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鬼胎的倆人,居然還聊的挺投緣。
小陳當秦澤聽不懂,秦澤則巴不得小陳多講一些。
這信息差讓秦澤有意識的多蒐集信息,但也十分注意分寸。
到現在,秦澤算是知道了。
小陳的偶像,就是死亡筆記裡那位“月”。
小陳渴望的,就是依靠恐懼,將那些鍵盤俠殺乾淨。
他的玩心很重,倒也不會不給這些人活下來的機會,只要他們能夠做到他們說過的話。
比如不久前,暴雨夜裡,就有一個人用雙腳打遊戲,活了下來。
一開始,普雷爾的確渴望成爲新的“死神”。
因爲他擁有的能力,可以讓他順着網線找到別人,他可的信息技術能力,可以讓他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漫畫主角,更爲全知。
大數據時代,人類在他面前沒有隱私的。
他殺過很多人,這些人都有該死的理由。
有殺死妻女來獲取保險的。
有利用亡妻人設來撈金的。
也有網絡上的噴子和鍵盤俠。
當然,也殺過一些大人物,之前有一位政客,喜歡小孩子。所謂喜歡,當然是某種病態的癡迷。但利用關係,總是能把事情壓下去。
普雷爾也把他殺了。但即便如此,也給了對方懺悔的機會。他綁架了這位大人物的父親……
只要這位大人物的父親,能夠像大人物對那些小孩一樣,對着自己的孩子做出同樣行爲……那麼就能由父親代替自己的孩子去死。
結果可想而知,倆人都死了。
那之後的新聞是,兩位德高望重的政客,死於政敵刺殺。
如果不是普雷爾後來將那些政客蹂躪小孩的視頻發出去,這人甚至還得帶着榮光而死。
這個世界“人情世故”,和正義有所違背。
得有一個人,不管人情世故,用強大的恐懼來讓社會正常運作的人。
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會迸發混亂,但如果這些弱肉與強食們,頭頂上懸着一個能無差別制裁一切罪惡的神……
那叢林就會變得和和睦睦,一切都能井然有序。
犯罪率會降低到冰點。
不過小陳的夢想是遠大的,但實施過程,倒更像是隨性發揮,只顧着讓自己快樂了。
他壓根沒有想過找人宣傳自己的事蹟。
比起遠大的夢想,創造讓一切人都畏懼的“神”,他更享受折磨惡人的過程。
總之,他不純粹,這一點來說,小陳覺得自己是不如《死亡筆記》裡面那位主角“月”。
而隨着他逐漸瞭解這個世界裡的詭異,發現還有許多比自己更強的人後……
他的遠大夢想,也真的只能作爲夢想了。
小陳與秦澤聊了很久,煙都抽了三根。
秦澤也百分百確信,這位小陳,真名爲陳學安的年輕人,就是殺手普雷爾。
但關於普雷爾,秦澤知道的還是太少。
他沒有把握打敗普雷爾。
所以言語上,秦澤表示公司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同事。
刻意描述一些奇怪行爲,來引起普雷爾注意。
這樣一來,就能穩住普雷爾。
至於逮捕普雷爾……
這件事一定得做,但不是現在。
在大安人壽的樓道里,人質實在是太多了。
且秦澤得保證活捉,他想知道,爲什麼自己恰好就是夢到普雷爾,而不是其他人。
自己與這位陳學安,是否存在某種詭異的關聯。
總之,二人最後禮貌道別,這場戰鬥到底是沒打起來。
……
……
離開大安人壽後,秦澤很快就給公司發去了消息。
“我已經知道了潛入者是誰,但這件事,還存在一些疑點,我會將具體消息發給組長和大明星,霍橋可以占卜一下,大安人壽是否會發生血光之災,如果沒有的話,我建議先別急着收網。”
看到這段消息,洛書不得不感嘆,臨時工真是效率。
去了一趟大安人壽,立刻就揪出了潛伏目標。
她沒有立刻行動,一切如秦澤所言。
“我在總部隨時配合你!霍橋那邊占卜有結果了,立刻告訴你。”
秦澤向洛書道謝,然後詢問了洛書一點消息:
“對了,洛書,最近關於孩童的案件,且引起了輿論關注的案子,好像牽扯到了正義律師事務所的,這個案件細節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在給胡東風打電話前,秦澤需要知道胡東風到底在忙什麼案子。
以及這個案子,之前引發關注度是因爲什麼。
其實臨襄市官方舊曆者小組,對現實世界的案子不感興趣。
哪怕熱搜衝到第一的一些事件,比如賣貨主播翻車,某女主播和吸毒犯官宣,或者男女性別對立的話題……官方組織基本看都不看一眼的。
就好比,修仙者哪裡會理會武俠世界裡那些江湖紛爭?
秦澤其實也不在意,如果不是牽扯到胡東風,牽扯到喬薇給自己的第三筆遺產,他大概率看都懶得看一眼的。
洛書號稱百科全書,但還真不怎麼關心這類事情。
“抱歉,臨時工,我得去查一下。我沒有關注現實裡的普通案件。不過我們一直跟警署治安廳有合作的。”
“這類案件,他們比較瞭解。”
秦澤見洛書不瞭解,就說道:
“不用了,我就隨口一問,你先忙吧。”
秦澤關閉羣組聊天后,想到了一個人。
他也有幾天沒聯繫了,便打給了這個人——黎璐。
“宜,秦澤!你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要安排我嗎?”
工具人黎璐很有工具人的覺悟,這讓秦澤倒是有點不好意思。
秦澤笑道:
“最近咋樣?前幾天大暴雨,臨襄市最近挺亂的,你沒事吧?”
“謝謝關心,我沒有事的,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黎璐語氣很開心。
秦澤也開門見山道:
“最近有個與正義律師事務所有關的案子,說是和孩童被虐待有關,你知道麼?”
其實當洛書說不清楚這個案子的時候,秦澤就覺得,這個案子大概率和詭異沒有關係。
但他還是決定問問黎璐,作爲大記者,黎璐在新聞上的嗅覺和觀察面,是比洛書還要廣的。
黎璐在電話裡說道:
“這個案子啊,是臨襄市的一所私立貴族學校裡,因爲一個孩子遭受到了體罰,導致孩子跟家長告狀。”
“家長居然報警了,希望讓校方賠錢,校方也接受了賠錢,但家長似乎臨時有了貪念,不服上訴來着。”
“目前輿論一邊倒在批評這位家長。而正義律師事務所,接了這起案子,準備幫這位家長維護權益。”
“大概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其實事情很小,這事情之所以前陣子傳得沸沸揚揚的,是因爲正義律師事務所那位大律師,古美門結衣,一個勝率百分百的律師,不希望事務所裡另一位合夥人胡東風參與其中。”
“倒也能理解,這是一個百分百會輸的案子,因爲不僅是輿論支持校方,就連家長也支持校方。”
“教孩子嘛,網絡上總有人說,不能體罰孩子,可實際上,真正有過孩子的人就知道,家長的教育老師的教育不能完全決定一個孩子的性格,生活還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 “有時候就是得體罰才能長教訓的,況且啊,這貴族學校的升學率,在去年是百分之九十七點六。是重點大學升學率。”
“所以爲了孩子們有個好前途,家長們也挺理解校方做法。”
“至於那位母親口中的虐待,完全不存在的。醫院方也出具了證明,說孩子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這件事,大概發生在四周前,二人還鬧了矛盾。但不久前好像和解了。”
黎璐不愧爲大記者,知道的還挺細。
但秦澤對胡東風印象不錯。
在黎璐的描述裡,這個案子,胡東風壓根不該接。
他覺得這裡頭有些不對勁。
四周前……
四周前,喬薇應該已經開始安排遺產,在準備着進入舊曆世界。
那個時候,喬薇特地找胡東風來負責遺產後續的交接,只是單純欣賞胡東風麼?
秦澤和黎璐掛斷電話,掛電話前,約了一頓飯。
隨後,他給胡東風撥打了電話。
這也是他今天要做的事情裡,最爲重要的一件事。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嘟——嘟——的聲響持續着,像是一個人逐漸衰弱的心跳聲。
秦澤莫名感覺到有些擔憂。因爲胡東風的短信,真的像是很辛苦很狼狽的樣子。
直到電話被接通,他懸着的心才放下來了。
“秦先生?是秦先生嗎?”胡東風的聲音很小。 Wωω▲Tтkā n▲co
語氣中帶着幾分喜悅,幾分恐懼。
秦澤平靜迴應道:
“胡律師,是我,這幾天我出差去了,地方沒有手機信號。很抱歉現在才收到你的消息。”
“你好像,遇到麻煩了?”
遠在另一個地方的胡東風,警惕的看向四周,確信沒有人後,才擠出笑容,強行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悲傷:
“沒事,我只是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好,秦先生,很抱歉,我可能沒有辦法按照喬薇女士要求的那樣,將她生前的遺產按不同時間段,分次給你了。”
胡東風的意思,秦澤聽出來了。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後續還沒有可能活下去,所以打算將喬薇的遺產全部給自己。
秦澤語氣很平,但卻透着一股力量感:
“胡律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您說。”
“你現在的處境,是不是很不好?”
“嗯……是的。”
胡東風略作猶豫。
秦澤繼續說道:
“我記得第一週與你見面的時候,你只是略微疲倦。但眼裡還有光。”
“第二週與你見面的時候,你明顯變得更疲倦了,聲音也輕了一些,那個時候,你的好友古美門結衣女士,似乎答應和你一起處理案件。你依舊抱有希望。雖然感覺到你已經很疲憊。”
胡東風沒想到,秦澤先生對自己的觀察如此仔細。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秦澤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現在是第三週,確切來說,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快十天。”
“十天,其實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一個人內心堅守的東西,看起來是可以支撐很久的,但這取決於他面對困難的強度,如果強度過高……很可能一瞬間就變了。”
“第三週了,胡律師,這一週裡,你是不是已經失去了重要的人。”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
電話另一頭的胡東風,聲音有些哽咽:
“是的,秦先生,我不久前,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夥伴。”
秦澤說道:
“是那位結衣女士?”
胡東風沒有說話,只是咬着牙,然後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秦澤說道:
“現在請你告訴我,胡律師,你還願意繼續堅持正義麼?”
“你還要爲你的當事人,謀求公平公正麼?”
“即便據我瞭解,不管是司法機構,還是輿論,還是其他和你當事人一樣爲人父母的人,都站在了你的對立面,你依舊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爲,不是爲了出名與利益,而是爲了正義麼?”
“還是說,你應該理解到,你在對抗的,是你不可能獲勝的存在,你應該長大了。你應該保全你自己,不要讓你的夥伴白白犧牲。”
秦澤很希望,胡東風在這個時候說道——我放棄了。
大概這也是一種成長。
儘管如此以來,胡東風可能道心受阻,以後這個世界在他眼裡,黑白的界限就變得渾濁。
但這就是世界的正確打開方式,沒有非黑即白,正義,是由強者定義的東西。
但胡東風,沒有給出這個回答。
他依舊是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彷彿要將天地都吞吐。
好一會兒後,胡東風搖頭,大概是意識到電話裡,秦先生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便壓抑着哭腔說道:
“秦先生,我見到這個世界的黑暗是多麼可怕了,但我不想放棄發光。”
“我的當事人,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不僅僅是他,還有很多孩子,都在那個學校裡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這個案子,不是世人們瞭解的那樣的!這案子牽扯到的東西,讓我懷疑世界的真實……”
“而案件背後的勢力,也的確讓我害怕。”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我可以安慰自己,現在如果我死了,那麼最後一個得知真相的人就死了。”
“我必須活下來,纔有機會去伸張正義,我可以這麼安慰我自己的。”
“但這個世界的黑暗太沉重了。它是一副擔子啊!它會把我的腰壓彎的。”
“也許等我沉浸在活着的喜悅時,我就沒有這種意氣了,那個時候我即便知道真相,也沒有敢於說出真相的勇氣了。”
“秦澤先生,我會繼續伸張正義,直到死亡。”
許是從秦澤的話語裡,聽出了一些東西,許是這是這些天來,唯一和自己聊起這案件,卻沒有責罵自己的人……
胡東風居然將內心的想法,對秦澤說了出來。
秦澤現在確信,這個案子非常複雜,複雜到也許官方都被欺騙了。
但他不覺得麻煩,因爲胡律師,說出了一個他這樣的人不可能說出的回答。
秦澤自問不是一個熱血的笨蛋,不是一個英雄主義。
但他愛英雄,愛這個世界有熱血之人。
他笑道:
“好的,胡律師,你的決意我感受到了。現在起,我是你的夥伴了。我不希望我妻子的遺產交接安排被打斷。”
“還請你繼續在每週同一個時間,將驚喜帶給我。”
“而現在,我會和你一起,伸張正義。”
胡東風愕然,他本能想拒絕。
因爲這個案子背後,有着能量很大的勢力,這個案子本身,也有着一些……他無法理解的詭異。
他不該將秦澤拉進來的。
但他沒辦法拒絕,在這樣的至暗時刻,他太需要同路人了。
“我的能力,可能比你想象中強大很多,胡律師,接下來我會去找你,你將地址告訴我,以及……我需要你做好心理準備,在你講述案件的過程裡,我可能會告訴你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