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心餅乾都不足以形容老洪的處境了。
陳銀杏那邊,要求老洪配合她,提供老洪掌握的所有信息,然後投奔她。
滄海大佬這邊,又要求老洪去接近陳銀杏,套取她的底細。
這兩邊的任何一邊,其實都是不歸路,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這麼一對比,倒是江躍這邊對老洪而言反而沒那麼苛刻。
一時間,江躍陷入沉吟,沒有急着表態。
“老洪,有困難?”
滄海大佬淡淡問。
江躍之所以沒有急着答話,就是考慮到老洪的性格,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應對。
當下硬着頭皮道:“組織安排的任務,再困難我老洪肯定會硬着頭皮上的。不過,那個女人比狐狸還狡猾。我要是糊弄她,只怕很難套到她的底細。我懇請滄海大佬指點,到底我的權限可以做哪些,可以越哪些界?我心裡有底,纔好去跟她周旋。”
要是什麼條件都不談,一拍胸脯就答應,未免孟浪,以老洪那穩健的性格,多半不會如此。
果然,滄海大佬面露微笑,點了點頭。
顯然,要是剛纔江躍眉頭不皺一下直接答應了,他必然覺得這是敷衍,反而要懷疑老洪,是不是已經投到陳銀杏那邊了?
江躍一番討價還價,反而讓滄海大佬放心了不少。
還肯討價還價,且要求具體給出權限標準,這便說明老洪怕犯錯,既然怕犯錯,那顯然還是心向着組織這邊的。
不然大可敷衍答應,回頭來句探不出底細來敷衍過去。
和陳銀杏接觸,挖她的底細,終究不是老洪的分內工作。哪怕做不好,沒有收穫,也不可能因此治罪他。
“老洪,不愧是你啊。辦事穩健,這是你最大的優點。行,那我就給你一句準話。你可以答應她一切要求,哪怕是她要打聽你手頭掌握的機密,你一樣可以泄露給她。這是我授權的,造成的後果,不需你負任何責任。”
老洪只是滄海大佬手下幾十骨幹的其中一員,他掌握的機密,也只是大棋盤裡的個別角落,哪怕泄露一些,也不足以影響大局。
這點犧牲,還是值得付出的。
“不過,你必須得把這齣戲演好,儘量套出陳銀杏的底細,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意圖。”
“好,我一定盡力而爲。”
滄海大佬看他正式表態,也頗爲期許:“行,我對你老洪的辦事能力還是放心的。大膽去幹。來人,先送老洪回去。”
江躍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是否在此刻動手,將滄海大佬扣押,逼供信息。
可終究還是打消了這個瘋狂的念頭。
且不說這裡還有老楊和老任,光是滄海大佬那幾個貼身保鏢,估計就沒有那麼好對付。
一旦動手,這些保鏢糾纏之下,哪怕有幾秒鐘時間,滄海大佬也完全可以逃之夭夭。
更何況,滄海大佬作爲五星級大佬,個人實力估計也不會差。
江躍自忖,這種情況下動手,成功的概率不會超過三成。
而且即使成功了,現場這麼多人得一一滅口才行。只要逃出去一個,事情自然也就泄露了。
只要事情泄露,拿下滄海,套出所有信息,又有何用?
等這些信息彙總起來,等主政那邊調集到足夠的人馬,那邊人家可能早就轉移得無影無蹤了。星城這麼大,化整爲零遁走,根本不可能打擊得了。
所以,拿下滄海這個計劃雖然好,但必須建立在一個大前提下,那就是保密。絕不能暴露。
一旦暴露,有了時間差,這個計劃的意義就將失去大部分,能夠創造的戰略價值也會大大削減。
江躍離開後,滄海大佬冷哼一聲,冷冷掃了老楊和老任一眼。
老楊卻道:“這個老洪最是滑頭,滄海大佬您這麼信任他,我看他未必能辦好這件事。甚至都未必會用心去辦。可別一直腳踩兩隻船,到頭來卻糊弄組織可就不好了。”
老任卻道:“老楊,你別一個勁咬別人,你自己的事還沒說清楚呢。”
“夠了,都閉嘴!我給你們兩人三天時間,把當事人都召集過來,當面對質。孰是孰非,我屆時自會判斷!”
……
坐上離開的車子,江躍心裡不斷回放着之前的這一部分談話,每一個細節在心裡反覆推演。
“目前看,滄海大佬顯然是有些懷疑老洪的,但這個懷疑也僅僅是懷疑,並沒有實質證據,所以提出這個要求,是要試探老洪,看看老洪到底夠不夠堅定,還是牆頭草……目前的形勢很微妙啊,任何一步沒走好,都會讓局面處於非常不利的地步。”
從心底裡,江躍不希望老洪垮臺。
老洪垮臺,便意味着江躍在這個組織那裡少了最重要的一條線,老洪失寵,便意味着這條線斷了。
這條線目前的價值極大。
因此,在這個組織和陳銀杏之間,江躍是替老洪選擇了這個組織,而非陳銀杏。
投向陳銀杏,對江躍來說,沒有任何利好。
雖然陳銀杏背後的力量同樣神秘,但她背後到底是什麼力量,至少目前還不是星城最突出的矛盾。
按慣例,江躍還是開誠佈公,得先跟老洪本尊談一談。
當江躍再次見到老洪的時候,老洪就跟見到親爹孃似的,差點就要流出眼淚來了。
“我還以爲你把我給忘了呢。”老洪語氣頗有些哀怨。
“我是那麼沒良心的人嗎?我也不容易,你老婆要哄,你的小三小四都要哄,還有你那麼一攤子事,哪哪都要處理。今天還被滄海大佬叫過去。你就說我忙不忙吧!”
“滄海大佬找我?”老洪驚訝。
“老洪,你自以爲聰明人,跟陳銀杏私底下眉來眼去。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們那些勾當,滄海大佬早就知道了。今天把我叫去,好一陣敲打。還有一個老楊,一個老任,當着他們二人的面,可沒給留面子。尤其是那個老楊,還瘋狂對你落井下石。你這老小子,是不是睡過他老婆?”
“怎麼可能?他那年紀,他老婆也年輕不到哪去,我胃口沒那麼重好吧?老楊這孫子,他說我什麼了?”
“他說你跟陳銀杏私底下來往,卻不上報組織,肯定是有私心,是想一直腳踩兩隻船。”
“我……日他老楊十八代祖宗,老子跟他沒怨沒仇,竟然污我清白。”
“他這也不算污你清白啊?你跟陳銀杏不是眉來眼去麼?確確實實是踩了兩條船。”
“我……”老洪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有點這個意思。實際上,自己個現在何止是踩了兩條船?目前可以數得清的船就有三條。
“你……你是怎麼說的?”老洪有些緊張兮兮起來。這要是沒回答好,便意味着他在組織那裡社死了。
這個後果是相當嚴重的。
“我能怎麼說?只能如實交代唄,我當機立斷,承認了和陳銀杏私底下約過酒,也承認你讒她身子。”
“好,承認得好!”老洪不但沒有怪罪,反而激動地讚道,“兄弟,你這一招聰明。你要是頑抗不認,或者各種狡辯,滄海大佬一定會生氣,更要懷疑我是不是有二心。滄海大佬最忌諱手下人在他面前玩小聰明。你直接承認,態度真誠,滄海大佬反而會釋然。”
這還真被老洪說中了。
“老洪,看來你對滄海大佬也很瞭解嘛。我承認之後,滄海大佬的態度明顯就和善多了。不過你別以爲你這就過關了。他已經發話了,要你跟陳銀杏虛與委蛇,必要的時候可以越界,務必要摸清楚陳銀杏的深淺底細。”
老洪剛剛舒展的臉色,又變回了苦瓜臉。
這可是苦差事啊。
先不說這個任務風險大,光是陳銀杏那狐狸精,哪有那麼好糊弄?打探她的底細?
老洪覺得自己這點道行,根本玩不過陳銀杏。
“兄弟,你也見過陳銀杏那女人,你覺得老哥我這點道行,鬥得過她麼?還挖她的底細?可別我這點底細反而被她給挖去了。”
“對啊,滄海大佬發話了,必要的時候,你的底細可以讓她知道,你掌握的機密可以泄露給她,博取她的信任。這是滄海大佬給你的特權,造成任何後果,無需你來負責。”
“唉,話是這麼說,可我怎麼覺得這事很懸乎呢?要從這個女人手中打探消息,談何容易。”
“老洪,既然沒得選,你乾脆別選。”
“不選是簡單,問題是,我要是什麼都不做,滄海大佬一定會對我不滿,甚至懷疑我的。我現在是兩頭難做,兩頭不是人。特麼的陳銀杏這個女人太可惡了,爲什麼偏偏要找到我?”
“那還不是因爲你有弱點,被人家利用了?你要是平時不色眯眯的跟人家騷情,她還未必就一定找你。”
實話雖然難聽,但確實就是這麼事實。
老洪無力申辯,頹然道:“兄弟,你說我該怎麼辦?現在你們三方面都在逼我,我怎麼感覺我完全沒活頭了啊?”
“還是那句話,交給我來辦。”江躍笑呵呵道,“你早晚會發現,我纔是你最大的靠山。”
老洪苦笑道:“你打算怎麼辦?”
“按原計劃辦,只要能反制陳銀杏,你這邊的局面就穩得住。適當再拿出一點信息給滄海大佬,獲取他的信任。”
“唉,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兄弟,我現在是鐵了心跟你混,聽你安排了。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老洪悲哀地發現,組織和陳銀杏這兩邊,不管他選哪一邊,結果都很悲觀。
只有江躍這個第三方,雖然同樣兇險,但至少還有條微妙的活路。
“老洪,你難道沒想過麼?我要是想拆橋,現在就可以拆了。你能奈何我呢?”
老洪聞言一愣,仔細一想,也苦笑起來。
好像還真是這樣。
人家現在已經完全滲透到他的生活當中,扮演他老洪的身份,完全是無縫對接。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背後勢力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能發現不妥。
那麼他這個本尊,在或者不在,似乎也真沒那麼重要了。
人家要過河拆橋,現在完全可以拆。
“兄弟,我……我知道你們官方的人,跟我們不一樣,跟陳銀杏也不一樣,做事更有原則,我很感激。所以我一定會好好配合,再怎麼着我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你看,我一直以來,是不是挺配合你的嗎?”
“你要是不配合我,你覺得我會對你這麼客氣嘛?”江躍淡淡笑道。
“對了,那個小汪……”
江躍又把汪樂遠和他妹妹的事說了一遍。
“這是你惹出來的是非,你說怎麼辦吧!”
老洪怪笑道:“這還用問?那丫頭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難得性格還這麼烈性,調教起來一定很刺激。有便宜不佔是孫子,我老洪現在是多有不便,無法親力親爲,就難爲兄弟你代持一下了。”
神特麼代持一下。
老洪這貨騷話還挺多。
“正好,滄海大佬不是給了機動名額?你索性給她一個好了。至於交易者,你要挑個刺,哪個交易者找不出一點問題來?換人的藉口多了去。這點操作不用我老洪教你吧?像汪樂遠這種交易者的負責人,哪一個手底下是乾淨的?誰還不搞點小動作啊?你只要一查賬,我擔保他們頓時就跪了,到時候你推脫是上頭的意志,要不是你求情給他兜住,絕不是免職這麼簡單。你看哪個不順眼就讓哪個滾下來,讓那丫頭頂上不就行了。到頭來你不但不落埋怨,對方還會對你感恩戴德你信不信?”
這個組織紀律森嚴,貪污這種事要大要小,完全是看上面的意志。如果故意把問題說嚴重一些,被免職的人能逃一死肯定就很僥倖了,自然不可能再埋怨什麼。
“嘿嘿,想一想那丫頭,我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啊。”老洪嘖嘖嘆道。
哪怕是身陷囹圄,麻煩一大堆,老洪談起這個話題,依然眉飛色舞,唾沫橫飛,不愧是資深老色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