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很多種狹路相逢。
五月十四日，對於粟業來說，今日的趨宜——是宜窺秘。
這是一種屬於史學家的行爲，只要能夠窺探到一個人記憶裡的秘密，就算趨宜成功。
這對於“史學家”司馬懿來說，非常容易。
趨宜的效果也讓司馬懿覺得很有趣。
那就是——目標會暴露一個秘密。
在今日之內，所有與他目光對視之人，都會暴露一件秘密，不需要他發動任何能力。
就像是一種被動的設定。
日曆高於一切，司馬懿得到這個趨宜效果的時候，都忍不住感嘆。
自己窺探秘密雖然容易，但總歸需要尋找目標，且耗費類似合理值一樣的東西——違和感。
即便如此，也還得尋找，篩選。才能找到能夠被稱之爲“秘密”的東西。
而如今，自己只需要看對方的眼睛，便能夠獲取對方的秘密。
這趨宜讓司馬懿非常滿意。
【還是得去圍觀的，雖然這個時候，冒然接近溼婆，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相對應的，收益也很大。】
【接下來，我只需要在玩具工廠裡，等待溼婆出現就行。】
【如果是往日，憑我還不到天人級的能力，要窺探歐冶子和溼婆的秘密……都很困難。】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只需要看一眼，與對方對視，就能夠知道溼婆和歐冶子的秘密。】
【有了趨宜的力量，自然得利用。說不定，我還可以嘗試接近官方人員。】
捲髮少年，溼婆，歐冶子……
這些因素重疊在一起，很快引導秦澤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聽到在心聲的時候，秦澤第一反應是震驚。
因爲溼婆，歐冶子……這兩個都是英靈殿的大人物。
提到這樣的大人物，對方必然也不簡單。
而不久前，從馮恩曼口中得知的信息，讓秦澤迅速確定了一點——
眼前這個少年，是司馬懿。
這個推論，險些讓秦澤的表情沒有保持住。
【司馬懿……我這就遇到了司馬懿？】
【這是什麼狗屎運氣？】
【要動手嗎？】
【不……不行，他剛纔的心聲很古怪。】
【他已經聯繫了溼婆，顯然是和溼婆達成了某種協議。】
【但內心害怕溼婆，所以司馬懿也不確定，要不要履行約定，去見溼婆，見溼婆，恐怕就是對歐冶子發難……】
【但司馬懿似乎趨宜得到了某種能力，能夠窺探到別人的秘密。】
【也是強大之人，他隱藏的秘密就越有價值。】
【所以爲了這個有價值的秘密，司馬懿決定鋌而走險。】
這一瞬間，秦澤甚至不敢發動快速思考。
他害怕對方鬼神境的實力壓制，看出了自己的快速思考所散發的能量波動。
秦澤只能靠自己的反應來與司馬懿對拼。
這是一個抉擇的瞬間。
【我沒有把握秒殺司馬懿的，何況對方還高出了我整整一個境界，且極有可能，邁入天人境。】
【要快……還有什麼？對，對視。他的趨宜能力似乎是省去了很多過程，可以直接看見秘密。】
【這和我今天的能力很像啊。】
【我不能與他對視。】
【要低頭麼？不行，目光自然的保持前行就行了，對方是司馬懿……我現在任何行爲，都可能成爲對方眼裡刻意的行爲。】
【我身上能夠被稱之爲秘密的東西……隨便一個顯露出來，我可能就要被‘奪取存檔’。】
秦澤當然記得喬薇的警告。
警惕司馬懿。
而如今，司馬懿就在他面前。
兩個人即將插肩而過，司馬懿習慣性的看向了秦澤的眼睛。
但秦澤的目光筆直的望向前方，二人沒有形成對視。
凌晨的街道，路燈都已經熄滅了不少，街道上很黯淡。
夜色是保護色。
秦澤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一個輔助職業，也可以對自己造成如此強大的壓迫感。
他即將步入鬼神境，司馬懿則即將步入天人境。
二人剛好差了一個境界。
秦澤感覺到有壓迫感是正常的，司馬懿自身的實力不弱。只是因爲史學家的身份，讓很多人都以爲，這是一個習慣在幕後謀劃的傢伙。
【會是本體麼？】
【應該是的……否則，他不會說什麼憑他現在的能力，不足以窺探溼婆的秘密。】
【雖然還有別的可能性，但史學家是最適合窺探秘密的職業了吧？】
【畢竟秘密藏在記憶裡。】
【司馬懿的分身很多，他能複製自己的記憶給別人，讓別人誤以爲自身就是司馬懿。】
【但他複製不了日曆和職能。】
捲髮少年，那個馮恩曼眼裡大概率是“克隆體”的人，其實就是真正的司馬懿。
並肩。
【奇怪，這個人沒有看我。但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有些不對勁。】
【我要不要喊他停下？】
當二人在同一個位置的瞬間，秦澤只感覺頭皮發麻。
他已經想好了，這不是對決展開的時候。
自己沒有把握，如果拼各種底牌，他不認爲自己會輸。
但代價很大。
而且如果自己被司馬懿打敗，那麼大概率，自己會對公司也造成危害。
而且自己今天還得犯忌，前往那座迷宮。
這個時候，浪費任何底牌都是不理智的。
【我有我的運氣，但他也有他的運氣。】
【我能聆聽心聲，可心聲未必會直觀的暴露出秘密。】
【但司馬懿卻可以直觀的窺探秘密。】
【只能說，馮恩曼害怕司馬懿，不是偶然。】
【他在趨宜一道上，也很有一套。】
司馬懿第一次給了秦澤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很快便被強化了。
因爲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裡——捲髮少年粟業的心聲又一次讓秦澤震驚。
【算了，我今天必然會見到很多人，知曉很多人的秘密，沒必要逮着一個路人去浪費時間。】
【溼婆和歐冶子會不會有對決呢？】
【不過這樣的大人物，大概率還是會做出利益交換，而不是展開對決。】
【歐冶子壞了溼婆的事情，但溼婆，恐怕也不會擊殺歐冶子，而是會選擇讓歐冶子欠下一份人情。】
【不管怎麼說，我的目的是窺探兩個英靈殿最高戰力的秘密。】
【希望這個秘密，對我今天將要面對的迷宮，是有幫助的。】
【這纔是今天的重頭戲，爲此，我也已經準備了很久。迷宮王爵，顯然比溼婆和歐冶子重要。】
第一個讓秦澤意外的點，是歐冶子居然也是最高戰力？
那肌肉聖誕老人，這麼強大嗎？
等等，迷宮？
此時二人已經擦肩而過，背道而馳。
秦澤可以說是鬆了一口氣。
但迷宮，迷宮王爵這樣的字眼，忽然讓秦澤有一種“還有高手？”的感覺。
【我與司馬懿……居然都要經歷迷宮？】【一個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徵召會去向何處。】
【也就是說，他也接到了黃金歷手稿急件……】
這推測，讓秦澤更加有了一種“宿命對決”的意味。
如果不是害怕對方回頭殺，來個對視，秦澤絕對要回頭好好看一眼司馬懿。
這個捲髮少年，他覺得太危險了。
【歐冶子應該不會有事……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成功取到歐冶子的東西，算了，待會兒嘗試用其他手段聯繫歐冶子吧。】
【得想辦法和歐冶子取得聯繫。但我絕對不能出現在玩具工廠。】
【因爲不確定溼婆什麼時候離開。現在還不是面對這種級別的boss的時候。】
一個瞬間，一個照面，兩個心裡戲超多的對手，最終還是沒有展開對決。
二人漸行漸遠，很快即便回頭，也看不見對方了。
但命運已經決定了他們的下一次相逢。
……
……
胡東風的住宅。
天光微啓，胡東風在聽到秦澤的聲音後，立刻清醒起來。
昨天的天譴，讓胡東風很害怕。
他說到底，只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剛剛成爲了舊曆者的萌新。
那種彷彿世界末日的威壓，讓他惶恐不已。要不是後來柯爾發現，雷雲遠離了臨襄市，他恐怕連遺囑都寫好了。
畢竟當時的景象，很像是世界末日。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五點。
五月十四，正是夏日，即便在這個時間點，天就已經矇矇亮，從絕對的漆黑，變成了暗藍色。
胡東風的客廳裡開着燈，他正在給秦澤沖泡咖啡。
客廳裡一共三個人。
胡東風，秦澤，以及殺手皇帝·柯爾。沒有結衣。
結衣女士最近打算遠離胡東風幾天。
這是胡東風自己的要求，他害怕舊曆者的厄運會波及身邊的人。
以及——柯爾住進來後，不方便。
“你就是胡先生命裡的貴人，那個引導他成爲舊曆者的人。幸會幸會。”
柯爾很紳士。
秦澤沒想到，柯爾居然直接住進了胡東風家裡。
“不要意外，胡決定了我能不能成功退隱，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情，那天譴再臨，我總歸是要保護他的。”
柯爾看出了秦澤的疑惑。
秦澤也確信，柯爾沒有說謊話。
【胡是一個有意思的人，這些天的觀察，我越發確定，這傢伙有着一種近乎愚昧的正義，倒並非是真正的愚昧，而是過於純粹，導致看起來有些愚昧。】
【這樣的傢伙，死了的話，其實很正常……但既然被我遇到了，那當然得讓他多活一陣子。】
秦澤很認同柯爾內心對胡東風的評價。
“你應該知道，我和胡律師的關係吧？”秦澤問向柯爾。
柯爾聳聳肩：
“當然，你簡直就是他的教父，這些天，我希望他幫我，他的所有回答都是，‘我需要諮詢我的朋友’。”
“而我猜測，伱就是那位朋友。”
【老實說，胡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但在關於舊曆方面的事情，他簡直像個‘媽寶’，而秦先生，你就是那個媽媽。】
【這傢伙確實不簡單，很弱……弱到超乎我的想象。那麼他一定在其他方面很強。】
噗嗤。
柯爾的內心戲，讓秦澤差點沒忍住。
合着，我最終走上了簡媽媽的道路？
秦澤忽然有些理解了。
在最危險的時候，人生經歷最低谷的時候，是自己拉了胡東風一把。
所以胡東風覺得，自己是完全值得信任的。
這個世界，就是有人會給人這樣的感覺——他無所不能。
簡媽媽是自己心中扮演這個角色的人。
而自己，也在無形中，成爲了別人心裡的這個角色。
不過……柯爾的後半段心裡活動大可不必。
但秦澤也沒啥好說的。
畢竟，這是殺手皇帝，是當代殺手第一人。
殺手公會也是公司，英靈殿外的最強勢力。
換句話說，眼前的這個金髮男子，大概率是一個實力可能比司令和簡媽媽還強的存在。
秦澤不知道柯爾的能力是什麼，但可以肯定，柯爾如果想殺自己，易如反掌。
“是的，我有個問題，柯爾先生，你爲什麼篤定胡律師可以幫助你？”
“他很弱小，不是麼？”
柯爾笑道：
“有些地方，就是要缺心眼的人才能過。”
“就好像，有些地方，實力越弱，怪物越拿你沒辦法。”
外神，猩紅月眼。
原來柯爾也看過那張手稿。
秦澤點點頭，認同了柯爾的話。
他立刻岔開話題。
畢竟——
他可不想柯爾的心聲裡，暴露黃金歷手稿的內容。
“胡是一個很純粹的人，要走過殺伐之道，我認爲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柯爾說道。
秦澤點點頭：
“柯爾先生，你有一個女兒？”
【見鬼，這可是我的小棉襖，我的逆鱗。他提這個幹嘛？不過這麼弱小的傢伙，應該不會想用我女兒威脅我。】
柯爾露出笑容，大大方方說道：
“是的，她是我退隱的主要原因。”
原來親人，真的是隻要一提到，就會讓對方弦繃緊的存在。
明明自己和柯爾實力差距這麼巨大……
對方卻還是會緊張。
當然，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
不過秦澤這下可以確定了，柯爾是第一個女兒奴。
世界真奇妙，全世界排名第一的殺手，居然是個好父親。
秦澤笑道：
“如果你扮演的是一個好父親，那我們可以合作。”
柯爾習慣性問道：
“代價呢？我可不相信，你僅僅因爲這一個因素，願意讓胡犯險。”
秦澤說道：
“我希望，所有殺手，都能夠銘記胡東風的恩澤。這是第一個條件，可以辦到麼？”
柯爾眯起眼睛。
【這小子，雖然很弱，但一點不含糊啊。不過這本來就是我願意去做的。】
【殺手們如果被胡東風領導，這個小政客，或許可以憑藉內心純粹的正義，讓世界變得好起來。】
【當然，我不能這麼輕易答應。我得表現的，這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反正，他是不可能知道，能夠解除契約，對殺手們來說，是多大的恩澤。】
對不起，我知道的，柯爾先生，你真是一個內心坦誠的人。
秦澤內心吐槽。
不過這個世界，的確不存在對自己內心不坦誠的人。
秦澤露出笑容，這笑容讓柯爾覺得……很怪。
怎麼有一種被看穿了，被對方吃定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