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話不是沒道理的,歲數一到,自然就會產生想法。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有點像膨脹到極限的氣球急於泄氣減壓,也有點兒像嚴重超載的汽車急於卸貨減負,還有點兒像快要渴死的人急於喝水解渴,總之就是一個難受。
最難受的事情不是口渴,而是分明渴的要死,水也就在旁邊,卻偏偏不能喝。
不喝的理由也很簡單,這水有毒。
“今晚別回去了。”趙穎低聲耳語。
吳中元一直強行剋制,剋制的極爲辛苦,聽得趙穎呢喃,突然笑了,確切的說是突然失控了,笑的很大聲,笑的很怪異。
趙穎不明白吳中元爲什麼突然之間會有這種舉動,不無疑惑的輕聲問道,“怎麼了?”
吳中元不接話,只是笑,笑了良久,歪頭直視着趙穎的眼睛,“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吳中元的表現很奇怪,趙穎不明所以,愣着沒有回答。
“這幾個月你過的累不累呀?”吳中元又問,是笑着問的,不是揶揄嘲笑的笑,而是悲傷的笑,哪有少年不鍾情,哪有少女不懷春,趙穎很漂亮,也很溫柔,對他也很好,他多麼希望自己真能有這樣一個女朋友,可惜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趙穎裝出來的。
“中元,你怎麼了?”趙穎始終沒弄明白吳中元情緒變化的原因。
“該來的遲早要來,”吳中元仰望星空,“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勇敢面對。”
“中元,你這是怎麼了呀?怎麼突然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趙穎疑惑追問。
吳中元沒有看她,“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之所以不拆穿你,究竟是畏懼你背後的那股強大勢力,還是不捨得讓你走。”
趙穎瞬間恍然大悟,沒有再接話,吳中元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在他那裡,她早就暴露了。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該多好。”吳中元擡手捂臉。
趙穎沒有接話。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最終還是吳中元打破了僵局,“你想要什麼?”
趙穎還是沒有接話,只是歪頭看着吳中元。
吳中元轉頭看着趙穎,此前趙穎看過他很多次,但只有這次是真正的在看他,用的是她真實的眼神,嚴肅,冷靜。
“我不問是誰派你來的,因爲這不重要,”吳中元搖了搖頭,“我也不問你爲什麼來,因爲我知道。”
趙穎終於開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真以爲我會怕那幾個校園混混?”吳中元苦笑搖頭,“如果不是他們恰好給了我一個疏遠你的理由,他們敢指着鼻子罵我,我會打的他們滿地找牙。”
趙穎笑了,也是苦笑,吳中元說的這件事情發生在開學之後不久,距今已經快三個月了。
“你拔了我的頭髮去做DNA檢測,有什麼結果?”吳中元平靜的問道。
趙穎很是吃驚,“你知道?”
吳中元點了點頭。
“你的染色體異常是一種極爲罕見的返祖變異。”趙穎說道,隨即問道,“所有的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發現的?”
“是的,”吳中元點了點頭,“不是王欣然提醒我的。”
趙穎越發吃驚,吳中元這麼說,表明不止她的身份被識破了,連王欣然也被吳中元識破了。
吳中元從兜裡掏出錢包,自裡面的夾層拿出了那塊補丁,“我染色體異常不是返祖變異,而是我本來就不屬於現代,這是我兒時襁褓的一部分,是我自屬於我的年代帶來的,給你吧。”
“你?!”趙穎無比驚訝,“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努力了三個月,不能讓你空手而回,”吳中元木然站起,往公園外走去,“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曾經發生過。”
趙穎愣住了。
直到吳中元走出老遠,趙穎方纔回過神,站了起來,“你多出來的那兩條染色體並不屬於人類,其中一條與熊的第八條染色體近似,另外一條與孔雀的第五條染色體近似。”
吳中元聞聲止步,卻並未回頭。
趙穎又說道,“熊的第八條染色體決定了它們成年之後力量的大小,而孔雀的第五條染色體則決定了它們成年之後翼羽數量的多少,目前這兩條染色體都處於蟄伏狀態未被激活。”
“謝謝。”吳中元重新邁步。
“對不起。”趙穎的聲音自後面傳來。
吳中元沒有接話,他現在心裡很難受,人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慾望和感情是同時出現的,這兩種東西都可能令人喪失客觀和理智,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觸摸的感覺是真的。
吳中元往前走,趙穎一直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
在走上大路之前,吳中元又一次停了下來,“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聲音並不大,也不知道趙穎能不能聽得到,而他聲音之所以不大,是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有此一問。
趙穎還是聽到了,也回答了,“這是我真實的中文名字。”
吳中元點了點頭,走上了大路。
一夜無眠,根據趙穎先前所說不難發現,問題出在王院長送到國外檢驗的血液樣本上,那份血液樣本引起了國外一股強大勢力的注意,所以纔會派趙穎過來,靠近他的目的自然是將他轉移到國外去,而直接讓他去外國,他肯定會起疑心,所以趙穎才繞了個圈子,想要先騙他去臺北。
還有就是這股國外的勢力雖然知道他DNA異常,卻並不知道真實原因,只當他是返祖變異,而他將那塊襁褓碎片給了趙穎,並且主動告訴她自己不不屬於這個年代,此舉無疑會導致對方對他產生更大的興趣,美人計行不通,他們肯定還會想別的法子。
至於他這麼做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心動之下的感性舉動,不想讓趙穎空手而歸受到斥責或懲罰。二是希望藉助國外的先進技術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哪怕回不去,至少也得知道自己當年是怎麼來的。
次日,去教室,趙穎不在。
哪怕早已料到趙穎不會再出現,吳中元還是非常失落,除了失落可能還有別的什麼情緒,但他說不清。
到得下午,傳來消息,趙穎退學了,身體原因。
即便吳中元努力裝的很平靜,同學們還是看到了他情緒的低落,免不得幸災樂禍,冷嘲熱諷,這也是人的劣根性,自己得不到不要緊,別人別得到就成。
就在所有人幸災樂禍的時候,王欣然主動坐到了吳中元的旁邊,這一舉動險些讓一干同學鬱悶吐血,一共就倆美女,走了一個,剩下這個也讓吳中元得了。
這節課是一節世界上古史,教授講的什麼吳中元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整節課都在思考一個問題,王欣然主動坐過來肯定是有原因的,待會兒分組討論時王欣然一定會和他說什麼,王欣然會跟他說什麼,就是他在思考和猜測的。
分組討論的目的是爲了暢所欲言,就教授所講內容進行拓展論證,但大部分人都趁機胡吹亂侃,沒幾個是真在進行討論。
“她爲什麼退學?”這是王欣然的第一句話。
“你知道。”吳中元說道。
“你也知道?”王欣然問道。
吳中元點了點頭。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王欣然又問。
“你倆自樹下說話的那天。”吳中元說道。
“呵呵。”王欣然笑的有些不自然,吳中元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他不但發現趙穎有問題,也同樣發現她有問題。
“我不喜歡別人衝我呵呵,不想說下去,你可以走。”吳中元心情不好,態度也不好。
王欣然皺眉側目,不滿的盯着吳中元。
吳中元歪頭看了她一眼,轉而拿着課本換了個位置。
上課之前座位可以隨便坐,但上課之後座位不準隨便換,這是大學的規矩,吳中元此舉令得所有同學轉頭注視。
王欣然就在同學們的注視之下滿不在乎的跟了過去,又坐到了吳中元的旁邊。
“別跟我耍脾氣,我在保護你。”王欣然說道。
“我不用你保護。”吳中元沒好氣兒。
接連挨噎,王欣然大感不快,下意識的自兜裡拿出了香菸。
“那位女同學,請注意課堂紀律。”教授陰着臉。
王欣然聞聲只得收起香菸,深深呼吸剋制情緒,“好好好,是我不對,咱們好好說,行不?”
道歉是需要勇氣的,只要對方不是罪大惡極,哪怕不與諒解,也沒必要繼續敵視,“行。”
“她什麼時候走的?”王欣然問道。
“你是什麼人?”吳中元不答反問。
“保護你的人。”王欣然說道。
吳中元沒有接話,也沒有點頭。
“她爲什麼會走?你跟她說了什麼?跟我說說經過。”王欣然又問。
吳中元不吭聲兒。
王欣然連問幾遍,吳中元就是不接話,最終王欣然反應過來,吳中元這是對她先前的回答不滿意,猶豫過後,擡手上指。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太確定。”吳中元說道。
“你是怎麼猜到的?”王欣然有點好奇。
“你每個月月初都會在學校對面的銀行取錢,然後買一堆煙回來,”吳中元說道,“你這不是家裡給你打的錢,你這是領的工資,除了公務員,沒誰能在月初發工資。”
這番話令王欣然很是吃驚,“你竟然在監視我?”
“只能你監視我?”吳中元反問。
“跟我說說她離開的細節。”王欣然說道。
吳中元說了,說的很簡略,理由也很簡單,他不想再忍下去了,所以拆穿了趙穎,至於他和趙穎具體說了什麼,他不會告訴王欣然。
“我還以爲你寒假會跟她出國旅遊。”王欣然笑道。
吳中元眉頭微皺,王欣然之所以一直選擇坐在最後一排,爲的就是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二人之前所說的話,她也聽去了一部分。
見吳中元態度一直很惡劣,王欣然不滿的說道,“你別對我敵意這麼重行不行,我是來保護你的。”
“你確定是保護而不是監視?”吳中元追問。
“確定。”王欣然說道。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再說你一個女人,怎麼保護我?”吳中元說道。
“不要看不起女人,我是女子青年組自由搏擊總冠軍。”王欣然正色說道。
吳中元不屑撇嘴,“真的假的?”
“你可以試試。”王欣然接連挨噎被嗆,真心想要揍他一頓。
“試試就試試,你輸了,說明你沒能力保護我,立刻走,我不喜歡被人監視。”吳中元說道。
“可以,”王欣然一臉鄙夷,“什麼時候?”
“現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