?”
孫思瓊點頭:“是的,已經能夠偵測閃電風暴啓動的徵兆。可以提前消減閃電風暴殺傷。”
在大廳中,示意圖上,火箭彈帶起的大量導電煙柱,對天空電流的導引,將大氣危險電荷和大地之間鏈接。
技術討論很快結束。
孫思瓊將來自聯邦中央的命令點出在屏幕上。他擡頭看着自己的下屬兼工業官員,想要知道自己麾下的集團,此時是什麼心態。
孫思宏思索了數秒說道:“將軍大人,請早做打算。”
孫思瓊:“哦?”
孫思宏:“上層對我們力量過於強勢,一直以來都是不滿,這種情況是無法打破的,過去一直是隱藏,而現在上層決定挑破了這層膜,嗯,無論今天我們做什麼選擇,未來上層都會逐步逐步的壓制。我們作爲地方強勢派系,和他們的矛盾衝突會越來越大。”
孫思瓊踱步了一會對孫思宏問道:“你覺得,燃輪是什麼態度?”
孫思宏頓了頓說道:“將軍,燃輪的領導層已經出現變動,波輪凱斯這位我們熟悉的親和派已經卸任了,現在,——現在應該是對聯邦隔岸觀火。”
孫思瓊看着地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北總長對我有知遇之恩。”
孫思宏:“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被孫思瓊擡起手止住了。
孫思瓊:“我知道,大局爲重,這次幫過後,兩不相欠。”
孫思瓊點開了自己的管轄範圍,此時自己的勢力如日中天繁花似錦,他將部分兵團抽調出來,預備朝着東邊板塊調動。決定支持聯邦及剿滅。但是——他也沒有放棄西側的駐軍,他也要對自己麾下的集團負責。
大廳中的輔助人工智能也明白了孫思瓊的意思,立刻用不同色塊標註周邊,分析戰略部署。
而孫思瓊決定朝着聯邦那邊去一趟。
……
當浩洋板塊的孫思瓊對八瓣花聯邦進行靠攏時,聯邦這兒——出了一點問題。
這幾年來,老的少壯派已經掌權,變成了前輩,新的少壯派又在長成。
浩洋板塊西部,羅天的島鏈上,七號大島嶼,山體基地,機械智慧大廳內。
身着白衣的北賈,目光嚴肅地環繞着十米直徑圓形作戰沙盤走了一圈。
他是北掠明的曾孫,按照聯邦內約定俗成的向內提拔的制度,他應該上位拿權了。但是當今是大爭之世,前有燃輪這樣的泥腿子竊取了地方執政官的權力,後有孫思瓊這樣傳統的科技派家族也涉足軍權。
出生在優越的位置上,往往會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在丟失相應的權益後,絕不會認爲這是正常的。北賈覺得,這個世道上破壞規矩的人就是錯誤。——一些下等人,就不要囂張妄想要和主子平起平坐,嗯,說的就是燃輪。
只是,燃輪現在站得遠遠的,這些聯邦年輕權貴們覺得,自己暫時未能登入合適的地位,沒有資源來對燃輪制裁。那麼,這股火,就開始流向另一個方向。 wWW ¸ttкan ¸¢ O
北掠明對孫思瓊這樣的實權派可謂是小心翼翼,孫思瓊在當下鐵龍脊叛亂的時候對聯邦表現支持,北掠明大加讚賞,預備用盛大的儀式來歡迎孫思瓊。
但是,眼下投影器前,北賈盯着元老會剛剛結束討論發佈的結果。
上面的最新命令:撤離羅天在浩洋板塊四分之一的軍團(包括北賈的部隊)。這位年輕人眼中閃着危險的光。
數秒後。
北賈拿起手中一個導彈模型,朝着沙盤上孫思瓊北部防禦區那麼一丟。模型啪嗒一下摔在了投影沙盤中央,光投影泛起一陣漣漪。
……
14日,8:09分。也就是鐵龍脊對神臨發動閃電戰的34個小時後。
浩洋板塊,一艘大氣層懸浮戰列艦輔以護航編隊,在駛入羅天板塊時,突然遭遇了導彈雨襲擊,護航戰機全沒,大氣戰列艦冒煙墜落。附近的駐軍迅速宣佈救援,戰機趕到了現場後,宣佈救援失敗,同時封鎖現場。
早上九點,洗漱完畢的陸似躺進了信息倉,預備遠程登錄辦公場所時,愕然看到了智能對自己推薦的重大消息。
他愣了足足五秒鐘,艱難地點開了這個新聞。
一剎那間,他的目光隨着“彩色變爲黑白”的圖片,變得灰暗起來。——如果說北掠明是孫思瓊的伯樂,那麼孫思瓊也是陸似的伯樂。
無論今天,雙方如何分道揚鑣,在十年前,陸似依稀記得自己和孫思瓊地位天差地別的時候,孫對自己的信任。今日,人,就這麼沒了。
一時間,陸似眼角泛起了淚光。
……
而早在四十分鐘前,在鱗丘的陸博雅就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她面色很古怪。過了好半天,陸博雅緩緩道:“(孫思瓊)太天真了,沒認清自己,沒認清聯邦。”
同樣是首腦,宙遊也應北掠明之邀來到聯邦,宙遊亦可謂膽大包天,但是爲啥沒事呢?——原因很簡單,宙遊一直都不是燃輪唯一的發言者,“不是大權獨攬,幹掉沒用”,這就是羅天內那些激進派們,沒興趣對宙遊進行類似的謀劃。
不過,孫思瓊不一樣,他是該地區絕對的主心骨,且沒有替代他的人。
他以爲自己是羅天板塊的人,孫家和北家世代相交,不可能出事。殊不知——他的死,對羅天那些急迫上位的年輕軍官們來說誘惑太大了。
陸博雅叉掉了面前屏幕上羅天激進派們的頭像,冷笑道:“你們,毀掉的是聯邦最後一絲基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