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1章 天搖地動
但凡是江湖中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技能，對這些風吹草動，都是異常敏感的。
三個蘑菇人好不容易在某個酒館裡找到一個角落的桌位，等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侍者纔將他們點的酒菜給上齊了。
而且看侍者的臉色，還一臉不高興，彷彿生意忙碌，像蘑菇人這樣的顧客，他都愛答不理，不願伺候似的。
江躍他們早就習慣了蘑菇人身份走到哪都不招人待見，各種白眼和冷落也是常態。
雖說冒險者公會一直在傳三個蘑菇人攀上深淵族的高枝，可傳聞歸傳聞，真正目睹過三個蘑菇人真容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人。
你不能指望這種店夥計一個個都認識你三個蘑菇人。
再怎麼攀上高枝，也終究不過是蘑菇人而已。傳聞的熱度褪去，誰會真把蘑菇人放在心上？
天底下的蘑菇人比狗還多，滿世界走動的蘑菇人也滿大街都是。不可能隨便哪裡出現三個蘑菇人，都能跟那三個傳聞中的蘑菇人對上號的。
就這冒險者公會一帶遊蕩的蘑菇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不能每一批蘑菇人出現，都問上一句，閣下幾位是不是給深淵族打工的那幾位？
江躍早就適應了蘑菇人身份遭遇的一切輕蔑和白眼，而三狗也慢慢習慣了這一切。
銅椰雖說不是什麼暴脾氣，可他畢竟位高權重，一下子完全適應不了這個身份遭遇的冷落。
這要是放在過去，他銅椰學士早就一巴掌呼過去。甚至直接動用權力讓這家酒館都開不下去。
還真別懷疑，一個泰坦學宮的學士，整個泰坦學宮權力架構僅次於十五個大學士的存在，他還真有這個能量。
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動手，發一句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爲他效力。
江躍看出了銅椰的異常，提醒道：“木焦兄弟，淡定淡定，別說咱蘑菇人，隔壁桌那些位，也沒比咱們好到哪裡去。這是冒險者公會，最現實市儈的地方。成日裡招待的都是底層江湖人士居多，一個小小的店夥，譜擺起來，有時候比公會長老都還誇張呢。”
銅椰心態本來有些崩，被江躍這麼一敲打，頓時冷靜下來。
猛地想起自己現在是卑微的蘑菇人，不是什麼學宮長老，不再是那個呼風喚雨，跺跺腳所有人都要變色的銅椰大佬了。
那樣的日子，註定不復存在。至少在泰坦城邦是絕對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了。除非……
除非哪天泰坦學宮從這個世界消失。
這個念頭冒出來，銅椰都覺得自己簡直瘋了，竟有這麼膽大包天的念頭。
可仔細想想，自己要絕對安全的話，還真得泰坦學宮從這個世界消失。
不說徹底消失，至少也要衰敗，從神壇上跌落。
可這一切，談何容易呢？
銅椰心情鬱郁，端着酒杯怔怔發呆。泰坦學宮作爲天下第一的勢力，就算死了一個神機大學士，對他們實力的損失，頂多也就是百分之五的樣子。
除非太一學宮跟五行學宮聯手，全力對抗泰坦學宮，雙方打到最後，有可能把泰坦學宮打殘血，打下神壇。
就在銅椰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鄰桌傳來一道鬼鬼祟祟，故作深沉的聲音。
“哥幾個，聽說了嗎？出大事了！”
這口氣，標準的八卦傳播者話風，開篇吊人胃口，勾起聽衆的好奇心，就跟陽光時代地表世界互聯網上那些標題黨一個樣。
而這八卦集散地，顯然是很吃這一套的。
有人好奇心瞬間被勾起，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老哥，有內幕？講講唄？”
“是啊，到底出了啥事，感覺這次很不對勁啊。多少年了，學宮衛都沒這麼大規模出動過。”
“的確，我也感覺要出大事。眼皮子跳的厲害。”
“猛老哥消息一向靈通，一定得到什麼內部消息是不？”
“猛爺，別賣關子了，來，請你喝酒，跟大夥說道說道，到底是福是禍，咱弟兄們心裡沒底呢。”
那位八卦散佈者，吊足胃口後，在衆人的擡捧下，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了。
“我有個朋友，昨天夜晚看到學宮紫金綬帶大學士修羅大人，親自帶人抓了校郎司的一名校尉。”
“學宮抓校郎司一個校尉，那也沒多大的事吧？”有人疑惑不解。雖然修羅大人親自出馬，稍微顯得有點小題大做。
“你懂什麼？如果只是這一個孤例，那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可我聽說了，昨天夜裡學宮當值的那些守衛，全部沒有回家。官方給的說法是有特殊差事，暫時回不了家，可有的家屬門路廣，卻打聽到了，這些守衛，是被禁足了，暫時不允許離開學宮！”
“這麼說，是學宮內部出了什麼事？而且這個校郎司的校尉也參與了？是這麼回事嗎？”
“嘿嘿，你們懂個屁。知道這些守衛值守的是學宮什麼區域嗎？”
“什麼？難不成是首席大學士的親衛？”
“雖然不是，但重要性絕對不輸。”
“不可能吧？泰坦學宮還能有比首席大學士的親衛更重要的位置？”
“嘿嘿，你就少見多怪吧。當下泰坦學宮，最熱門的話題是什麼？各大勢力雲集泰坦城邦，原因是什麼？”
現場一陣沉默後，有人嘀咕道：“難道是特效藥？”
“沒錯，就是特效藥，這些守衛，是在特效藥研製密室一帶值守的。他們被禁足，你們真以爲是什麼特殊任務嘛？要是特殊任務，又何必抓一個校郎司的校尉？”
“也許這是兩碼事呢？”
“你特麼豬腦子啊，這不是擺明告訴大家，出事的地方，是實驗密室。而且一定是出了天大的禍事。否則何以要關閉城門，許進不許出？”
是啊，爲什麼要關閉城門呢？
聯想到種種反常的細節，彷彿一切的指向性變得明確起來。從而顯得這位猛爺的話，十分的有理有據。
有人忍不住驚訝起來：“該不會是特效藥研製團隊，有人叛逃吧？”
“還是說，特效藥秘方泄露？”
銅椰聽到這裡，忍不住想探頭過去再聽詳細一些。卻沒想江躍這邊放下酒杯，拉着銅椰跟三狗，給他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一驚一乍。
三個蘑菇人悄然從後門離開，自然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爲了避免留下吃白食的把柄，江躍還特意丟下兩枚銀幣，差不多就是這頓消費的金額略有找零。
銅椰不明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蘑菇人足夭就是他最忌憚的地表人類大佬，因此，走出酒館不遠，他就抱怨起來。
“足夭兄弟，正聽到關鍵地方，你這是幹什麼？蘑菇人就這麼膽小怕事嘛？”
雖然那傢伙說的東西，並不是什麼機密。畢竟銅椰這個當事人，太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根本無須聽這些道聽途說的東西。
可他還想順帶聽聽，學宮這邊會採取什麼措施呢。
卻被江躍不由分說拖了出來，他多少有些惱火。
江躍也沒分辯，而是挪了挪嘴脣。
那酒館周圍，迅速圍滿了官方人馬，幾名學宮衛在官方人馬的簇擁下，如狼似虎衝進酒館。
不多會兒，之前鄰桌那夥八卦之人，就被悉數抓了出來。尤其是那個傳播八卦的，更是被揍得鼻青臉腫，被單獨看押，五花大綁，看上去就知道要倒大黴。
一茬一茬的顧客，不斷被押解出來。
但凡是之前參與了八卦，在那八卦者周圍附近二十米範圍內的所有酒徒食客，一網打盡，一個不漏全部給逮了。
江躍他們幾個連忙閃在一邊，避免跟這些官方人馬碰面。
要知道，他們剛纔就在鄰桌，要不是走得快，現在的下場肯定也跟他們一樣，被官方人馬綁了去。
一旦落到官方手裡，哪怕他們是蘑菇人身份沒有任何威脅，官方也絕對不可能把他們給放了。
至少一段時間的牢獄之災是難免的，一旦進入牢獄，弄不好就把小命都弄丟了。牢獄裡頭那些傢伙有幾百種辦法把一個大活人給弄死。
看着這黑壓壓一片至少幾十個人被帶走，銅椰也是有些心跳加速。
不由得對蘑菇人足夭高看一眼，同時暗暗抹了一把汗。
自己還放不下所謂的學士架子，總覺得自己跟兩個蘑菇人混跡在一起，有點丟份。
現在看來，自己高高在上慣了，把當年江湖上的那點人心險惡都忘乾淨了，完全沒想到酒館裡也有學宮的耳目，也有官方的耳目。
只怕那個八卦的傢伙剛開口，就已經被人給盯上了。
接着，江躍他們就看到一道穿着便服的身影，從酒館裡走出來，跟着幾名學宮衛在說着什麼。
“二哥，這傢伙，之前好像之前也參與了八卦啊。”
“哼，這廝一定是官方的耳目。”銅椰總算是看出來點名堂。
隨即又問：“我們提前離開，這傢伙不會盯上我們吧？”
江躍搖頭道：“我們走了就走了，走了就代表我們不想摻和，遠離是非之地。他們還盯上我們幹嘛？偌大泰坦城邦，要是每一個聽八卦的人都不肯放過，就算他們有幾百萬的人手也不夠用啊。總不能最終把所有人都拉進牢獄去吧？”
銅椰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學宮想捂蓋子，不希望負面消息太過迅速傳播，派出耳目監控四方，說到底，學宮也知道，消息是不可能完全壓住的。
當下只能寄希望於能多拖一些時間，能讓學宮有更多時間來緝捕銅椰跟徐教授，來挽回學宮的損失和聲譽。
至於神機大學士，到時候學宮完全可以找一個充分的理由，說他是意外身故。比如練功走火入魔，比如遭遇什麼災劫病痛之類的。
這些理由只要說得過去，以學宮的公信力和權威，自然可以說服天下人。
但前提是，銅椰跟徐教授得逮捕歸案，否則他們再合理的解釋，終究還是抵不過真相。
一旦被銅椰他們把真相道出，那麼一切都爲時已晚。
學宮如此雷厲風行，霹靂手段拿人，完全也是震懾各方，警告那些喜歡亂嚼舌頭，愛傳八卦的傢伙。
捕風捉影的消息，最好是別亂傳播。
不但不能亂傳播，也不能亂打聽，甚至你在場聽到這些八卦謠言，都是有風險的。
銅椰顯然是大受驚嚇，只能跟着江躍返回他們經營的酒館。
作爲蘑菇人木焦，本來就喜歡窩在酒館裡的。酒館的掌櫃和夥計也知道木焦性格內向，也是見怪不怪。
因此，銅椰窩在酒館裡，倒也不會引起懷疑。
江躍跟三狗卻渾不在意，蘑菇人身份不引人注意，反而給他們出行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當然，江躍他們到處走動，並非閒逛。
只要找到機會，他們便會找到無人的角落，換一個身份出來散播謠言。
到了下午，一個讓整個泰坦城邦都天搖地動的傳聞，不脛而走，並跟瘟疫似的，迅速傳播開來。
泰坦學宮的神機大學士遇襲隕落，銅椰學士帶着特效藥關鍵人員徐教授叛出泰坦學宮，準備另投他方。
而殺害神機大學士的兇手，就是銅椰學士！
當然，不是銅椰喪心病狂，而是學宮對不住銅椰。將銅椰這個大功臣當成棋子，準備犧牲他來消除徐教授的心魔。
有功之臣受到不公待遇，憤而反擊，襲殺神機大學士，帶着徐教授叛出學宮。
這麼一個傳聞，充分塑造出銅椰的正面形象，而相對的，學宮的形象則受到了巨大的醜化。
在這個八卦傳聞中，學宮的角色十分不光彩。
人家銅椰當初襲擊地表車隊，抓來一批科研人員，纔有了特效藥的出現。可以說銅椰功不可沒。
可到頭來，學宮居然要犧牲銅椰這個功臣，去成全徐教授這個地表俘虜的心魔。
這分明就是學宮忘恩負義，處事不公。
那麼銅椰所做的一切，就是偉岸的反抗者，不屈的抗爭者，讓人很難痛恨，甚至還會產生同情。
試問，誰遇到這種不公待遇時，能做到心平氣和聽從擺佈？任由學宮將自己犧牲掉？
誰會不奮起反抗？
只不過，銅椰的反抗居然成功了，他竟幹掉了神機大學士！