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舊曆者。”
就像是遊戲打破了第四面牆一樣。
畢竟，在這個時代裡，理論上舊曆者還沒有誕生。
這句話之後的下一句，與這句話毫無聯繫。
“我們並沒有失敗，至少這個結局裡，我們殺死了大部分的神。”
秦澤注意到，似乎是爲了躲避什麼東西，這位舊曆者的每一句話，都打亂了順序，寫在頁碼裡的話，與前面或者後面的話，並無邏輯關聯。
“原來那個人會變成這種樣子……原來他真的就是救世主，但這樣的世界，似乎也不對。”
秦澤決定先認真看下去。後面再來拼湊真相。
但下一句話就讓他整個人感覺到詭異。
“遊戲娛樂之神，最終還是被我殺了。兼具複製與抄襲之神力量的我，將會收下這份力量。”
遊戲與娛樂之神，被殺了？
假如是被筆記本里記載的這位“舊曆主宰”所殺的……
那麼這位“舊曆主宰”或許就等於靠着新的力量，也就是“抄襲與複製”的力量，獲取了“遊戲與娛樂”的力量。
成爲了這個遊戲的設計者？這就是遊戲設計者的房間？
原來這裡不是“超級外神”的殘念世界。
而是一箇舊歷主宰的殘念世界？
“舊曆主宰原來這麼強嗎？”
回想起某個舊曆主宰說，他蹂躪值神，踐踏規則……
秦澤不禁在想，這羣人到底是什麼怪物？
這些怪物都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能被舊曆打壓。
秦澤繼續看下一段話。
“你相信人其實是可以被幹擾的嗎？人的認知，可以被重新定義。”
難得的，這一段話是連貫的。
“我們知道的現實，是科學的，符合邏輯的。”
“我們做的夢，是光怪陸離的。”
“那假如有一天，你閉上眼睛，夢裡的一切都是科學的，符合邏輯的，沒有怪力亂神的東西。”
“但伱睜開眼睛，夢醒了，外面的世界是荒誕的，詭異的，反直覺反常識的。”
“你還能分別清楚現實和夢境嗎？”
“你進入了遊戲的世界裡，你發覺遊戲很真實，一切都符合你的認知。”
“你卸下頭盔，退出遊戲，回到現實，看到了各種熟悉的遊戲ui，看到人物頭上的血條。”
“也看到了任務感嘆號。一切都本不該有標註的東西，有了標註，有了可視的數據彈出。”
“這個時候，你分得清現實和遊戲嗎？”
“你會在想，也許只有戴上頭盔，才能進入現實。”
這一大段，是罕有的，完整連貫的信息，寫了整整一頁。
秦澤眯起眼睛，起初他覺得有些意思。
但隨後，他竟然有些細思極恐。
這段話如果你真的信了，那簡直是一種崩塌。
秦澤忽然想起了以前玩遊戲的經歷。
在那個像素畫風的遊戲裡，當你玩累了，打算存個檔退出遊戲的時候——
忽然npc會跟你說：
“要進入遊戲世界，離開現實了嗎？”
那個時候，秦澤還覺得很好笑。這遊戲製作人有點意思的。
但接下來的一段話，就讓人很難受了。
“別太沉迷了啊，我在這裡等你……這纔是你真正的世界。”
“遊戲裡有很多東西在勾引你的，他們用貧窮，煩惱，工作，婚姻來讓你沉迷！別忘記我啊！別忘記我啊！”
對話到了這裡的時候，如果你執意退出遊戲，那個npc就會嘆氣：
“唉，我已經跟你說了很多次了，但你一定覺得，這裡纔是遊戲吧？”
“回到現實中來吧，我帶你去看真正的世界。”
秦澤當時退出了遊戲，也思考了一下這段設計的用意。
大概是設計者告訴玩家，要學會用玩家的視角去看問題。
不要讓自己沉迷在“煩惱”“貧窮”“婚姻”等問題上。
要記得，這個世界還有一個東西，能夠讓你放鬆和快樂。
但現在，秦澤有了今天的遭遇後，這段遊戲的記憶，就像是一顆子彈穿越時空，命中了現在的他。
恐懼洶涌而來。
什麼纔是現實，什麼纔是遊戲呢？
自己通過舊曆，進入徵召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像是遊戲，這裡有等級，有ui，有血條，有裝備……
一切都是遊戲的邏輯運行的。
而現實世界的臨襄市，一切都正常無比，但種種跡象似乎都在指向某個事情——
現實世界裡，缺少了幾個人，就像是修復遊戲bug一樣，被修復了。
那個名爲凌寒酥的人，在現實世界裡，只有一個叫凌傲哲的人記得。
於是現實世界的“世界意志”瘋狂抹除凌傲哲。
凌寒酥還有人記得，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其實還有很多人存在過……
但卻沒有人記得了？
此時此刻，進入徵召前，樓下王阿姨和周叔的對話，讓秦澤的那種恐懼感進一步加深。
但下一秒，堆積的恐懼被清零了。
秦澤整個人又冷靜下來了。
這就是他的毛病，一旦某種情緒過載，就會瞬間清零。
截至目前爲止，似乎只有兩次的憤怒，沒有清零。
一次是因爲父親秦瀚，一次是不久前的諸事不宜了，他憤怒的衝向了馮恩曼。
現在，冷靜下來的秦澤看了看時間。
還有七分鐘。
再有七分鐘，幻象消失，自己身上的紅色果子也會消失。
秦澤只用了三分鐘時間，獲取了這些信息。
分析這些信息，並沒有耗費時間，因爲他擁有“快速思考”的能力。
在哲學家的能力加持下，他的思考幾乎沒有耗費時間，只有閱讀會用到時間。
秦澤平復了“誰纔是真正的臨襄市”的恐懼。
他繼續往下看。
“希望你永遠愛這個世界，希望你明白，真相很重要，但自己的感受也很重要。”
這段話沒有引發秦澤的思考。接下來的幾段話，有失去了關聯性。
“很抱歉，我愛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很抱歉，我們用這種方式延續了未來。”
“作爲你們將來眼裡的舊曆主宰，我爲你們製作的遊戲，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
“好好探索遊戲吧，在裡面感受人間的種種美好。”
“黑歷者的出現，比我預想的要早。”
“你相信聖誕老人嗎？請相信一下吧，我在遊戲裡留了一個聖誕老人哦。”
“幸運值是個好東西。”
“就到這裡吧，我叫周？？，我的父親叫周澤水，母親叫王淑芬……當你看到這段信息的時候，我已經……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對了，如果舊曆主宰也有等級的話，那麼我想我和那個傢伙，不能算是傳統的舊曆主宰，我們的位格更高一點，就叫——舊曆始祖吧。嗯，舊曆始祖之二號始祖。”
“我沒辦法直接讓你們通關，我需要篩選，很抱歉，我現在不能作爲一個普通人跟你共情了。我得以神的視角圍觀你們。你們需要完成一定的主線任務，我纔會允許你們成爲玩家。”
“遊戲裡沒有npc。”
全部讀完。
黃金歷手稿在秦澤的視野裡，已經浮現出“已讀完”三個字。
在閱讀完這段信息後，秦澤的小地圖裡，寶箱還在閃爍。
那是在客廳。
秦澤來到客廳，發現動力核心已經出現了。
雖然就這麼一顆球形物體，就能無限供能，讓秦澤覺得很扯淡。
但看着視野裡浮現的“動力核心”四個字，秦澤知道，自己找到東西了。
接下來只要帶上這個東西，回到莊園就行。秦澤拿起動力核心。
時間還剩六分鐘。
他來到了第十三層，打開了十三層的屋子。
屋子裡一片狼藉，凌亂不堪，沙發是傾斜歪倒的，茶几已經裂開，飯桌是倒放的，屋子裡滿是塵埃，還有一股腐臭味。
很顯然，這不是秦澤的房間。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秦澤。
就像是這個世界不存在藍彧一樣。
秦澤不意外，但內心很多疑惑。
他真希望能跟組長交流交流。
可惜，組長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哪裡。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了。
舊曆始祖。
這聽起來確實比舊曆主宰更強，也許是見證了兩個時代交替的人。
“這個遊戲沒有npc……那麼二哥算什麼？被自己殺死的這些怪物算什麼？”
“聖誕老人，又是什麼鬼？”
總覺得這些文字每個都能看懂，連成一句話也能看懂。
但放進當下的環境裡，就顯得很晦澀。
不過眼下，他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思考太多。
“殺了叛徒，拿到了動力核心，沒有問題了。”
“不管如何，我得先離開這裡。”
秦澤朝着樓下跳去。由於具備“自由墜落”這個技能，所以秦澤跳樓從來都是果斷的。
他重重砸向地面，巨大的衝擊力震飛了周圍的怪物。
“光明伏羲”提着刀殺到了秦澤的身前：
“主人，你拿到想要拿的東西了嗎？”
秦澤看向這個幻象，居然一點傷都沒有，真是強的過分。
“拿到了。”
“好，那麼我護送你殺出去，還有四分鐘，足夠了。”
說話間，幻象就已經如雷霆般啓動，殺出了一條血路。
怪物源源不斷，但在幻象的幫助下，秦澤一路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在最後，秦澤逃出了友科新城，藉助極速效果狂奔。
而幻象沒有跟着秦澤一起離開：
“我的壽命只有三分鐘了，主人，接下來我會留守在這裡，儘可能幫助你獲得更多的經驗值。”
這雖然只是個npc，一個複製了自己數據的npc，但他實在是太好了。
好到秦澤真想回頭衝進去說一句：男人不能丟下戰友。
也許是某個真實存在的人的話，他就會這麼做了。
秦澤沒有這麼做，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幻象，幻象註定會消失。
他只是一路狂奔，等到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極速效果，進入了可溝通區域的時候……
他才望向了友科新城所在的方向，神情有些難過。
下次再有黃色的果子從銅錢草身上結出來，秦澤心說一定不能再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使用了。
得是去什麼高檔會所，招待一下自己的幻象。
“我是陸清。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老闆的聲音打斷了秦澤的思考。
陸清？
這個女人叫陸清……她爲什麼忽然告訴了我她的名字？
秦澤回消息道：
“嗯，我拿到動力核心了，另外，老闆，關於二哥，我有些事情要說。”
“他死了，對麼？”陸清直接說道。
秦澤望向周圍，確信陸清不在附近，他說道：
“是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遠在莊園的陸清，神情很複雜。
面對二號人物的死訊，她的確是有些難過的：
“二哥是一個很喜歡在我面前表現的人，他喜歡我，這種邀功的環節，他不會讓給你。”
“我一直在不停聯繫你們兩個人，既然他沒有迴應，而你迴應了，他應該是死了。”
陸清的語氣有幾分傷感。但並沒有一絲一毫要責備秦澤的意思。
秦澤說道：
“你不問問二哥怎麼死的？”
陸清似乎預判了這個問題：
“重要的是，你還活着。”
這個回答，秦澤覺得簡直滿分。這纔是末日生存裡該有的邏輯。
秦澤說道：
“我找到了動力核心，接下來我會將這東西帶回來，之後還需要做什麼？”
陸清嘆道：
“先回來吧，我前面跟你說過，有個很重要的任務。但最好當面交流。”
截至目前爲止，找到了食物，水，藥物，能源……
秦澤算是給莊園續了命。
他在這個遊戲裡，已經完成了不少任務。
隱藏任務的前置任務，已經全部成功完成。
秦澤預感到，回到莊園後，老闆大概會佈置某個很重要的任務。
從老闆忽然告訴，她叫陸清開始，秦澤就感覺到，對方大概是將自己看做很重要的人了。
至少已經認可了自己。
……
……
秦澤很快回到了莊園。
動力核心的出現，解決了很多問題。至少，可以讓這羣末日求生者們，能夠活得體面一點。
解決了能源問題，人類才能不像一個野獸一樣活着。
不過很多人，除了文安，都在爲二哥的離開而難受。
一共就這麼幾十個人，每走一個，都會讓這裡的人感覺到悲傷。
這些npc的悲傷，讓秦澤感覺他們真的不像是npc。
他又一次想到了那句話，遊戲裡沒有npc。
但這句話裡的遊戲，到底指的是哪個世界？
陸清的話打斷了秦澤的思考：
“我們聊聊天吧，李清照。你的名字，真的叫這個嗎？”陸清看向秦澤的表情，沒有疑問的意味。
彷彿她知道，“李清照”這個名字，不屬於眼前的男人。
秦澤笑了笑：
“末日裡，名字不重要，你叫陸清還是叫老闆，又有什麼關係呢？”
陸清點點頭：
“是啊，對我來說，這裡的每個人，就算把名字交換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秦澤感覺這似乎是話裡有話。
陸清說道：
“你的表現很不錯，現在有了動力核心了，他們就能夠在莊園裡做到很多事情。”
“我想，有文安在的話，大家是可以活下去的。”
秦澤不解：
“文安？你打算扶持他麼？”
“是的，我打算扶持他。”陸清不否認。
秦澤又問：
“那你自己呢？”
“我和你，將要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情。”陸清轉過頭，目光看向秦澤。
秦澤預感到，那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來了。
“你要做什麼？”
陸清看着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我們，要離開這裡，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去。”
這一刻儘管視覺上無比真實，陸清還是陸清，畫面沒有任何變化，但給秦澤的感覺，陸清就像是小時候那個像素風的npc。
那個npc對多年後的他說：
“回到現實中來吧，我帶你去看真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