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直直地看進了李祈正雙眼中,他的眼睛幽黑的像是一個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彷彿一個漩渦,要把人的靈魂都拉進去。
柳芽跟在顧盼身後,忐忑不安地看着顧盼的背影,她的心裡自然是向着麗孃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是李祈正不把麗娘收房,只怕麗娘要麼被亂棍打死,要麼尋個牙子發配出去,只是一個壞了名聲的丫鬟,又能賣到哪裡去?不外些煙花柳巷罷了。
顧盼久不言語,李祈正漸漸失去耐性,他失望地看了顧盼一眼,伸出手把她瘦小的身子向旁邊一撥拉,大步向外行去。
顧盼心裡突然涌現了一陣惶恐,和李祈正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在她腦中快速回放,玩世不恭的七皇子當時誤以爲她是顧遠南的小丫鬟,依然客客氣氣;成親以後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着她,雖然他並沒有在她身邊,但是始終能感覺到他的存在看到李祈正漸行漸遠的身影,顧盼突然有一種快要失去他的錯覺,這種恐慌化成了一隻大手,死死攥緊了她的心,胸口傳來了一陣劇痛,顧盼張口喚道:“我信你……”
李祈正的腳步一緩,人慢慢地轉過身子,眼睛清澄而明亮,臉上浮現了十分好看的笑容,兩個酒窩讓他多了幾分孩子氣,顧盼心中一鬆,不知爲何,莫名地心安起來,彷彿天塌下來,李祈正也會爲她頂住。
李祈正大步行了回來,臉上的笑越來越是燦爛,到了顧盼身邊,伸出大手一把撈起了她的小手,也不說話,就一直笑嘻嘻地看着顧盼,顧盼看着他,亦是隨之笑了起來。
一旁的柳芽看着這兩個人,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她爲顧盼高興,另一方面,卻擔心起麗娘來。
柳芽也是個聰明人,小聲提點道:“主子,那麪條若是再不下鍋就要幹掉了。”她心裡想,盼着齊王爺吃了王妃親手下的麪條以後,心情大好,順便放了麗娘一馬。
李祈正果然一愣,看着顧盼問道:“什麼麪條?”
顧盼掙脫了他的手,輕輕笑道:“柳芽不說我都忘了,想着你上次愛喝那珍珠湯,這次就做了面片湯。”
李祈正大是感興趣,單手拉着顧盼就向小竈房趕,方纔看了丫鬟從主子房裡跑出來的粗使丫鬟們,再看了這麼一出,一時間心裡都嘀咕起來,王爺還真是喜新不厭舊。
到了竈上,見那水已經燒掉了一半,顧盼趕緊快手地把面片都丟了進去,煮了片刻,又把青菜丟了進去,隨後起鍋,盛到了碗裡,又捉了雙筷子,一起遞到了李祈正手裡,顧盼十分不好意思地道:“麪條有些幹了,口感上可能不那麼勁道了。”
李祈正端着熱碗,看着顧盼和煦的一笑,一邊吐着舌頭一邊大吃起來,顧盼看他吃的香甜,心裡的大石落了地,又抽出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細心的像是照顧孩子。
柳芽看着這二人自然的舉止,心裡突然有些埋怨起麗娘來,這二人之間,旁人如何插的下腳,麗娘實在是太傻了。
見李祈正吃的差不多了,顧盼接過空碗,仰着頭看着李祈正,細聲道:“這件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可好?”
李祈正一怔,隨後笑道:“自然是好的了。”
柳芽的心稍安,讓顧盼處理總比齊王爺動手要好的多,希望顧盼還顧忌一點主僕之情吧。
李祈正隨後卻徑直出門了,既然顧盼說了交給她處理,他便不想再插手,也不想再看到那個丫鬟,希望顧盼不要存了婦人之仁吧。
顧盼回到了房裡,幾個大小丫鬟立刻停止了竊竊私語,一起上前請安,顧盼眉頭一皺,這些丫鬟經過任嬤嬤的調教,也是十分有規矩的,平日裡從未見過她們聚做一堆說三道四的。
顧盼掃了一眼,見麗娘不在其中,柳芽已經先行爲她掀開了簾子,顧盼嘆了口氣,進了裡屋。
麗娘窈窕的身段立刻出現在了視野中,她已經換了身衣服,翠綠色的夾襖映得她面如桃花,十分自然的捧了熱茶來,輕笑道:“王妃先漱漱口,奴婢等下就叫她們傳飯。”
顧盼和柳芽一起愣在了當場,不可思議地看着麗娘,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剛剛撕裂了衣服露出了半片香肩跑過了半個院子,現在又和沒事人兒一樣的。
臉皮厚還是演技深?柳芽受的震撼比顧盼還要強烈些,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麗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盼沒有伸手去接麗娘手裡的茶,看着麗娘,輕輕道:“你是想回到長樂候府還是在齊王府名下的莊子裡孤老一生?”
麗娘一怔,隨後若無其事地笑道:“王妃說的什麼話,奴婢自然是要一直在王妃身邊伺候着了。”
顧盼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她的聲音更輕了,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侯爺夫人一定會善待你的吧?安姑娘。”
麗孃的手一鬆,茶盞直直地掉到了地上,熱水四濺,有幾滴濺到了她腳面上,她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驚恐的看着顧盼。
柳芽低下身子,緊張地看着顧盼的腳,見她似乎沒有被燙到,心裡安定下來。
顧盼邁步向着裡面行去,她穩穩地佔據了桌旁的主位,對柳芽吩咐道:“去給安姑娘泡杯茶來。”
麗娘哆嗦着雙手,聲音高亢地道:“不用了”
話罷,麗娘擡起頭,盯住顧盼,質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顧盼輕輕嘆了口氣,頭歪向一邊,窗戶被丫鬟們支了起來,現在天氣微微有些轉暖,一眼看到院子裡的柳樹發了芽,嫩綠的小芽掛滿一樹,十分喜人。
顧盼幽幽道:“從你第一次給我上妝,我就起了疑心,你對各種脂粉如數家珍,一個丫鬟就算攢下了月錢,又能買的起多少?後來我和妹妹們相處,見她們日常擦用的無外乎一兩種內廷特製的脂粉,夫人那裡也許種類多些,但是你絕對不可能在夫人身邊伺候過,我那時就明白了,你出身定然不低。”
一旁的柳芽已然聽的目瞪口呆,此時她才察覺,自己似乎是最笨的一個。她忍不住看向麗娘,卻見麗娘亦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顧盼,像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主子一般。
卻聽得顧盼繼續道:“後來表哥告訴我,你本是童養媳,又被那家事主賣到了窯子裡,結果自己跑了出來,且不說你一個沒身份的怎麼進了候府,夫人就算再利令智昏些,也斷然不會把一個沒有查證身份的丫鬟送到我身邊來。”
顧盼擡起頭,深深地看向麗娘,又嘆了一口氣道:“於是我當時就叫表哥去查你的身份詳情,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麗娘愣愣地看向顧盼,她悽然一笑,強作出了一副堅強的樣子,只是眼角的淚水出賣了她,大滴大滴的淚水不停的滑落,她一開口,斷斷續續地道:“你懂什麼,若不是我父親貿然經商,爲族人不屑,又被人下了圈套,家產一夜之間敗光,我願意這樣嗎?從一個深閨裡的姑娘,轉眼就成了拋頭露面伺候人的丫鬟……”
顧盼示意柳芽投個帕子給她,柳芽一時聽的怔了,沒反應過來,顧盼只得自己動手,在水盆裡微微沾溼,遞到了麗娘面前,麗娘沒有接過帕子,卻突然跪到了顧盼身前,哭求道:“求王妃原諒奴婢這一次吧,從今以後,奴婢就只有王妃這一個主子。”
麗娘一邊哭一邊在地上梆梆地磕着頭,柳芽露出了於心不忍的神色,默默地也跪了下去,顧盼看着她們二人這般樣子,她終究並非鐵石心腸,一時之間,卻也有些猶豫不定。
她從丫鬟一夜間成了長樂候府的嫡長女,中間辛苦不足爲外人道,麗娘完全和她相反,想必中間的落差比她還大吧。
麗娘看出了顧盼一絲意動,磕頭更加用力,轉眼之間,額上青了一片,口裡苦苦哀求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妃和王爺……”
王爺
顧盼的心瞬間堅硬如鐵,彷彿爲了加強自己的決心,她一字一頓道:“上次小米和五妮兒被趕了出去,夫人用的是丟卒保軍之法吧,她真正在意的,怕是隻有你一個吧,四個丫鬟裡,只有你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若是將來有機會做了我的陪房,也只有你這通身的氣派值得被擡舉成姨娘,或者偏房。”
顧盼低下頭,看向一臉絕望的安麗娘,低聲道:“若不是見你一直都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我不會容你這麼久。”
顧盼帶着幾分憐憫看向麗娘,柔聲問道:“她既然這麼久都忍了,爲什麼又叫你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來?”
麗娘木然地看着顧盼,絮絮道:“她本來就沒什麼好心,當初我來投奔她,她跟我說,像是我這等孤女,也只能尋個破落戶,又或者是清貧的士子,我自幼錦衣玉食,只怕受不了那種苦,不如跟在小姐身邊,定然會被擡舉成姨娘,小姐嫁的怎麼也是權貴之家,王侯將相,做個如夫人比那小門小戶的苦日子,要強上何止千百倍。”
上卷 從丫鬟做起 第二十三章 關於前丫鬟的處理意見第二十三章 關於前丫鬟的處理意見
柳芽單手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到了顧盼身邊,看着陌生人一樣看着麗娘,麗娘,竟然一直是這個想法。
安麗娘對着顧盼無奈苦笑了下:“說是讓我選擇,又哪裡給了我選擇的餘地,我一個無親無故的遠房族女,便連宗牒都沒有上過,長樂侯的夫人就是把我賣了,又有誰知道,又有誰肯出頭?”
麗娘此時也平靜了,她強撐着從地上起身,反正事情已經絕無挽回餘地,不如保留些自尊,她的姓氏,也是顯赫的世家啊。
麗娘優雅地坐在了顧盼下首,柳芽一怔,仔細看去,麗孃的一舉一動與平日大不相同了,少了些卑躬屈膝,多了些傲骨,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一身淡雅的氣質薄薄得瀰漫開來。
麗娘坐在顧盼旁邊,就像是齊王妃的客人,身份相當,絲毫看不出異樣,聽着耳邊嘩嘩的水聲,柳芽瞬間清醒,自己不知不覺的竟然爲麗娘泡起了茶。
柳芽深呼吸一口氣,沉穩地把茶水放到了麗娘手前,麗娘輕輕端起杯子,對着她含蓄的一笑。
麗孃的額頭依然青腫,本應十分狼狽纔是,但是她沉穩的舉動卻讓人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顧盼也真當麗娘是客人般招呼,不動聲色的把一碟茶點往麗娘手邊又推了推,麗娘纖指伸出,拈起一塊,放到了嘴裡,眯起眼睛細細的品着,半晌,柔聲道:“這廚子的手藝還欠了點火候,綠豆糕做的有些發甜了。”
自此,柳芽對麗孃的大家閨秀的出身再無懷疑。
顧盼默默地看着麗娘,兩個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麗娘輕嘆一聲,終於道:“夫人給你安排了兩個陪房,知曉你定然不滿意,她認爲你必會從柳芽和我之間選擇一個自己人去做此事。”
說到自己人三字時,麗娘嘲弄地加重了語音,又瞄了眼柳芽,在這個小姐心裡,真的有自己人嗎?
結果三人都知道了,顧盼把小語和歡兒巧妙的送了出去,也沒有安排二人陪房,接下來的事情,麗娘不說,三人也明白了,侯爺夫人迫不及待地暗示麗娘主動出擊了。
顧盼喃喃道:“她就如此恨我麼……”
麗娘輕輕啜了口茶,輕描淡寫地道:“她恨的不是你,是你的親孃。”
顧盼苦笑,是啊,看來侯爺夫人要把她嘗過的一切都還給自己呢。她低頭思索片刻,看着麗娘道:“不知道姐姐有何打算?”
這話說的委婉至極,其實再無轉圜餘地,等於顧盼承認了安麗孃的身份,麗娘也只剩下一個選擇,就是回到長樂候府。
安麗娘臉色瞬間慘白,她的手死死握住手裡的杯子,皮膚上青筋暴突,臉上閃過一抹決然:“若是王妃還念及一點情分,請您把我送入朝雲庵吧。”
顧盼和柳芽俱是一驚,二人一起看向了麗娘,見她面色堅決,知曉她心意已定,要常伴青燈古佛了。
顧盼嘴角一抿,看着身旁的柳芽眼淚漣漣,狠心道:“抱歉,我只能送您回長樂候府,到時候你自己跟長樂侯夫人說吧。”
話罷,顧盼伸手阻止了柳芽要開口求情的話,嚴肅地吩咐道:“去叫人給安姑娘備車,再準備身新衣服給安姑娘換上。”
柳芽不敢違抗,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麗娘,自行出去了。
顧盼和麗娘二人對坐無言,只悠閒的喝着茶,便像是兩個要好的手帕交一般。
過了半晌,柳芽手捧了一身衣服迴轉了來,輕聲道:“主子,這是叫小廝快馬去成衣店子買回來的。”
顧盼掃了一眼,見那料子和做工都還入得了眼,滿意地點了下頭,叫柳芽陪着麗娘去換了衣服,待她二人換好衣服,顧盼已經避到了隔壁書房,只叫人奉上了一套頭面首飾,說是全了二人的情分。
柳芽心裡隱隱生出些許不滿,只覺得顧盼此事做的有些絕了,怏怏的送了麗娘上車,麗娘對着她婉然一笑,輕聲道:“等姐姐飛黃騰達了,你便來投奔於我吧。”
說完這句,麗娘乾脆地放下了車簾,留下了愕然的柳芽看着馬車漸漸遠去。
剛纔還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非要進朝雲庵不可,怎麼轉眼又是這樣的意氣風發?
柳芽一頭霧水地回到了宅子裡,見顧盼歪倒牀頭,手裡拿了本遊記看的聚精會神,也不敢多言,只是暗自神傷。
顧盼看在眼裡,也不點醒她,丫鬟,還是笨一點的好,天下那麼多庵堂,麗娘何必點名要進朝雲庵,歷來進了朝雲庵的,莫不是皇親國戚,她憑什麼進去?進去後,不就等於間接承認了李祈正和她有着不清不白的關係了嗎?到時候長樂侯夫人再出面施壓,她不從,就是不孝,再攤上個善妒的名頭,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盼的手指翻動着書頁,心思卻不在這上面,還是要感謝王嬤嬤的培訓,閒暇時,講了許多宮中避諱,其中就專門提到了這朝雲庵,當時王嬤嬤臉上又是惋惜又是感慨的樣子,讓顧盼很是記憶深刻。
長樂侯夫人只怕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
李祈正回來後,見屋裡屋外只剩了柳芽伺候,心知肚明麗娘已經被顧盼打發了,心裡歡喜,他生怕這丫頭生了一副慈悲心腸,到時候一個兩個丫鬟都粘過來,他可無福消受美人恩。
晚飯時,李祈正親自給顧盼夾了幾筷子菜,笑道:“這屋子裡只剩下了柳芽一個人伺候,怕是照顧不周,不如從外面提拔幾個丫鬟來吧?”
顧盼握住筷子的手一僵,一下想起了成王妃送來的兩個丫鬟,過些時日就要來這邊伺候了。
李祈正沒有看出顧盼的異樣,繼續笑道:“明日總算清閒下來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顧盼一怔,擡起頭問道:“什麼地方?”
李祈正故作神秘地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李祈正把顧盼從被窩裡挖了出來,催促柳芽給她換了衣服,又拖着猶在迷糊的顧盼上了馬車。
行了半個多時辰,顧盼才清醒過來,她從李祈正的膝頭爬起,看着他膝蓋上一攤陰溼,訕笑兩聲,向窗外看去,此時已經出了盛京,馬車似乎行走在一條人跡稀少的驛路之上,路兩邊的野花開的漫山遍野,顧盼一時看的失神。
李祈正從懷裡摸出了一包茶點,放到了顧盼手中,笑道:“餓不餓?先墊墊肚子,等下到了地方怕是要晌午了。”
顧盼聽話的接過茶點,小口吞嚥着,又就着李祈正的手吃了兩口茶水,肚子半飽後,忍不住又向窗外開去,外面的景色越來越是荒涼,偏對顧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李祈正也不去管她,三口把剩下的茶點吃了,吞了一大口的茶水,之後往車廂一靠,閉目養神起來。
顧盼看了半晌,轉過頭來對着假寐的李祈正笑道:“齊王殿下是要帶我去哪裡遊玩?東邊的朝雲山,還是南邊的落日谷?”
李祈正眼睛沒有睜開,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咱們回家。”
回家?滿頭霧水的顧盼直到下了馬車,才明白李祈正這句話的含義。
參天的松樹挺拔地排成一列,漢白玉的地磚從山腳一路鋪上了山頂,兩邊是全副戎裝的鐵甲衛士,這裡是天朝的皇陵,歷代皇帝和娘娘的歸宿之地。
二人拾階而上,顧盼瞥了一眼李祈正的側臉,見他莊嚴肅穆,一反往日裡的嬉皮笑臉,不禁也跟着斂聲靜氣起來。
陽光只能透過巨大的樹冠灑下點點金光,本就有些涼快的的山上越發陰森,顧盼死死握住李祈正溫暖的大手,寸步不離地跟在了他左右。
李祈正並沒有登頂,半山腰的時候帶着顧盼拐進了一條小路,說是小路,也是漢白玉砌成的臺階,只是沒有那麼寬罷了。
行了一炷香左右,眼前出現了一個精緻小巧的宮室,前面一堵石門密實地封了起來,上面刻着宮室主人的生平。
另有成人雙臂合抱粗的巨大油缸,上面燃着一盞長明燈,李祈正把手裡的食盒放在了地上,從裡面掏出了四碟瓜果梨桃,另有一壺清酒,在宮室前供上,規規矩矩的跪下了。
顧盼未待李祈正發話,有樣學樣的跟着跪下了,李祈正三跪九叩,她也同樣三跪九叩。
末了,李祈正提起酒壺,把裡面的酒細細的撒在了宮室前,輕聲道:“這裡面住的,是我的母妃和兩個弟弟。”
顧盼一怔,她雖然知道李祈正的母妃已經不在人世,卻沒想到他還有兩個弟弟,竟然也已經去了,顧盼猛地想到,新婚第二夜,李祈正大醉而來,哭訴瑜貴妃佔了九皇子的名頭。
她凝神看向宮室前的石門,細細讀去,果然,這裡面住了一妃二皇子,但對三人死因卻語焉不詳。
看着一旁面露悲慼的李祈正,顧盼突然起了同病相憐之感,有父親等於沒父親,母親亦是早已經往生,二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